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她轻声唤醒了它。
“我在。”在没有光的房间里，它的声音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你相信神的存在吗？”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清醒地问。
今晚的狂欢之夜，她也试图向神明许愿，希望能再次见到培育基地里的那名女孩。
她当然知道，那名定制型的女孩身份尊贵，是贵族中的一员，生活在她无法接触到的世界，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怀有期待。
“即便没有神，人类也会创造一个神。”艾达淡淡地说，它的话模棱两可，听不出它真正的含义。
确实，科技如此发达，与其信仰根本无法考证的神，那些疯狂科学家们为什么不创造出新的神，就像万能的艾达那样满足人类的生活所需。
科技的高度发达让神的存在就像一个笑话。可是人们却义无反顾的相信神的力量，这股信仰甚至超越了联邦。
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神，为什么会得到大家的信任？她利用艾达搜索起这被众人熟知的神
这位神名叫’崐‘。
资料显示’崐‘出生于远古时代，善良的它与人类和谐共处，它保护弱小的人类，帮助人类实现梦想。
直到有一天它认为人类拥有了自理能力和崇高的思想，它便回归于本属于它的天空，在上方默默注视着人类的身影。
果然无法考证。
和童话故事有什么区别？
为了验证’崐‘的存在，她又继续搜索近几年成功实现愿望的人，结果人数寥寥无几。
为什么大家还是争先恐后地去许愿呢？她透过眼镜望着自己双手的轮廓，梦想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去实现。
于是，5-90-1167彻夜搜查着有关定制型孩子的信息，结果她只能查到铺天盖地的广告，官方的定制型孩子需要六千万电子币（非无名者使用货币）。
而一些声称可以通过关系的人表面，这类孩子只需要三千万电子币。
价格相差悬殊，“质量”谁来保障？
女孩杳无音讯。
看来身为贵族的上层者有意限制搜索方向，用艾达获取信息的途径是行不通的了。
“您已连续使用搜索系统三个小时，请您及时休息，距离您最近的起床时间还有三十八分钟。”
她叹了口气，关掉眼镜后准备眯一会，只要喝了咖啡工作就不会犯困，就是下班后会有很强的疲惫感。
她计划今天多喝一杯。
3024年1月2日。
被选入执法员的名单今天就会出来，5-90-1167没有收到转岗的相关信息，她松了口气。
不过今天她醒的有点晚，赖床导致她只赶上了第三趟公交，她不是完美主义者，只是第三趟公交迟到的概率比较大，保守一点总是好的。
她卡着点来到了办公室。
令她惊讶的是，茶水间的长队竟然消失了，办公室空了一大半，许多人抱着资料换乘电梯前往执法部门报道。
5-90-1167连忙走到同事2-81-2901的工位上。来晚了，她苦笑着，工位已经空空如也。
2-81-2901被调走。
看来神明并没有实现她的愿望。
5-90-1167打了一大杯咖啡回到工位，独自一人喝下苦涩的咖啡。她默默回忆着与2-81-2901相处的这一个月以及二人之间的约定。
约好的事情就要实现….
2-81-2901说等社区申请下来，她就可以和自己一起坐公交回去，可惜她不再是记录员，身边的人似乎都离她越来越远。
困意驱使着她一口喝下，可这一刻，她再也感受不到咖啡带来的快乐。
好苦啊，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喝呢？
她打了第二杯咖啡，被浓缩后的咖啡比以往更加黢黑，上面飘着深绿色的泡沫。她喝了一半，感觉咖啡在胃里翻滚，她强忍着恶心把咖啡悄悄倒进了桌子旁的绿植里。植物很快吸收了黑色液体，与平时并无区别。
睡觉才能养精蓄锐，咖啡不能。
佩戴的黑色眼镜很好掩饰了她的焦虑与不安。昨日的孤独感又在今日重现。
很快她的情感在第一杯咖啡的作用下被抑制，屏幕前红色大字的训斥她的工作态度。
“重复即完美。”
她笑了笑，进入了工作状态。
…
下午四点，5-90-1167独自巡查房间，艾达发来一份邮件。
艾达：“您的组长8-87-1111在十五楼小型会议室等待着，请您即刻前往。”
组长现在要找她谈话？难道执法员的名单又有变动？在疑惑中5-90-1167停下手头的工作，在指示下乘坐电梯来到十五楼。
“叮——15楼到了。”
她走出电梯，在艾达的指示下来到会议室。小型会议室只有几平方米，房间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个月许多人因为执法员名单的事情被叫到这里来谈话，今天终于也轮到了她。
只是名单已经截止，叫她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也许是谈话保密，房间墙壁四周并没有摄像头和其他电子设备的修饰。5-90-1167坐在组长正对面，二人距离很近，她观察到组长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也许名单的事情让组长十分苦恼。
组长没有佩戴眼镜，眼镜收回耳朵后面，她示意自己也收起来。
“你来啦，年底忙实在没时间和你多联系，昨天晚上部门组长也在开会。”组长憔悴地说，她在临睡前还收到了组长发来的短信，祝她节日快乐。
“组长，是有什么事吗？”5-90-1167开门见山地问，在这个节骨眼她好奇组长找她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名单？
“和执法员的事情无关。”组长看出了她的心思，“叫你来是有一个额外的任务要交给你。”
她：“额外的任务？”
难道组长的意思是要给她涨薪了？
“你是我专门调过来的人。”组长若有所思，“前段时间政府针对某起案件进行调查，但案件真相被六格组织控制着，我们怀疑内部有信息泄露。所以建立了调查小组，我就是本次调查小组的负责人。”
组长递出一叠资料，纸质版资料在部门里并不常见，印刷的质量与指南册子所用的纸张一摸一样。
资料详细记录了一起关于实验室数据泄漏的案件，经过也描述的很详细，但真凶迟迟未被逮捕。
真凶那一栏写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问：“是需要我找到这个真凶吗？”
组长：“是的，但目前真凶的身份尚未查明，我们展开了两条调查路线，一个是盘问实验室接触数据的人员，另一个是…”
组长顿了顿，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个是监视数据和人员动态的人工智能艾达。”她冷静地回答道，联邦处处在提防着艾达，听说艾达是某个科技中心的产物，并不是联邦政府独立研发出来的。
组长从头到尾在观察自己，她的口气从严厉趋于平缓，“5-90-1167，你回答的很好。”
看来她的猜想并没有错，联邦政府并不信任这个人工智能。
“艾达是第五代人工智能，我们也不希望它会犯和第四代人工智能一样的错误。”组长说，“谁也不想这样的平衡被打破。”
组长提到的平衡指的是无名者与自由者之间的关系。无名者与自由者均为联邦统一管理，人心浮动时，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将政府苦苦维系的平衡给打破。
六格组织是近年来比较活跃的地下组织之一，她们非常擅长制造纷争，增大无名者与自由者之间的矛盾，小到偷窃，大到杀人。
组长口中的第四代人工智能名叫蒂姆，淘汰的原因就是因为它背叛了联邦政府，选择与地下组织狼狈为奸。蒂姆搅乱了其他城市的公共秩序，所以联邦政府就抹除了它。
第五代人工智能艾达建立在蒂姆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的程序和驱动器。但这个技术并没有掌握在联邦政府手里，对艾达也非常不信任，上层重要的信息也不会通过艾达传递。
她说：“所以我该怎么做？”
“你需要监视艾达，就像它监视你那样。”组长说。
监视人工智能…多么可笑的工作，为了监视人类的举动制造了人工智能，最后又因为不相信人工智能，所以让人类来监视它。
“你多和它沟通，如果它现在的思想被六格洗脑，那就能找到它的语言漏洞。”组长说，“它遍布在城市每一个角落，可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如果它没有背叛呢？”她反复思索，艾达的未来分析能力已经超过了前面所有的人工智能，它难道不会分析出对它不利的局面吗？
组长眉头紧锁，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
“我是觉得背叛联邦对它来说并没有好处。”她说，但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就后悔了。人工智能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就算它能分析出利弊，最终操控的权利还是在人类的手上。
只要六格组织入侵艾达的系统，那么艾达就会被迫加入她们的阵营。
“不要太相信人工智能，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组长站起来，她走到会议室门口环顾周围，摄像头在外面转动着，拍摄下二人的面谈。
“我知道了。”
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这句话不像是无名者会说出来的话，所有的无名者都依靠着人工智能生活，艾达在这个方面一视同仁，它不会因为身份拒绝回答问题。
可以说是很多无名者的救星，但回答的内容略有不同，这是联邦政府设置的内容限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由联邦政府掌控。
命运掌握在联邦的手里。
“还有一件事，算是我的私人委托，我希望你能替我分担。”组长回过头，她犹豫了一会，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样子。
“您说？”
组长说：“听说过「夜间之旅」吗？”
她点点头。
“那就好，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些数据测试，该数据将录入执法员的训练计划中。”组长靠近她，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
“游戏里也能收集数据？”
“这款游戏比较特殊，政府也有项目参与其中，里面行为数据能对接到现实，早日实现虚拟训练才能更好的保证执法员的生命安全，包括2-81-2901。”组长说。
听到2-81-2901，5-90-1167的心跳忽然加快，今天是她调岗的第一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新的工作她还适应吗？
“我很想帮忙，可我连游戏都买不起。”她观察着组长的表情，想起昨晚异常的快递，难道那套游戏设备是组长寄给她的？
“钱很好解决，游戏我帮你付款，同时游戏中还会付给你委托相应的报酬。”组长说，这样的回答让5-90-1167有些心动，但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难道你没有什么愿望吗？”组长反问她，“有了积分你就能实现愿望，比如攒够三千万积分就可以成为自由者。
愿望….昨晚狂欢之夜的场面历历在目，她许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起码在无名者的身份下她没办法实现。
那么，改变身份的话呢？成为一名自由者，就又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不再被一串编号所定义，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同时她还可以去找那名女孩，也许离她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5-90-1167的心越跳越快，这是一个转折点，她可以接受这个赚外快的机会，不仅有机会能见到女孩，也能因为收集数据为2-81-2901的安全提供保障。但她也要面临相应的风险，凡事都有代价，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没玩过游戏，搞砸了怎么办？”她担心地问。
“不用担心，会有系统辅助你，当然我相信你会很快适应的。”组长意味深长地说。
….
晚上，一笔巨款打进了她的账户，5-90-1167接下了这份私人委托。
政府也有参与其中，如此高的探索度，如此复杂缜密的游戏内容，这款游戏是否就是一场巨大的测试？5-90-1167感到背后发凉，她清楚执法员们是如何监控着公民一步步的行动。
回到家里，她从床底下拖出被她藏起来的游戏设备，这款游戏并不是组长送的，否则组长也不会给钱让她去买，这到底是谁送的呢？
她怀着疑惑躺在铁架床上，闭上眼睛戴上游戏设备。
这是一款只能在夜晚上线的游戏，最早上线时间为晚上八点，最晚下线时间为早上八点，一共十二个小时。
与辅助睡眠的激素药物不同，游玩装置可以在睡梦中控制人的脑部神经，使人进入到全息虚拟的空间里面，在空间里做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影响到现实本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很自由，在这里她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品尝到无法接触的美食，可以观看从未体验过的电影，听说游戏后期会邀请线下明星，建立一个全息大型演唱会。
“欢迎您来到「夜间之旅」。”
“为保证您正常的生活轨迹，请记得设置好您的退出时间。”
她设置五点半退出游戏。
“请选择您的人物样貌。”
选项浮现在她面前，相同身高体型不同性别两个角色，她不确定游戏过程中还有没有机会修改任务形象。
游戏系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温馨地提示道：“后续会更新更多外貌选择，可根据您自身外貌进行复制，敬请期待。”
思考片刻她选择了女生形象。
“请输入您的姓名，该名称将绑定您的真实信息，一旦生成无法更换。”
名字？她可不想游戏里的称呼也是这样无趣的编号，她在这个界面苦恼了很久。
身边的同事大多也都是编号，只有部分上级才有名字。
她实在想不到一个像样的名字，于是她退出游戏，询问艾达，同时她没有忘记寻找漏洞。
“艾达，麻烦搜索一个好听的名字。”
“抱歉，您的权限无法使用该功能，请换一个问题或升级功能。”
“升级功能。”
“升级功能详情请查看《无名者生存指南》，申请通过后方可使用该功能。”
询问并不是很管用，它严格遵守着它的工作。
她只好翻开放在床头的故事书，这是她在集市上淘到的书，故事的内容和她在培育基地里听到的大差不差。
恶龙降临公主被抓。
勇士前往刺杀恶龙。
公主得救勇士求婚。
举办宴会普天同庆。
不过书中还是多了一些后续，比如公主嫁给勇士后的幸福生活，公主如何成为合格的妻子。
“你好，瑞曲，很高兴认识你！”故事书的插图里，出逃游玩的公主正拥抱着一名农家女孩。
这位名叫瑞曲的女孩是公主在溜出宫时遇到的好心人。瑞曲并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她带着公主在田野里奔跑，在树林里探险，只是后来章节再也没有提过她。
她激动的继续翻阅着，试图找到故事中其他女性名字。但结果不尽人意，那些角色要么叫马夫的妻子，要么叫公爵的女儿，就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请输入您的姓名，该名称将绑定您的真实信息，一旦生成无法更换。”
游戏又一次提醒她。
最终，她输入【瑞曲】两个字。
“请保护好您的名称。”一行小字飞快划过。
“您好，瑞曲，很高兴您加入我们的游戏，希望您在游戏里面能有全新的体验，在夜晚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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