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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月(3)

上小学时,有一次我去朋友家玩,她爸爸开车来接我们。朋友一看见校门口的爸爸就扬起笑快步走向他,两个人自然地手牵着手,开始热切地聊天。

那是我第一次震惊于现实生活中原来上也有这样的父女关系,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他们牵着的手——我从来没和爸爸牵过手,就连一起笑着闲聊也不曾有过。

长大后,我遇到了更多的人,看到了更多父女关系。我依然会被大家跟父亲轻松的相处模式所触动,感慨他们关系怎么可以那么好,原来跟爸爸是能聊日常的,原来父女间还能这样开玩笑……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家庭和我一样,有多少父亲跟我爸一样沉默寡言,有多少父女像我们这样“不熟”,甚至连一次真正的聊天也没有。

印象里在我爸生病之前,我和他只有过一次长时间的独处。

那是我读大学之后的事,他刚好也要去外地打工,就在我学校附近的省份,他说我们可以一起走,先送我去学校再去打工。

我们坐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的高铁,相邻的座位,却几乎没怎么交谈。中午爸爸买了高铁上的盒饭,很贵,性价比不高,但他还是买了,我们沉默地吃完饭,继续沉默。

我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眼睡觉,不仅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为我在车上有睡觉的习惯,就这样把漫长的沉默睡了过去。

下了高铁之后,我跟他说我自己回学校,让他在高铁站附近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坐高铁去上班,这样不用多折腾,但他还是坚持要送我去学校。

于是我只好带着他经过复杂的路线找到公交车站牌,在手机上给他演示怎么调出乘车码,告诉他上车后在哪刷码。

这对年轻人来说是很常见的操作,但对他们来说却很陌生,我不放心地又跟爸爸说一次怎么乘车。

他学得很快,记忆力也很好,顺利地上了车。

一小时的车程后到站,我跟他指了下对面的站牌,告诉他明天要在对面坐车去高铁站。

公交车站离学校大门有一定距离,我没让他跟我过去,而是跟他一起在附近找了家店铺吃饭。

我们拖着行李箱,路过各种各样的餐饮店,最终在一家面馆停下,随便解决了这顿晚饭。我本来想跟他找酒店看他入住后再离开的,但爸爸说他自己定。

我们都是担心麻烦彼此的人,因此他不再坚持送我到学校大门了,我也没坚持跟他一起找酒店。我们在面馆门口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这就是我们那一天独处的经历,他都到我学校附近了也没去学校逛逛,同样,我第二天也没有送他回高铁站。

我们没有聊天,没有做麻烦对方的事情,谁都没有主动走向谁。

-

六月底办理入院以后,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在肿瘤医院住下了。

患者们基本上都是从其他市区来的,再加上化疗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很多家庭都直接住在医院。

每层楼的尽头都有一个小厨房,里面有灶台、洗菜池,墙上还有很多插座,只要买了医院的电卡和水卡就可以自带餐具在这里做饭吃。

每到饭点这间屋子都挤满了人,插座全都插满了小锅,有时候还需要排队才能有位置。

我和妈妈了解情况后,先去医院附近的小菜市场买了电饭锅和宿舍用的那种电煮锅,妈妈说现在能自己在医院做饭吃,姑姑可以不用再来送饭了,知道后姑姑让我们不要买碗筷,她从家里给我们带。

解决了吃饭问题,睡觉我们也是直接在医院睡的。爸爸动手术的时候,哥哥买了折叠式的行军床陪护,现在是我和妈妈两个人挤在一起睡。

想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么窄的床居然能睡下我们两个人。我紧紧贴着墙,曲起腿,尽量缩小自己所占的空间,睡在外面的妈妈也一样。

我还记得在医院睡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是靠窗的床位,我望着窗户外对面那栋病房的灯光,想象着有多少家庭也被困在疾病里,然后再转回头望着天花板,望着病床旁拉起来的蓝色帘子、望着挂输液瓶的杆子。

凌晨五点,保洁阿姨开始打扫卫生,陪护的人不能再睡觉,得把床收起来。我们在半睡半醒中麻利地收好床站在一旁,湿漉漉的地面沾上拖把的味道,要等干了之后这股气味才能消失。

我不喜欢这味道,所以每次都会在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洗漱,这样刚好也能给她腾出位置拖地。

每一天都是这样周而复始,睡觉、起床、做饭、吃饭、洗碗……剩下的时间都在爸爸的输液瓶里一滴一滴流过。

我们和隔壁床的短发阿姨渐渐熟了起来,她是自己一个人来住院化疗和放疗的,听她说,她放疗的反应会更大一些,每次放疗完都会拉肚子,一整个晚上都在跑厕所,是根本控制不住的那一种拉到虚脱的折磨。

她会给自己做有营养的食物,吃对癌症有好处的水果,我记得很深的是有一天看到她蹲坐在病床边吃了一整盒猕猴桃。

虽然放化疗没有食欲,但她还是会坚持吃东西,没有人照顾,她就自己把自己照顾得更好。

隔壁病房还有一家人让人印象深刻,爸爸和儿子都得了癌症,两个人一起住院相互照顾对方。每次看到穿着病服的儿子站在穿着病服的爸爸病床旁时,我都觉得命运太过于残酷。

痛苦是不能用来比较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不幸,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努力地接受事实。

住院的一周,爸爸并没有开始化疗,而是在输液消炎和补充身体缺的指标。

被医生叫到办公室那天,妈妈的单位通知体检,她去了其他医院,我一个人陪着爸爸。早上我陪他去各个科室做了常规检查,回病房后护士突然说让家属去办公室一趟。

当时我手都是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忐忑不安。但只有我在,所以只能我去。

主治医生看到我还像个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没有大人跟着一起吗,我跟他解释了情况,并且说明我已经成年了,大概因为没有时间等待,所以他还是直接跟我说了。

“你爸得办理出院了,他的身体太差,不能化疗。”

说着他给我看了今天做的血常规结果,尽管已经输了一周的液,各项指标还是没有提起来,甚至有几项还更低了。在这个条件下根本不敢给他用药,如果坚持化疗的话,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会变得更糟糕。

我没有办法答应什么或者做什么决定,只好跟医生说我了解情况了,会回去告诉家里人的。

那间办公室挺大的,里面坐着很多医生,看起来也有很多家属,不知道大家得知的是怎样的消息,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手脚冰凉。

我想起了爸爸住院之前精神满满的状态,哪怕手术失败了,他也一直坚信,只要能化疗就还有机会好起来。

命运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上开玩笑,我要怎么告诉他不能化疗这件事?连我都不能接受,他又该如何接受?

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后,我先拨通电话告诉了妈妈情况,她语无伦次地说体检完马上就回来。

然后我给哥哥也打了电话,接通的瞬间我感觉到了自己喉中的哽咽。

其实从办公室回病房坐电梯的话很快就能到,但我选择了走下来,医院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无障碍通道,我拿着手机沿着那条路慢慢往下走。

我忍住了哭腔,一滴眼泪也没流,强装镇定地告诉了哥哥医生说的话,他在上班,没有时间通太久的电话,匆匆挂断了。

我知道,他也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思考。我们都尚且如此,爸爸知道这件事又会有多么绝望。所以回病房后我没有告诉他事实,撒谎说医生叫我过去没说什么。

可爸爸就像有预感一样,看起来很不安。

望着这样的他,有很多时刻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但我还是全部憋住了,因为在家里隔离哭的那些日子里,我曾坚定地告诉自己,在他们面前一定不能掉一滴眼泪,既然要陪他们一起住院,就一定不能哭。

那是最难忍住的一天,但我忍住了。

傍晚,妈妈是和姑姑一起回医院的,她们两个人的眼睛看着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哥哥之前跟我说过,得知爸爸生病后,妈妈和姑姑一起躲在外面哭过很多次。

我们三个去找医生又问了一遍,医生说的话跟中午对我说的一样,要求我们下周就出院。

“转到大医院去的话,会有机会吗?”姑姑问。

医生摇头,“去其他大医院,所有检查都要重新做一遍,他的身体受不了,而且他们的结果也跟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所以我的建议是还回县城的医院,那边认可出院记录,不会要求你们做过多的检查。”

……

结果无法改变,我们面临的是,该怎么告诉爸爸这一切,该怎么解释没能化疗就得办理出院这件事。

我们商量了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医生的原话,只是说指标没补起来,还需要回家再养一养,先在县城的医院治疗过后再来。

“是让我回去等死的意思吗?”爸爸问。

他瘦得像一把柴,就这样枯槁地坐在床上望着我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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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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