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情看似不怎么样的地陪,在十几分钟的路程里没有和宋希承说过一句话。
祁颜驱车驶入半山酒店,宋希承跟在祁颜身后走了进去,办理入住。
昨晚祁颜按皮哥吩咐定下了这间别墅,雨林环绕的半山里十分静谧。房间宽大明亮,装修极简,还配了私人泳池。
沾宋希承的光,祁颜人生第一次入住这么好的酒店。
祁颜住在一楼客卧,宋希承住在三楼主卧。
两人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
祁颜走进一楼左手边的卧室,她颤抖着指尖,用力握住门把手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迅速走进屋内,一把关上房门。
帆布包是自动滑落的,额头抵着门框,不间断的抽咽声渐渐响起。
祁颜终于无力地瘫坐到了地上。
内心奔溃的情绪在此刻终以释放。
其实她早已慌张到整个人身体颤抖,只是一路上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忍着没让宋希承察觉。
他终究还是没有认出她。
正如宋肖毅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将她忘的一干二净。
其实祁颜早已在心中预演过很多遍关于他们的重逢。
她想过自己再见到宋希承时应该会慌乱、会哭泣、会哭诉他为什么要将她忘记。
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那么突然。
也没想到真到这一刻自己竟会一点反应也不敢有。
泪水顺着脸颊,不由自主的滴落。
身体和心灵都没了力气,祁颜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放声哭泣。
阴沉的天,阴沉的雨水滴落泳池,砸下深深浅浅的坑。
关于他们的回忆,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他们之间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已被他全部遗忘。
祁颜闭上眼,不断回忆那张青涩的面庞。
是她日思夜想、最眷恋的面庞。
也是她最念而不得的面庞。
……
过了许久,祁颜终于勉强调整好了自己,走出房间。
此时的宋希承正在吃酒店刚送来的餐食。
他昨晚通宵处理公司事情,今天上飞机没多久就睡着了,一直到下了飞机都还没吃过东西。
祁颜走到餐桌前停下,站到了距离宋希承约一米远的桌对面,她咽了咽嗓子,终于向这个新老板问起了正事:
“这一周你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可以提前告诉我,我来安排旅行计划。”
她可以带他去斯米兰潜水看海底珊瑚,带他去卡伦海滩看日落,去海鲜市场吃不被宰的海鲜,当然也可以带他去吃她最喜欢的牛肉粉。
宋希承放下刀叉,他抬起头,目光深而静。
他没有给祁颜答复,而是端起水杯,一边喝着一边走到了沙发前,接着宋希承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转身递给了祁颜。
“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找人的。”他说。
找人?
祁颜走上前接过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白发苍苍、身材发福,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祁颜只觉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叫陆功科,今年62岁,近一年一直住在普吉岛,我现在只知道他住在查龙区,但具体在哪我还不清楚,我此行就是要找到他。”
宋希承说出了他来普吉岛的真正目的。
他要找到这位导师生前最挂念的挚友,请他出山取代贺铭,接手梧桐山庄项目,完成导师的遗愿。
怪不得他的招聘条件这么严格。
祁颜想了下,伸手归还照片,“查龙区很大,仅凭一张照片想在一周之内找到人有点难。”
她脑海里列出了几个华人居住较多的社区,包括她自己住的地方,总共有十来个,一天跑一个社区也要十来天。
运气好的话一周能找到,运气不好的话半个月也未必能找到。
祁颜说的是事实,但宋希承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只能快马加鞭的找。
“你觉得华人居住最多的社区是哪个?”宋希承问她。
祁颜犹豫了下,在脑海中快速筛选后,给出了宋希承答案:
“OIC社区。”
一刻也没有休息,宋希承随即同祁颜驱车前往。
再次坐进这辆年代久远的丰田车里,嘎吱响的车门,以及空间狭窄到他的双腿很难舒适伸展的副驾驶座位,宋希承很是无奈。
不过也就一周时间,将就一下就算了。
宋希承往后调了调座椅,汽车驶出酒店开往OIC社区。
行程不算短。
路上,宋希承在翻阅完手中的旅游地图册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侧头观察起了这位有点不大行的地陪。
普通的衣着,没有化妆,没有带饰品,就连用的包,也只是一个印着大学logo用了很多年的帆布包,看样子生活很拮据。
不过她的眉骨很高,是讨长辈们欢喜的乖巧长相,可那双深邃又没有涂抹任何胭脂的眼睛,却透露着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距离感,让宋希承看不透。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OIC社区,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递联系方式。虽然一般情况下不需要祁颜开口说话,但是如果遇见了泰国人,她需要给宋希承充当翻译。
“如果您遇见了这位老人,还请您及时联系我们,非常感谢。”祁颜做着合十礼,向眼前这位泰国老奶奶表示谢意。
不到三小时,祁颜只感觉自己说了比她搬来普吉岛一年还多的话。
她的身体不好,平时不爱说话,说话在祁颜看来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她更愿意多留些力气来画画。
脚有些酸,她走累了。
祁颜跟在宋希承身后,努力跟上宋希承的步伐,可距离却越拉越大。
宋希承停下脚步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了。OIC社区已经走访了大半,没有任何业主表示对陆老有印象,他应该不住在这里。
转身看向面前撑着伞埋头走路的祁颜,步履缓慢,疑似用光了力气。
宋希承迎了上去,站到了祁颜面前,高大的身影立马覆盖住了祁颜瘦弱的身躯。
“今天就到这,明天再找。”宋希承说。
听闻,祁颜抬起雨伞,一瞬间对上了宋希承的视线。
路灯下,那双温润的眼眸,注定是让人一眼沦陷。
雨声滴答。
祁颜望的沉浸,望的孤独。
即使宋希承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祁颜依旧专注的看着他,迟迟没有反应。
直到宋希承将她喊回了神。
“你在看什么?”
盯人太久有失礼仪,祁颜恍惚着思绪尴尬地回,“没什么。”
上车前,祁颜拒绝了宋希承开车载她的打算。
“这是我的职责。”她执着的说着。
看来这位地陪,不仅是少言寡语,脾气还不是一点的倔。
宋希承觉得奇怪。
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因为他根本不会在意。
路灯亮起,崎岖的道路时刻提醒着祁颜,集中注意力。这段蜿蜒的山路虽然祁颜已经走过好几次,但这一次,他坐在身边,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回去的路上雨势渐长。
接连半个月的雨水冲刷,道路上不少泥坑显露,一个上坡没注意,在一个急转弯处,二手丰田就这么倒霉的陷进了坑里。
祁颜尝试着往前开,没能开过去,又尝试着往后倒,也没能倒出来。
宋希承下车查看,泥坑不算大,但左前轮已卡死。他敲了敲车窗玻璃,“我到后面去推,你再试试。”他叮嘱。
祁颜应了声好,就看见宋希承将伞放进了后座,然后一个人淋着雨跑到了车身后。
祁颜再次启动汽车,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她能感受到轮胎马上就要脱离泥坑,可依旧是没成功。
开门下车,祁颜绕到车身后,“我们一起推吧。”她淋着雨看向一旁的宋希承。
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上衣,水珠沿着他锋利流畅的下颚线不停滴落。
祁颜果断将双手扶上车身,使出浑身力气就往前推。宋希承见状也接应上,二人合力,一番奋战后终于将汽车推出了泥坑。
路灯昏暗,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服。
宋希承看向祁颜,她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有距离感。
回到酒店,还要二十来分钟。
汽车在路过街市一家服装店时,宋希承喊停了祁颜。
“先把湿衣服换了,免得感冒。”他是这样说的,随即走进了那家服装店。
“啊呀,怎么淋成这样。”
服装店老板娘看到两个落汤鸡走进店里后,立马放下手中美食,热情地迎了上去,向帅哥递上了一条毛巾。
宋希承接过毛巾转手递给了身后的祁颜。
“谢谢。”祁颜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水。
“真是绅士啊。”老板娘用宋希承听不懂的泰语夸赞,便又递给了他一条。
祁颜没怎么挑选,随手拿了件白裙子,便走进试衣间换衣服。
服装店很小,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个试衣间,祁颜进去了,宋希承只好在外面等候。
裤子还好,没有很湿,尚能忍受。可他的后背很难受,宋希承最讨厌后背被雨水淋湿的感觉,索性直接在外面换掉上衣。
他脱去上衣,一脸花痴的老板娘,在从试衣镜里看到宋希承的后背时,立马收敛了面部花痴表情。
正巧此时,祁颜也拉开帘子走了出来,脚步停顿的那一刻,刚好也撞见了宋希承那布满黑色纹身的后背。
是一条盘踞于梵花之中傲然而生的水墨蛇,占据了宋希承后背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
注意到后方停滞的脚步,宋希承加快动作换上了T恤。
纹身是他自愿纹的,所以对待旁人惊讶的表情,他选择坦然接受。
宋希承没去看祁颜的眼睛,他知道一定是和面前老板娘一样的神情。
当作祁颜没看见,这样等会他两在车上也不会太过尴尬。
祁颜迈步走了过来将湿衣服打包,宋希承付了两件衣服的钱,两人默不作声,一同走出了店门。
就在宋希承准备上车时,一旁的祁颜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让宋希承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回望。
祁颜的脸上已没有了震惊和害怕之情,也许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祁颜看向宋希承,用略带胆怯的声音朝他问:“你吃牛肉粉吗?我请你。”
祁颜抬眸看向他。
宋希承本以为她会默不作声的当没看见一样,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对他保持警惕。
毕竟带有纹身的男人,一般小姑娘见了都害怕。
装没看见,祁颜确实做到了,但怎么会,还主动请他吃东西?
透过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宋希承承认,他确实没看懂,但他的内心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温流。
她不害怕他。
所以,宋希承同意了。
祁颜走在前面带路,牛肉粉店就在附近,她和查琳来过一次,还有印象。
而宋希承则撑着伞一人跟在祁颜身后。
霓虹街道,人声嘈杂,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交谈,安静地往牛肉粉店走去。
很快牛肉粉店就到了。
两人进店入座,祁颜点了单,没几分钟,两大碗牛肉粉就呈上了桌。
甜甜的汤底,味道鲜美。
两人各自吃着,无过多深入交流。
宋希承没打算主动解释,他和祁颜才认识半天,更何况她好像也没有被他的纹身吓到。
可他吃着吃着,宋希承却突然听到祁颜朝他问了句:“为什么?”
宋希承顿住。
什么为什么?
她是在问他后背纹身的事?
既然她追问了,宋希承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算了。
可他刚打算开口,却又听见祁颜说:“为什么在机场,你认出了我是中国人?”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问她的第一个问题。
原来她是想问这个。
宋希承认真回想了下他们的初遇。
却意外发现自己给不出祁颜一个科学合理且符合逻辑的答案。
他只是在看到祁颜第一眼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曾经在哪见过。
所以才问了她句是不是中国人。
但宋希承是绝不会说出这种不着边幅、荒唐至极且容易引人误会的话的。
所以良久祁颜听到他回了句:
“只是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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