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刚才没有遇到吗？”小女孩奇怪地歪头，拍了拍怀里的连体娃娃，“可你们刚才进的就是我哥哥的屋子啊。”
“而且，他就在屋里啊。”
巫乐：！！！
难怪刚才感觉屋子里有种被注视的阴冷感，她还以为是自己偷东西心虚——呵，她怎么会有那玩意。
还好还好，只是有鬼。
巫乐双手合十，为里屋两位队友祈祷，希望明天能再见。
……
厨房很简陋，好在巫乐更简陋的也用过。很快，鱼肉就做好了，她其实早就饿了，单独出来也是想把晚餐解决。
看小女孩吃得一脸满足，巫乐又开始做手势，随缘问。
“姐姐，你做的鱼好特别，吃完了肚子里饱饱的。”
“啊，你是想摸我的娃娃？不可以哦，哥哥会生气的。”
“哥哥？哥哥可厉害了，妈妈说哥哥喜欢玩躲猫猫，经常躲去河里，其他人都找不到，她也找不到。”
“但是妈妈不知道，其实我可以找到哥哥，嘻嘻——”
“姐姐，妈妈也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我可以给妈妈带一点点去吗？”
巫乐艰难地点了点头，点头的幅度还没彻底抬起，就看见小女孩抱着比她还高的鱼瞬间不见了。
“……不、不是一点点吗？”
嗦干净刚才紧急抠下来的肉，巫乐就地一躺。
人生只要不讲究，处处皆是席梦思。
带着凉意的河风，从破窗挤入破屋，少女蜷缩成一团。
对比这里，不远处的里屋就热闹多了
糜芝芝躺在床上，山间夜晚阴冷，散发霉味的被子被随意扔在地上，她冷到哆嗦，想下床去捡，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让她犹豫了许久。
屋内无灯也无窗，双眼就像是被黑布彻底蒙上，不见五指，敢来这里，她倒也不是个怕黑的人。
只不过，她觉得……
“滴答-滴答-滴——”
她不敢动，尽力转动眼珠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滴水声离她很近，似乎……就在床头。
高个女人睡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原本被糜芝芝敲坏的木门，此刻却像是纹丝不动地贴在墙上，透不出一点光亮。
被她嫌脏的被子就落在一步之遥，但糜芝芝不敢捡。
——她觉得……屋内有“人”。
但凡有一点光亮，就能看见糜芝芝眼珠的颤动和她露出的大片眼白，人在极度惊恐中，总是会比平常丑一些，不过，她现在大抵也没心思关心这。
“——滴答。”
……有液体
……滴到了她头上。
水……好多水……无穷无尽的水漫了过来。
有声音自遥远之处传来。
“淹死他！淹死他！”
“怎么还不死，果然是个没爹的小怪物，拿石头来，要大的……
“钱……救我……救……唔！”
糜芝芝拼尽全力，也发不出更多声响，她四肢抽搐、拼命挣扎，但毫无作用。
门口的人仍旧熟睡。
……
过了许久，木门被风轻轻吹动，几缕月光洒落进来。
高个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
………………
清晨。
周遭群山环绕、树木高大，即使太阳升起，也像是傍晚时分，整个村里都套着一层浓厚的黑白滤镜。
巫乐按照昨晚约定，到村头石碑集合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坐在石碑旁的地上。
是那个带着皮革颈链，穿着老头衫的少年。
“弘野，就你一个人吗……你的腿！”
少年年纪和巫乐差不多，但吃的应该很好，人高腿长，肩宽腰窄，在他身上，巫乐见识到了老头衫的惊人弹力。
但弹力也救不了上滑的裤管。
弘野裸露出的小腿上，肌肉线条被赤黑掩盖，肿胀到看不出伤口形状。
巫乐下意识把手臂背到身后——他感染的样子跟自己手臂上八眼丑鱼咬的症状，相差无几。
“别大惊小怪，老子被虫咬了，山里蚊子毒。”
啧，那个锁链人咬人可真疼……弘野故作轻松站起来，却一个踉跄，走路晃荡。
“昨晚跟你们分开后，二号就不见了，”弘野主动扯开话题，显然不想多聊伤口，“老李头、陈诚跟着村长去祈祷了，待会就到。你们女的人呢？”
“大早上祈祷？”
奇怪的习俗。
“村长没让你去吗？”
弘野啧了声，“这里的信仰，还不配老子去信。”
“……”
……小小年纪还挺狂。
巫乐还想再问问村子里的信仰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你们是……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快走……”
“钱总，你身上怎么都打湿了？”
来的人瘦瘦高高，正是昨天还散发着金钱的味道、但已经被巫乐认证为穷鬼的钱总。
钱总一副像是才发现自己身上在滴水的模样，手忙脚乱地拧。
“我来帮你。”巫乐也热心上前，拧了几下，收回手，手掌闪过不易察觉的银光。
她后退几步，站到石碑后。
——不对劲。
手中的匕首，纹理很熟悉，嵌着浮夸的宝石，就连镶嵌位置都跟她昨天从糜芝芝身上摸到的一样。
只不过，这匕首被糜芝芝绑在大腿，她只好顺了另外三把，不得不说，切鱼很好使。
也不知道一个大学刚毕业、搞摄影的学生为什么喜欢随身带四把刀。
想不明白，巫乐只能归结成有钱人的爱好。
——毕竟，像她这种守法平民，平时都是坐地铁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糜芝芝的匕首为什么会在钱总身上？
借着石碑遮掩，巫乐将匕首没收。
“钱总，糜芝芝还没起床呢？”
钱总似乎没睡好，脸色发黑，眼下有厚重的眼圈，反应也慢一些，过了几秒，她才答道：“……她……她昨晚饿了，去河里找吃的了。”
弘野习惯性想呛她两句，但看这女人一副溺水后刚从河里爬起来的衰样，他往石碑上一靠，懒得说话。
巫乐点点头，又离钱总远了几步。
“老李头回来了。”
弘野出声的同时，巫乐也看到村那头出现两个人影，两人合力用席子抬着什么过来了。
“是食物的味道！香……好香啊！！！”
老李和陈诚还没来得及将席子放下，钱总突然就尖叫着扑了上去，手抓起食物往嘴里塞，还没咽下，又塞进去新的。
巫乐深吸了口气，鼻腔里没有香味，只有泥土和贫穷的味道。
“诶，慢点吃慢点吃，我们领了很多，够分的。”老李和陈诚试图把疯癫的女人拉起来，但那女人头埋在食物里，纹丝不动。
“啧，脏了老子的眼。”弘野跛着走过去，轻轻一提，就跟扔垃圾似的，一条抛物线之后，钱总撞到了石碑上。
“啊——疼——好疼——好疼啊！！！！！”
巫乐捂住耳朵，尖利的声音依旧要刺穿耳膜，不像人能发出的。
不光叫，瘦长的人影还在地上翻滚，像是沸水中的虾，想拼命甩掉身上的热油。
弘野又啧了声，一拳过去，“钱总”昏了过去。
老李正想说些规训的话，但耳鸣得厉害，一时还有些站不稳。
“哈哈哈……小弘兄弟练得真好，钱总大概是、大概是没睡醒……哈哈哈。”陈诚干巴巴夸了句，缓解打人之后的冷场。
巫乐捏了捏石碑上的血泥，“是石碑……”
“石碑上的血沾到她身上了……”
昨夜天黑，石碑模糊，众人都没仔细瞧，这会借着日光，才发现石碑周身都是泥土的痕迹，差不多在一米的高度，有血迹溅射，颜色已然发褐，却又似乎仍在流动。
石碑外观整体呈圆柱形，上端刻着三个字——“望子村”。
论造型，与其说是个指示碑，倒更像承重的柱子。
弘野上前，抬手触碰血迹，又马上将手指收回，盖在衣袖下。
巫乐瞥了眼他的手，这人被污血灼伤了……
“你们这俩孩子，血多脏啊，怎么一个两个都上手摸，”老李离石碑很远，示意其他人也过去，“先吃饭吧，村子一日两餐，下一顿就在晚上了。”
“这几天暂时都要留在村子里了，大山周围没有人家，而且下山的桥断了……”是被村民砍断的。
……所有下山路都被堵死了。
后半句话，老李没说，他会想出解决办法的，何苦吓到旁人。
陈诚帮忙把席子拉远了些，留下还能吃的饭菜，忙活了会，他突然想起他目前还在追求一个人。
“巫女士，我们家芝芝呢？怎么没见人？”
“菜这么豪华？猪蹄……大龙虾？”巫乐围着席子转，随口答道，“她跟钱总一屋，钱总说她去河里了，要不你打包去河边找找？还有这么大的螃蟹？”
“河里？这样啊，那她先忙吧呵呵……”
“村子这么穷，给老子的饭菜居然这么贵？”
“弘野，别一口一个老子！没想到村子外表看着怪，但村民都很质朴啊……”
巫乐抓起蟹腿，差点感动到哭出来，她好久没吃过海鲜了！
一口下去——
“呕——”
“小巫，吃不惯别浪费啊，来，你吃这个猪蹄。”
“谢谢李大哥。”
巫乐闻了闻猪蹄——试探着尝了尝。
席边的三人正在大快朵颐，更有甚者，平时很注重仪态的陈诚，整个人都趴着钻进去了。
“有这么好吃吗？”巫乐又尝了尝，看着肉嫩酱红，吃进去没有味道还粘嘴，像是她小时候饿极了吃的土。
好在昨晚开了小灶，进食**不强烈，她放下猪蹄。
既然深山里有海鲜，说明村子有外来交易，村长肯定有联系外界的方式。
可……村长不接见女性，待会问问他们吧。
巫乐坐在旁边静静等。
三人越吃越夸张，跟随村长去祈祷的两人本来就带回来许多，原本是七个人的分量，三个人却像是吃不饱，不到一会就吃得干干净净。
他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湿哒哒地黏腻，伴随一道年轻的女声。
“好……好粗鲁，你们是野人吗？”
巫乐看过去，那是一个浑身湿漉漉、被染成褐色的泥人，在氤氲着黑白滤镜的日光下，面目模糊。
她的淋湿程度比钱总更夸张，整个人都在往下滴水，头上还粘有水草，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水印。
——是糜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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