“我...”这下轮到瑞曲发懵，本就忐忑不安的她听到这段话更是心如死灰，大脑有芯片的事情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是两个！
有人试图监视她的大脑。
“两个芯片所处位置和之前的植入标记点都不一致，所用到的数据信息也对不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吴玲的事情。”女子一改之前的态度，冷漠地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瑞曲，她从大衣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直接怼在她额头上。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瑞曲说。
女子自然是不信的，她伸手准备扯下瑞曲的口罩，这时一个清冷地声音打断了她的行动，女子的手停顿在半空。
“冷静，冷静。”一名男子走下控制台，乘坐着升降梯下到瑞曲所在的实验操作区。
男子穿着灰色西装，不过二十五六道样子，略有些疲惫，像是刚从别处开完会回来，佩戴的黑色眼镜看不出他的情绪，但这并没有遮住他精致的五官。
瑞曲的心本就冷到了极点，如今又凉了半截，怕是要当场结冰。
此人就是工作人员口中的老板。
“老板，这个人对吴玲的信息了如指掌。是我大意了，竟没想到竟让联邦的间谍混进来了。”女子的枪并没有挪开，瑞曲还是能感觉到那冰冷刺骨的枪口。
是啊，自己听了这么多关于实验室的内容，恐怕今晚的人体实验品又要多上一副。
“小莫啊，不要激动，这不是什么大事。”老板慢慢靠近操作台的二人，他推了推女子的手，枪被他摁了下来。
随后，老板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瑞曲，这让让瑞曲感觉头皮发麻，不知道老板下一刻的指示会是什么，会折磨自己吗？就像联邦政府折磨人那样套取信息。
她能扛得住吗？
老板拿起散落在四周的检测报告，忽然放声笑了起来，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感到莫名其妙，女子更是有许多话想说，但没找到机会。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老板摊开一只手，说话的间隙将瑞曲扶起来，瑞曲感觉到了他在用力压制，使她动弹不得。
“我不记得你有请客人。”女子逮到了机会，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她绝对不是客人，而且我们没有这种型号的芯片....”
“你吓着人家了。”老板又一次打断了女子。
这哪里是吓着瑞曲，分明是在吓旁边的工作人员，进退为难，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万一死了人还得加班打扫现场。
“好，我慢慢说。”女子手势点了点瑞曲，“这个人一开始就在实验室徘徊，随后假扮吴玲与我对话。我本想着吴玲被政府拉去喊话，估计是出现了问题，但她说要来找你汇报工作，还知道吴玲的任务安排。我想着她没来过基地，能找到这里定是收到了你的指示。”
女子的杀气未减，瑞曲的性命现在只能看这位老板的意思。
“吴玲已经死了，不过她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老板淡淡地说，“至于这个假吴玲，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女子气势汹汹地带着余下的工作人员离开，离开时还不忘把其余的报告摔在台子上，现场一片狼藉。
“吴玲的审讯是你记录的吧。”见人群已经全部散去，老板文静地坐在操作台上，不紧不慢地问。
也许是因为西装，他看起来很瘦弱，似乎一把利器就能直接将他杀死，瑞曲在心里模拟了一下，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仅是因为瑞曲没有杀过现实里的真人，而是她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想留她一条命。
瑞曲倒吸一口凉气。
老板，六格组织的领导者，他还有什么话想问自己？
“嗯。”瑞曲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审讯很吓人吧，没有人能在那台机器下说谎，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用那台机器的。”老板说话彬彬有礼，像一个未经历世面的富家少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拿捏人性命的话。
瑞曲思考的间隙中，他挤出一丝能打动人的微笑，让人很容易忘记他领导者的身份。
“所以回答我吧，为什么要代替一个死人来这里？”老板继续说。
“吴玲的回答很有意思，我想真心了解你们。”瑞曲给出答案，不过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知道自己依然要在联邦手下讨生活，这个组织能活多久取决于联邦政府想让她们活多久。
瑞曲还想活着，她不能违抗联邦政府，不能违反指南规定。
“原来如此。”老板点点头，继续说，“忘记和你说了，这里有信号屏蔽器，怕是艾达也没有办法替你转发什么信息，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未发出的短信，还望你撤回。”
他看穿了自己。
“已经撤回了。”瑞曲说，难怪艾达买送不出去，没关系出去之后再上传也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
“真是个好孩子。”老板站起身，开始围着瑞曲自言自语，“吴玲啊，也是个好女孩。这个名字是我送给她的，名字是个难以买到的好东西，好东西自然人人想要，被联邦拽在手里那可不行。”
“为什么她会为你送死，只是为了这个名字吗？我不相信。”瑞曲背后的汗毛耸立，冷汗缓缓流下。老板刚刚说的话仿佛在夸赞自己女儿精彩的表现。
一个死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无名者怎么会不懂名字的含义。”老板忽然冷笑一声，默默地看向她，“一个有名字的人才会被当成人类，没有名字的人只是联邦的一台机器，是财阀脚下的石头。你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联邦政府会定下这样的规则吗？为什么硬要你们来遵守这套规则吗？无名者生存指南，那不过就是一本机器使用说明书。”
瑞曲是想要拥有名字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意味着她能换一份工作，意味着她可以品尝更多的美食，意味着乘坐更加先进的交通工具，意味着不用再入住充满甲醛的公寓。
作为一位名叫瑞曲的游戏玩家，通过赚外快确实拿到了一定的积分，可是三千万积分才能买到一个名字，她真的能在生之年挣到这笔钱吗？
“积分我可以自己慢慢挣，我不会像你们那样四处搞破坏，也不会为了某些目的杀人灭口。”联邦眼中的六格是一个非法的组织，是临森市的败类，驻足在树干中的害虫。
瑞曲作为一名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也只能了解到联邦政府想让她们看见的信息。
如果真的是像女子说的那样造福人类，那老板该如何解释这个现实。
“看来你的咖啡喝的还不少，居然想不到政府自导自演的小操作。”老板拧眉，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只是个胆大的单细胞。”
“难道你就没有动过这些心思吗？你派人搅乱联邦的规则，破坏公民们的生活，在这里建造实验室，非法组织地下活动，你不就是想要更多的权利吗？”瑞曲指着四周，实验室如何建造，资金从哪里来？玩过游戏的她自然知道建立强大的冒险队是需要人力和财力的。
“是啊，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小公民没有权利，联邦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联邦改什么你就改什么，自己都成为联邦的实验品了，还在担心别人。”老板的语气有些愤怒，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又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
“你是说我的芯片？”瑞曲双手抱着头。
是啊，不是联邦植入的那是谁？
培育基地也是联邦政府创办的，自己也许从一出生就是联邦的实验品，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和她一样的人？
瑞曲有些想笑，她呵了一声，原来自己也是认可六格组织的理念的，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明明当初的她可是深信不疑的。
“那不是简单的芯片，不过看报告显示它似乎还没有被激活。等到激活的时候，你就是联邦操控的布偶罢了。”老板意味深长地说，“当然，大部分实验室都掌握在联邦手里，他们是不会帮你取下来的。要是联邦政府也不知道你这个这个芯片的来历，到时候送你去四十八楼审问，我也爱莫能助。”
“你要举报我。”瑞曲的语气很冲，她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我也是个无名者，为什么不能举报呢。”老板凑到她面前，二人靠的很近，超过了瑞曲的安全社交距离。
老板侧着身子展示他的左耳，耳朵下方是黑色的圆钮，这是无名者的标志。而且瑞曲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微妙的茶香，这个味道她在....联邦政府的电梯里闻到过。
瑞曲对气味很敏感，闻过的奇特东西会第一时间记录在脑子里，这也是她对甲醛那么灵敏的原因。有些同事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住在死亡的棺材里。
“那你想怎么样？”瑞曲知道联邦政府里还有他的人，吴玲的死他也一清二楚，竟还在这里和她聊天，就像是过家家一样。但如果她无法成为六格组织里一枚有用的棋子，那她就会被老板抛弃，成为实验品。
“吴玲这个名字多好，如果有人能继承下去就不会浪费了，你说是吧。”老板低声说。
瑞曲：“替你办事我活不久。”
“你是说吴玲身上的基因缺陷？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力不行。不过你要想清楚，就算没有基因疾病，在联邦的压制下你觉得你能活多久。”老板的回答一针见血，如果没有芯片，也许瑞曲还会重新洗脑自己，再一次信任联邦政府，可现在她做不到了。
“你能保证我能活到退休吗？”瑞曲说，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六十五岁退休，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一名高级记录员。
“得看你的选择。”老板说。
“可你为什么要选我？”瑞曲问。
“没人会拒绝命运的赌徒。”老板缓缓说道，“所以要不要赌一把。”
要赌吗？
身为5-90-1167帮联邦政府去调查六格组织，身为信任吴玲帮六格组织区调查联邦。
可她到底是谁？
她不想当5-90-1167，也不想成为吴玲，可面前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有考虑的时间吗？”瑞曲问。
“当然，我们很快就会有一场盛大的演出，希望演出之后你能来找我。”老板拉起瑞曲的手，瘦弱的他竟有如此大的力气，瑞曲挣扎不动。他将一枚黑色戒指戴在瑞曲的手上，戒指正中间有一颗蓝宝石。戴上去的那一瞬间，戒指死死地卡在拇指中，环内的微针扎进她的体内，“同时我也能找到你。”
自己的命又多了一个人拿捏。
“好了，小吴玲，你的衣服我会让人清洗干净上面的血渍，明天去上班的时候记得装得开心一点。”老板捏了捏瑞曲的脸，瑞曲不喜欢别人碰她，直接一把推开。
老板小声碎碎念被瑞曲听得一清二楚。“又多了一个和小莫一样性子的人。唉，我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想说我坏话就当着我的面大声说。”名叫小莫的女子哐的一下推开实验区大门，雷厉风行地走到老板面前，“有消息了，和您猜想的一样。”
“噢，那还真是可惜，我对这都产生感情了呢。”老板说。
“具体时间还不确定，要下达指示吗？”小莫问，“时间应该不多了。”
“不急，要装装样子。”老板说，“重要的东西保护好就行。”
瑞曲听的一头雾水。
小莫点点头，随后又看向瑞曲，还是一副要杀她灭口的表情，“吴玲被举报得蹊跷，这您也不查查吗？”
“8-90-8675被举报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不过吴玲已经回来了。”老板把瑞曲推向前进，表示她就是现在的吴玲。
瑞曲尴尬的笑了笑。
“任务可不要忘记了，这可是本世纪最精彩的表演。”老板说。
“我知道了。”小莫深呼吸一口气，立刻恢复到工作状态，再怎么说8-90-8675也回不来了，老板或许有其他的打算。
反正此人不留必死。
....
瑞曲不知道两人口中的消息啊，时间啊指的是什么，在老板的安排下她入住了其中一间实验员宿舍。顾名思义是让她好好休息，实际上外面是宵禁，她身为无名者哪里也去不了，出去就是被抓。
不过，老板并不畏惧，他大摇大摆准备离开这里，带着小莫坐上了悬浮车，车辆可以直接从底部升起比垂直电梯还要快。临走前，小莫将吴玲纸质版的工作记录交给了瑞曲。
“你可别对不起她。”说完这句话莫头也不回的离开。
瑞曲静静地躺在实验员的床上，没想到这张床的舒适度与游戏里的不相上下，柔软舒适的棉被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明明这个地下城不会有阳光。
外面的路灯渐渐暗淡，瑞曲不习惯在外留宿，手边也没有平常会吃的“美梦”药丸，她有些睡不着。
地下城的信号不好，艾达因为信号变得沉默寡言，瑞曲小声地喊着：“艾达，艾达。”
片刻后，“我在。”
它的声音富有安全感，两人（一人一人工智能）好像回到了刚入住【28-36--707】公寓的时候。那时瑞曲的身边空空无人，她只有找艾达聊天解闷，艾达不分昼夜的工作，无时无刻都会及时回复她。
小莫提到的第六代联邦智能叫什么呢？它也会像现在这样回复自己吗？它还会记得二人之前聊天的内容吗？
“我有些害怕。”瑞曲缓缓举起被带上戒指的手，床头灯照在蓝宝石上，闪着独特的光芒。
戒指与芯片，六格与联邦。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联邦员工，能闯到这里来用尽了她毕生勇气。如今她要不再是拿着报告的局外人，而是真真切切加入到了其中。
她到底是谁依旧没有答案。
如果联邦赢了，自己身份没有暴露那她就是5-90-1167。
如果六格赢了，那她终生就是吴玲。
只有一个人，只有她会喊自己瑞曲，似乎成为游戏里的瑞曲才能让她开心，但这只是表象。
游戏不也是人制作出来的吗？制作人的立场就代表了游戏的立场。
“察觉到您有异乎寻常的恐惧，是否需要向人寻求帮助。”艾达说。
“这里没有人能帮我。”瑞曲说。
“我能帮你。”艾达回复道。
“你怎么帮，你都不懂什么是害怕。”瑞曲傻笑一声，她怎么会傻到去寻求人工智能的帮助。
明明艾达自己都还面临着被联邦政府替换掉的危机，说不定过段时间，艾达这个第五代人工智能就会不复存在。
“害怕是人类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本能，但通过有效数据计算可将未知事物转化进入可控范围，根据计算结果表明，您的未来存在七千五百八十二种可能性，请问您想选择哪一种未来？”艾达说。
七千五百八十二种，可她感觉自己每一步似乎都别无选择。
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名字，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工作，那她能选择什么？
“活下去。”瑞曲说，“我想活下去。”
“正在计算....计算完成，根据您设定的未来目标结果显示，您现在还剩下一种选择。”
“哪种选择。”瑞曲说。
只剩下一种了吗？
“逃出这里。”艾达说。
....
瑞曲猛的从床上坐起，弹性很好的床垫让她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这不像是艾达会说出来的话，这是在协助她犯法，“你在说什么，现在是宵禁，我出去可是要被执法员抓的。”
“叮——已为您规划逃出的最佳路线，出门右拐下楼，直行三百米上坡，再次右拐进入第三栋大楼，直行三十米乘坐三号电梯抵达三十三层，出电梯左拐直行，乘坐十三号电梯方可抵达地面，剩余时间为二十五分钟。”艾达没有解释，只是甩出地图指示。
二十五分钟....瑞曲顾不上那么多，她立刻起身戴好口罩，拿着装有干净制服和吴玲工作资料的袋子就冲出门，路上还遇到了老熟人。
“姐，这么晚了你去哪？”男子喝醉了酒，今晚是他的庆功宴，庆祝他抓到了叛徒，给他布置任务的领导早早离开，他喝到现在才回去。
瑞曲还剩下八分钟，她无视了男子。
“她怎么不理我？她这是要去哪？”身边矮小的男子发出二连问。
“我怎么知道！”男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少打听才能活得久。”
“是是是。”矮小的男子赞同。
夜晚十分寂静，瑞曲卡着点在最后一秒顺利到达了地面，艾达似乎算准了她的体能和速率。
“咳咳咳。”她跑得很快，大口喘着气，好在她在培育基地时候就有锻炼基础，就算是一段时间没有跑步她的身体依旧能达到之前的速度，“接下来呢？”
“叮——已为您规划回家的最佳路线....剩余时间为四十五分钟。”艾达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根本没有让她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这时，天空传来异样的声响，瑞曲害怕被执法员发现，马不停蹄地朝着公寓的方向跑着，她用衣服的帽子遮盖着耳朵，执法员不能一眼看出她的无名者身份。
轰隆隆——
轰隆隆——
这是什么声音？
“快跑！好像有袭击！”
“救命啊！”
瑞曲已经离开和平社区，她现在位于和平社区前一站，这里没有宵禁，许多人听到声响后发出尖叫，也有人四处逃窜。
瑞曲回过头，身后硝烟弥漫，火光四射，几艘飞行摩托在空中快速穿梭，丢下催.泪弹和炸药致她们于死地，那个方向正是和平社区。
在一片混乱下，艾达没有一点感情地对瑞曲说：“走吧，这下没人会注意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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