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夏栀想立刻转身逃离。但是现在离开显然太过刻意，夏栀避开江驰的目光。平静地拉开椅子，挨着周笑然坐下，语气如常：“人确实挺多的。”
江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夏栀身上，看她似乎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心头被她冷静的神色轻轻刺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吃饭，选择了沉默。
但周笑然却浑然不觉气氛的微妙，还咬着夏栀的耳朵，低声说，“你看我对面这个小帅哥，帅不帅？”
江驰没有抬头，但耳尖微微泛红，显然听到了周笑然的低语。夏栀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江驰，又迅速垂下目光，假装没听见周笑然的话。她把手中的饮品推给周笑然，“你的饮料，趁热喝。”
夏栀的目光尽量避免与江驰接触，眼角的余光瞥到江驰面前的餐盘里，还堆着满满的饭菜，知道他也是刚坐下不久。
周笑然却不想就此罢休，她天生就是自来熟，看他长得帅气，存心想逗他，“嗨，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
江驰停顿一下，咽下口中的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说，“计算机学院”。
周笑然突然想起之前夏栀那个课题刚立项不久，曾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课题组里有一名计算机学院的同学，很能干，很优秀，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江驰。于是，又问，“你们学院有名同学叫江驰，你认识吗？听说特别优秀。”
这句话一出，江驰和夏栀几乎同时咳嗽起来，一个被水呛到了，一个被饭噎到了。
“咳咳……”夏栀捂着嘴，脸涨得通红。周笑然吓了一跳，赶紧递过水杯：“小栀子，你没事吧？”
夏栀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缓了缓才勉强平复下来。她心中懊恼不已——她实在后悔当初跟周笑然提起过江驰。那时课题刚刚立项，她兴奋之余，忍不住在电话里多聊了几句，提到了课题组里唯一的本科生江驰，甚至还称赞过他的能力和才华。
当然，平心而论，她现在依旧很欣赏他，如果仅仅是从一名老师的角度来看的话。
夏栀咳嗽时，江驰一直一脸紧张地看着夏栀，见她终于停止了咳嗽，才低声道，“我就是江驰。”
周笑然“咦”一声，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向夏栀，“这个江驰莫非就是课题组的同学？”
夏栀别无选择，只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周笑然的猜测。
周笑然更困惑了，“那你们两人不是认识吗？” 她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一副想要解开谜团的样子，“那你们干嘛装不熟。”
江驰抬起头，与夏栀对视了一瞬，又迅速转开头去，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周笑然的目光在夏栀和江驰之间来回流转，她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氛围。夏栀和江驰也重新陷入了沉默，他们各自低头吃着饭，像是刻意避免任何目光交汇和多余的交流。餐厅内的喧嚣此刻仿佛成了最好的掩护，遮住了他们各自的心绪。
周笑然憋着一肚子的问号，终于等到对面沉默的男生吃完饭。他轻轻拉开椅子站起身，眼睛看向夏栀，似乎想说点什么。夏栀依旧低着头，一副专注吃饭的样子。
江驰停顿了一瞬，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礼貌地冲周笑然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托盘，转身向餐具回收处走去。渐渐融入餐厅熙攘的人群中，但是他挺拔的身影依旧引人注目。
周笑然目送江驰离去，目光重新移回夏栀身上。她慢条斯理地放下餐具，双手环抱，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夏栀，用手轻轻揪一下她的耳朵，“现在可以从实招来了吧。”
夏栀一下子突然不知从何说起，有点泄气，“先吃饭，回去再说。”
依着周笑然的性子，怎么能忍得到回去。吃完午饭，周笑然提议在校园里散散步。很快，夏栀就被周笑然逼问出来了。
其实夏栀本来思绪有点乱，但是在周笑然的启发和追问下，居然自己也理清了这段时间的情绪脉络。周笑然不愧是记者，采访技巧拿捏得死死的。
周笑然终于听明白了，“等等，别告诉我，这个江驰，就是那个金属扫描仪事件的男主？！”
夏栀无奈点头。
“而且前段时间你在运动会上受伤，他来看望你，甚至还跟你送饭！”
这时，恰好有一片树叶晃晃悠悠飘落下来，落在夏栀的肩头，夏栀把树叶捏在手里，轻轻把玩着，微微皱着眉头，却没有回答。
周笑然看着好友的神情， “还记得当初，我说你们说不定有特殊的缘分吧，还真被我说中了”。
“别开玩笑了。”
周笑然看着夏栀，若有所思地开口：“不过，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吧？”
夏栀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拨弄着手中的那片落叶，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她迟疑片刻，才低声道：“我承认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学生……聪明、有能力，也很认真。但这就够了吗？”
周笑然挑了挑眉：“听上去，不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评价啊。再说了，他对你的心思，我就不用点破了吧？”
夏栀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犹豫，片刻后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笑然，他是学生，我是老师。在学校里，这就是事实。我不能越界。”
“可是你说了，你已经不让他上你的课了。现在你们更多的身份，是课题组里的同事吧？甚至……是朋友？”
“朋友？”夏栀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可我还是老师啊，这个身份改变不了。”
周笑然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那如果……把‘老师’这个身份抛开呢？就假设，假设你们是在别的场合认识，没有这层关系——你会怎么看他？”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她：“如果我们不是以这样的身份认识，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靠近你？”
夏栀一怔。这时，她们已经漫步到了湖边。周围的景色逐渐开阔起来。湖水在秋风中微微荡漾，映着斑驳的光影，像是碎裂的金箔，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夏栀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湖面上。水波一圈圈荡开，仿佛将她的思绪一并拉扯出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脑海中，有关江驰的一切都浮现出来。他安静听讲时的专注，海风中他失落的背影，温柔递过外套时的细心，甚至昨晚的深情拥抱……
她握紧了那片落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周笑然叹了口气，认真看着她：“夏栀，我知道你一向理智，可你不觉得有时候理智太过，也是一种束缚吗？感情这种事，不可能完全靠逻辑推导。你越是抗拒，越说明你心里有东西在动摇。”
夏栀沉默了片刻，终于抬头看着周笑然，眼底流露出一丝挣扎：“笑然，你知道我一向追求清晰明确的界限。我害怕，如果越过了那条线，不只是我，还有他，都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问题是，”周笑然打断她，语气却格外温柔，“你不是在抗拒问题，你是在抗拒感情本身。夏栀，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其他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栀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手中的那片落叶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终于低声道：“或许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
周笑然笑了笑，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这就对了。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至少别骗自己。”
两人并肩而行，踩着厚厚的落叶。秋日的风轻轻吹过，带起一片叶子旋转而下。
周笑然叹了口气，“唉，今天回去还要赶着把采访稿写出来，真是逃不掉的忙碌。”
夏栀送她到学校门口，才朝公寓走来。却看到江驰靠着楼下的灯柱站着，目光落在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斜洒在他身上，暖意中带着几分深秋的清冷。他抬起头，目光与夏栀撞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已经是深秋了，日影日益稀薄，淡淡的光影落在他分明的下颌线条上。
她走到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江驰站直身体，向前迈了一步。
“我今天上午去给吴老师送资料。吴老师要带团队去和一家知名企业合作研发项目，做一个人工智能推荐算法模块。”江驰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他让我一起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夏栀一怔，眸光轻轻一动，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江驰垂下眼眸，片刻后，又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倔强的认真：“今天，在餐厅……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夏栀的心微微一滞。是啊，为什么？
本来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可是昨晚……昨晚让她彻底乱了分寸，让她失去了面对他的从容。她开始不敢直视他，不敢面对他。
“我……”夏栀开口，却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江驰的目光更深了些，他像是斟酌了一会儿，终于低声开口：“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他的声音低到几乎融进了微风中，“但我不后悔。”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深得像要将她拉进去，“也谢谢你，没有推开我。”
微风拂过，带起一片落叶从两人之间飘落。阳光穿透树影，洒下斑驳的光点，投映在两人脚边。周围的环境寂静而空旷，只有远处的风声和隐约传来的麻雀啼鸣。
江驰沉默片刻，低声道：“天气越来越冷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午后淡漠的余光中拉长，随着秋风的轻响，渐渐隐没在路尽头。
夏栀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直到看不见。
“你也是……”她在心里低声说，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消失的方向，“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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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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