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道银光降落不归林,化作三个人形。
此忆将怀绮一推,“到了。”
怀绮毫无防备,向前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宫主您没事吧!”
另外那个女子急忙上前去扶。这是怀绮的神使之一,唤作天市,受此忆之命陪她一同下凡,说是为了她的安全。怀绮才不信,凭她对此忆的了解,对他无利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他派人跟着她,显然是想监视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是仙少,她别无办法。
她深呼吸压住怒意,转身行礼,“谢仙少。”
“没什么。”此忆语速缓慢,“但我好奇的是,你为何让我送你至此?昨日,你和那男子不就在此——”
说到这,他不说了。怀绮知道他话里有话,解释道:“此乃小神唯一知道的僻静之地,在这现身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这不是借口,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没有必要留恋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此忆眉梢微扬,“是吗?那是我误会你了?”
怀绮没说话,看向别处。
此忆似乎是觉得无趣,冷嗤一声,“走了。”
他化作一道银光消失,怀绮微微蹙眉,举目望去——
阴沉沉的天空一望无际。
“宫主,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天市挽住怀绮的胳膊往前走,新奇地打量林间景致。
林中虽然有雾,但挡不住花红柳绿,水木清华,这雾反而给这景色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她不禁感叹,“哇,这人界果然比仙界好看得很!”
怀绮将她的手拂下,“行了,我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四日后便是前仙后诞辰,我们还有正事要干。”
“是。”天市收起笑容,郑重应道。
两人行了没几步,怀绮忽觉不妙,下意识抬眸,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衣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天市面色一紧,抬手射出一条绸带,“宫主小心!”
怀绮停下来,微微蹙眉。
又是他!
此人正是昱霄。不同的是,今日的他一袭黑衣,更加飒爽俊逸。
天市的绸带就要击中他,而下一瞬,天市一声尖叫,却被昱霄钳制在身前。
怀绮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他手臂缠绕着绸带,绸带另一端紧勒着天市的脖颈,她面色涨红,整个身体都被昱霄提起,胡乱地挣扎着。
怀绮忙去阻止,“放手!”
昱霄抬眸。
他的眼中本生着杀气,这一刻杀气收敛了起来,他的眼神赤-裸裸,就像是某个野兽捕猎时突然被一块现成的肉吸引到了,那种直白的、不加丝毫掩饰的目光。
片刻他松开手,天市如一个物件般掉在地上,连连咳嗽。
“她不行。”昱霄长腿一迈,跨过天市,向怀绮走来,“我保护你。”
他停在她面前,一身纯黑,与他的冷酷之气相得益彰,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魔神。
然后他目光移向地上的天市,咬字清晰,“滚。”
怀绮虽不知他为何执着于她,但若能将天市赶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上前扶起天市,道:“你先回去吧。”
天市狐疑地看着她。
怀绮对她耳语道:“你回去别告诉仙少,也别乱说话,仙少那边我来应对。”
天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毕竟是怀绮的人,虽然受此忆命令,但终究还是更听主子的。
她挥动双手念了个诀,离去了。
碍事的走了,昱霄脸色柔和下来,一身戾气仿佛也弱了几分。他看向怀绮,黑瞳逐渐蓄满欲-望。
八个时辰。
整整八个时辰,她都不在身边。
他忍受了八个时辰从灵魂到肉-体的折磨。
猛兽在水灵玉中异动,此时此刻,光看着她,他已无法满足,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这不是心动,也不是思念,而是来自于他元灵的,最原始的本能。就像磁石遇到铁,他想要吸上去,以填补体内痛苦的缺失感。
“来,咱聊聊。”怀绮拽住他的袖管,边走边道,“你赖着我,是不是嫌我给的太少?你放心,你舍命相救,我不会亏待你的。想要什么你说,我一会儿就买给你。”为了买炸-药,怀绮身上带了很多钱贝。
昱霄看着她拽着他的手,心微微颤抖。
那股被唤醒的炙热感觉,又在他体内烧了起来,他的元灵闪动,他的身体……
渴望着她。
见他没回应,怀绮看向他,“喂,问你话呢。想要什么你说,我必定——”
忽然,她头顶一黑。
“满足你”三个字未说出口,她突然被昱霄一下子拥入怀中,他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浮木,紧紧抱住她,大口呼吸。
“你干什么!”
怀绮双手胡乱地按在他胸膛,想推开他,但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推不动。
她反而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好快。
让她有些意外,为何这么快呀?
她推不动他,瞧他也没做别的,便将手上的力度渐渐卸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由他抱着。奇怪的是,他人冷得像块冰,体温却热得像团火。被他抱着,十分难耐。
与此同时,昱霄却舒服地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气息,和她指尖伏在胸口的清凉。那是他心脏的位置,是他全身沸腾血液的起点,一热一凉,相互抵消,让他欲罢不能。
过了会儿,怀绮再次推他,“放手!”
可猛兽并不满足,它持续挣扎着,昱霄不仅不想放开她,甚至还想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他想咬住她的唇,从她口中汲取气息,他想蜕掉她的衣衫,与她紧密结合。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只是他仅存的一丁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片刻过去,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打算,怀绮忍无可忍,大幅度地挣扎起来。
他终于缩减了力度。
怀绮猛地将他推开,没好气道:“差不多行了,你还想抱多久?”
昱霄稍稍后退了两步,黑瞳里欲-望散去,重归平静。
可他还是想触碰她。
那头猛兽挣扎不止,渴望与她接触。即使不能,离她近一点也好。
看着他过于平静的脸,怀绮有些不耐烦,“到底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昱霄不说话,黑瞳映着她的身影。
他也不想这样,可他没有办法。他的元灵与她有感应,他的体内存留她的气息。这让他必须和她在一起,否则他会很痛苦。他克制着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怀绮瞧他没反应,又道:“听不懂什么意思吗,回报我给,你别赖着我了。”
他黑瞳微沉,“你,讨厌我?”
怀绮不假思索道:“不是,这和讨不讨厌没有关系。”
昱霄眼中生出几分探究,似乎不明白她的话。
怀绮无奈地解释,“咱俩一神一人,偶然相遇,本就不该有太多交集。你好心救了我,我不想欠你的。”
昱霄:“可你已经欠了。”
他语调平直,上前一步。他们一下子站得很近。怀绮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下意识后退一步,怔怔看着他。他平静的眼眸映着她慌乱的脸,他面无表情,尤为慑人。
“你欠我一条命。”青年沉声说着,又缓缓向她靠近一步,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她几乎立刻就屏住了呼吸,急剧加快的心跳和轻微的窒息感让她有些晕乎乎的。
“还得起吗,嗯?”青年尾音上挑,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还不起。
怀绮心中叫苦。她身体僵硬,完全动弹不得,只得微微后仰,试图离他远点。他却在同时倾身,向她凑近,声音缓慢低沉,却莫名震撼人心,“还不起,就交给我来保管。”
清风吹开晨雾,送来一阵清凉。怀绮的世界一瞬安静,只有树叶飒飒作响,心脏砰砰狂跳。
青年说完这话,便自行退了回去,脸庞稍柔,“炸-药在六安城,路很远,我带你去。”
他怎知她要找炸-药?
怀绮迟钝地眨了下眼,不敢发问。
其实想想便知了,她不会法术,要破坏予温的石台,只能用炸-药炸。但是炸-药在人界是禁品,只有六安城才有,因此,他连夜探清了通往六安城的每条路,打听出了获取炸-药的渠道,提前预定好了炸-药。
这一切,他都为她办妥了,但他不会说。
昱霄看到怀绮眼中流露的疑惑,无意识地弯了下唇,转身吹了个口哨。
一匹红鬃马从远处奔来,停在他身边。昱霄拿起缰绳递给她,“上马吧。”
怀绮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害羞让她脸都红了。“谢、谢谢……”她腼腆地低下头,轻轻接过缰绳,踩住脚蹬子,翻了上去。
昱霄抬眸,“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怀绮迅速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后、后面吧……抓着缰绳比较有安全感……”
她坐后面的话,难道要抓着他?
马背上的姑娘很高,被阳光笼罩着,身上树影斑驳。昱霄很少仰视别人,这样看着她,心中莫名升出几分不敢亵渎的神圣之感。
昱霄垂眸,不再看她。
他上马后,怀绮霎时感觉到背后传来他身上的热量,她忙往前挪了挪,腰板挺得笔直。
昱霄看到她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伸手,拽了下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飞奔起来。
风呼啸而过。
怀绮迎着风,非常舒服,顿时忘了方才的害羞与拘谨,笑着感叹,“好爽啊!”
她开心极了,丝毫没注意到,她的长发向后扬起,在昱霄面前飞舞。他没有刻意凑近她,只是不大的马背上,没有更多距离让他躲避。
他隐忍着别过头,尽量远离她。但她长发飘飘,无孔不入。片刻后,他心里烦躁,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恨不得将它剪了。
这时,怀绮回眸,似有所觉。
他心一紧,忙又松开。
视线重新铺满她的长发,透过发丝间隙,他看到她眉眼带笑,弯成四道小桥。“呀!对不起,忘了这事儿了。”怀绮笑着将长发拢到身前抓好,“下次我再忘,你可以提醒我。”
青年不语,黑瞳映着她的笑颜,看不出情绪。良久,他微微侧头,移开了视线。
怀绮自以为她的道歉还算真诚,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种回应,羞赧极了。
难道她说错话了?
她忙转回去,再也不敢回头了。可她又怕他还在生气,忍不住偷看他。
昱霄目视前方,放松地坐着,便见她小心翼翼地扭头,黑溜溜的眼珠瞧了过来。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待她不看他了,他的目光重回她身上。
风很大,路很长,她的长发偶尔还是会飞过来,蹭过他的脸,再飞快被她拢到身前。
昱霄看着,无意识地柔和了目光。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怒意是何时散的。
这一日,他记住了一件事──她的头发柔软、冰凉,带着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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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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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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