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腐朽的村头石碑旁，站着五个人。
三男两女。
其中四个巫乐见过，他们一同在面馆吃过面。
——老头衫的肌肉弘野、职业很正当的大肚男、久别重逢的“玩伴”陈诚、刚出狱的高个女人。
另有个没见过的女人……身背双肩书包，书包不重，瞧着像是个年轻女大学生。
那两个女人站得较远，似乎不想说话，反而是大肚男上前笑道，“二号辛苦了。小姑娘，吓坏了吧，不要怕。”
“我姓李，你可以喊我老李，是警察，跟着我，我会把你们都安全带出去的。”
巫乐恰到好处地露出感动表情，下意识瞥向二号。
不是，老大哥，应对非自然污染的专业人士——二号都只是说保护，没提到带我们出去，你哪来的自信……
巫乐一顿，笑容更诚，“李大哥，我叫巫乐，你是已经联系到同事了，对吗？他们什么时候来解救我们？”
“嘁——”
老李还没说话，之前面馆里坐着敲碗的肌肉少年，啧了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都这会了，你还没打过电话呢？有信号？”
“再说了，那群家伙会来这旮沓救我们这几个烂人？”
“喂！小流氓，说话注意点。”
巫乐往石碑另一侧看去，说话的是高个女人，她语调很平稳，但却十分有气势，音色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魄力。
“形容自己就够了，外边几百口人还等着我养呢，出了这地可别提你见过我。”
“哟哟哟，还几百口人等着我养呢？”少年学着她的语气，不阴不阳，“还真当自己是大老板呢？嘁——出狱都没人接的诈骗犯。”
“小流氓就是没见识，”高个女人表情都不带变，“懂不懂什么叫风险？跟你费一句话的工夫，够我公司损失几百万了。”
巫乐低下头，掩住发亮的眼眸，手机都买不起的她真的好想见识见识几百万到底有多大。
“哈哈哈呃哈……”老李全力抱住弘野，俩人的衣服虽老气，但弹性很好，忙碌中仍不忘给巫乐介绍众人，“这位大老板是钱总，那边的小美女叫糜芝芝，大学刚毕业，你可能没见过，她那时在面馆二楼包厢，她旁边的是陈诚，上班族。”
巫乐看向那个第一次见的女生，她似乎没注意这边，口中念念有词，陈诚围着她说话她也没理。
巫乐下意识靠近几步，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奇怪的词。“多……多了，人数不对……会……会死……让我出去……”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巫乐摇了摇头，学历高不代表智商高啊。
五个难友都有自己的事，她转向二号，月光琐碎，他却好像很受光影的青睐，永远都有一束光恰恰好落在身上，在这阴间般的荒村，美似艳鬼。
……
巫乐摸了摸背后的鱼，心累。
——她有种跟了二号，就出不去的直觉……不，这一定是错觉……
但……他这股子在污染区里随时发呆的样子，真让人破防啊。
二号似乎心有所感，他微微歪头，侧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啊，头晕。
巫乐暗自握拳——够了！不能给后勤人员过多压力。
毕竟，他已经提供了十分优秀的情绪价值。
残月悬挂，鬼影重重，沉寂的村头站着一群人，他们讲着乱七八糟的废话，试图掩饰内心的恐慌。
一阵风，带来血腥和臊气。
“……你们，你们是外乡人？”
——来了，他来了，关键人物启动了。
巫乐看向背后草丛深处走出的……锁链？
被锁链缠满的人跛着走……或者应该说是爬，厚重的枷锁让他的速度很慢，几乎是贴着地面匍匐几步就耗尽全部精力。
那人抬头，凝固的血污和乱发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铁链摩擦地面，唰唰作响。
“不要在此停留，”这人似乎已经看了一会，“快回去，不要靠近这里。”
他的声音嘶哑但咬字腔调很准，比巫乐的官话都标准。
“这里有鬼！”
巫乐没忍住，看了眼二号。
“外乡人，快走罢，带着你们的贪心走吧。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老人家……”
巫乐难掩惊讶，上前对话的人竟是刚才神神叨叨的背包女生糜芝芝。
“您能跟我说说，村里是什么情况吗？这么晚，我们也没地方可去了。”
巫乐：……
——不是，大姐，巫乐心说荒山、荒村，这俩也没啥区别啊，刚才讲废话的时候也没谁提出要进村啊，你整这一出别触发什么关卡了，她可只想回城，不想下副本啊。
但说出的话，无法撤回，老人家像是就等着这句话。
“有鬼！这里有鬼！村里的人心里有鬼！”
他勉力抬起被枷锁捆住的手，一一指过来，“你们的心里，也有鬼。”
刚说完，静如死水的荒村突然有灯亮起，老人却惊恐望向背后。
巫乐眯了眯眼，老人那个方向是一片黑色的茂密树林，看不清有什么。
“不！你们锁不住我的！不——”
锁链叮咚作响，一阵巨力让老人的锁链绷直，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直到人影被拖入黑暗深处，一切重归平静。
……
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我们找个地方露营吧。”
“我们赶紧进村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巫乐和糜芝芝对视。
很显然，想露营的是巫乐，要进村的是糜芝芝。
“巫女士，芝芝说得对，这么晚了，还是进村安全一些。”陈诚站在糜芝芝身后，为撇清干系，称谓一下从小前女友，变成巫女士。
巫乐也当不认识陈诚，但她坚持露营，“锁链人都说村里有鬼了，污染应该比外头更严重。”
淡淡的清脆声响起，巫乐只觉耳边一痒，白皙的侧脸一闪而过，二号压低的声音只有她听见。
——“不是哦，这里，整片都已经污染透了。”
巫乐捂住耳朵，感觉那半边脸颊已经烧起来了，头也晕晕的，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听不清。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已经站在了村里一座最大的屋子前。
巫乐：……………………………………………
美色误人！！！
她快走几步远离二号，站在钱总身边。
——还是金钱的味道让人清醒。
高个女人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缓了会，巫乐神魂才终于归位，刚才大致是老李提出进村或许能找到联系外界的方式，其他人没有异议，就一齐进村，直奔村长屋。
村里习俗似乎以男人为重，村长接见了其余四个男人，就安排好了留宿，巫乐都没见过村长长啥样。
按照安排，四个男人留在村里最大的村长家，三个女人留宿安寡妇家。
入乡随俗嘛，巫乐没有意见，毕竟村长没要钱。
安寡妇家很偏，三人摸索着又走了一段路，才在村尾杂草丛生的角落发现这座石屋。
石屋很大，看得出来最开始砌的时候狠下了成本，外层的漆却只刷了一半，像是突发了什么意外，而里侧就更破了。
推开破败的大门，空荡荡的石屋内，东西少得可怜。
“妈妈，她们也是来陪我玩的吗？”
安寡妇的女儿抱着一个连体布娃娃，五岁的样子，开心地指着巫乐三人，问床上的女人。
巫乐还是第一次见明明屋子这么大，却把床放在客厅，开门就一览无余的设计。
——又不是黑心房东隔单间，一百来平房子租八间。
床上的女人大抵就是安寡妇，她头朝里，此刻慢慢回转过来，身子没有离开床面，声音温温柔柔带着股与年纪不相配的天真。
“囡囡别出声，不要被发现。”
虽然头发乱糟糟，但难掩安寡妇的美丽，她视线一会聚焦一会散开，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是个傻子？怎么能让我住傻子屋！”
“呵——糜大小姐，”钱总率先进屋，摸了摸小女孩头，朝里屋走去，“去住你糜氏集团市中心的大别墅，别留在这里叫人家母亲傻、呸。”
趁钱总门还没关严，巫乐一闪身挤了进去。
房间不大，里面有两张简易小床。
钱总也不挑，随意找了张床躺上去就打算睡。
“钱总……”巫乐斟酌了下措辞，“那个，糜芝芝在市中心真的有别墅吗？啊，我也不是没见过别墅，就是随便问问。”
钱总闭着眼，挺好说话的样子。
“她姓糜，防污局六大督察官之一，也姓糜。”钱总顿了顿，“可不是防污局云水分局这类，那是真正的权利中心，那些天之骄子执行任务时，可越一城之主。”
她话锋一转，睁开了眼。
“不过，你也别太羡慕，我看得出来你很有潜力，巫姓很少见，你自北边莫煌盟来？巫姓在那边，最低也是住上城……”
“别灰心，跟着我干，包你有钱赚，市中心别墅随便挑——”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巫乐的心动。
“开门，快给我开门，”是糜芝芝的声音，“其他房间就不是给人住的，灯也没有，外边好黑……咦，门自己开了？”
小木门显然不具备安保功能，糜芝芝那点力气，门已然被敲开，而且，合不上了。
屋内仅有两张床，糜芝芝看着剩的那张，正要说话。
巫乐抢先上前帮她接过书包，主动把床让了出来，“糜小姐这床你睡，我再出去找找。”
书包出乎意料的重，巫乐一个没站稳，带着糜芝芝一同跌到地上，将糜芝芝扶起来后，她就急匆匆出去了。
“这人……还怪好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见惯了阿谀奉承的糜芝芝，看着她远去的小小背影，难得有些感动。
……
一口气走到院子另一侧，确保里屋两人看不见了，巫乐才站定。
“就钱总这啥也没有、两袖清风的口袋，还分分钟赔几百万呢”，难得有人让她走空，她气愤地啧了声。
——还包别墅，说得巫乐都心动了。
还好，还有糜芝芝让她拾回点自信。她打开握紧的拳头，里边是一张“纸”。
她刚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摸过了，糜芝芝书包里装的是一堆摄影设备，甚至还有自拍架，瞧着就是个普通烧钱学生，唯独这张“纸”，非常诡异。
“纸”的质感很奇怪。
深深的褐色，比皮革软，有些干瘪，很有韧劲。
巫乐由衷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用的纸都这么独特！
她举起这片“纸”，借着月光识别上边的字。
【深山祭坛-游戏守则：
1.不要和小孩说话。
2.不在河流上游睁眼。
3.村里没有老师，如果有，那是鬼。】
巫乐：！！！
心头一震又一震，她就说别下副本！这游戏守则都出来了！
她记得二号说过——有人被选做了祭品，难道这个人，就是糜芝芝？
但既然都成祭品了，为什么还要给守则，莫不是怕祭品死太早？
“姐姐。”
巫乐冷不丁被吓得脸色发白，缓了几息才发现喊她的人就在她背后。
——是抱着连体娃娃的小女孩。小女孩走过来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
“姐姐，你是不喜欢说话吗？”
“……”
巫乐冷汗滴了下来，还能因为什么，“纸”条第一个就是不要和小孩说话。
但这么沉默不是办法，她感觉小女孩身上越来越冷，她披着二号的外套都觉得冷。
“咚咚——啪……”
巫乐把背后的丑鱼取下来敲了敲，手舞足蹈做了几个手势。
——比划不能算说话吧？
谁算她跟谁急。
“姐姐，你是要给我做鱼吃？太好了哈哈哈，我饿了好久。”
“来，跟我来，我带你去厨房，走这条路，不会吵到我哥哥。”
“什么？太多了，我看不懂……你想问我哥哥？”
“啊？你们刚才没有遇到吗？”小女孩奇怪地歪头，拍了拍怀里的连体娃娃，“可你们刚才进的就是我哥哥的屋子啊。”
“而且，他就在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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