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里出来,都已经十点多了。
晨晓问岸岸能行吗,用不用送她回去。岸岸摆着手说不用,我酒量好着呢。
“酒壮怂人胆,我看还是我送你吧。”
“我怂吗?”
“我是怕壮了那司机的胆,看你醉了趁机占你便宜。”
晨晓走到马路上去打车,就听见身后车喇叭催了一声。
一束车灯把夜幕穿破,万千尘埃像是撒进去的。晨晓眯细着眼一瞧,这不是沈杰英的车吗?
岸岸眉飞色舞地上前,正要搭讪,一见是沈杰英,笑容就蔫在脸上。
沈杰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晨晓问。
“先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关上车门。岸岸轻轻碰了碰晨晓的胳膊,晨晓瞪了岸岸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岸岸轻轻嗽了一声,手脚一摊装起睡来了。到了下车的时候,借着酒劲儿洋洒了一句:“诶,有男朋友就是好啊。”敏捷地把悲壮的晨晓关在了里面。
晨晓气得骂:“这疯婆子反社会吧。”
沈杰英笑得倒是干脆,“就冲你那英勇就义,人家说得也没错啊。”
“喂,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你找我干什么?”
“你明知故问吧,肯定是想你才来找你啊。”
晨晓不吭声了。
“坐前面来啊。”
“不要。”
“你少装矜持,你那天晚上什么德性我临终的时候都忘不掉。”
“那是你主动的,我又没逼你。”
“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不。”
“行,那我坐后边呗。反正找个代驾的事。”
终究还是去了副驾。
晨晓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沈杰英倒是气定神闲。车驶过一个红绿灯,手很自然地从方向盘滑到她手边,轻轻攥住,“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手很暖,骨节分明的,又瘦。衬着她的掌还是大了一圈。
看见自己家大门的时候,晨晓豁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当时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样啊——怪不得比起恋爱有的人更喜欢搞暧昧呢,影影绰绰又不戳破,还真有种刺激。
眼见晨晓一开车门就要溜,沈杰英一把扣住了她,“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谁急了,我就是想起来——”
“你躲我。”
“我又没欠你钱我躲你干嘛?”
他一把拽了她回去。晨晓就知道这大尾巴狼找上自己准没好事,三下两下被他按住,跑又跑不掉,一定是领悟到了只有将不要脸精神贯彻到底才是击败她的不二法门。
他没有急着吻上来,只是眉低眼慢地望着她失措的表情,然后忽然笑了。
晨晓真想锤死他。
“晨晓。”他把她的发掠在耳后,暴露出整张脸庞,“我对你怎样,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我,那个——”
“别低头。”
“你不让低头我就不低头啊,我就低。”
沈杰英无声地笑了一下,但是耳根一点点红了。于是俯凑得更近一点,“我还就喜欢你这劲儿,你越这样我越喜欢。”
晨晓真想挖个洞钻进去,这是个啥小伙啊。你这样我能不躲吗。
晨晓僵持着,把脸一埋。沈杰英只是把手撑在她胳膊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晨晓发觉他是真的在笑。
“你笑什么呢?”晨晓忍不住了,抬起眼睛。
沈杰英又把脸偏了偏,头发若有似无地擦着她的脸颊,痒梭梭的。他又笑了,这次是哈哈大笑。
“你妈刚才看见了。”
晨晓一听,两只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一把推开沈杰英,“操!你故意的!”
“真不是。”
“你肯定是故意的!”
“真没有,不然我刚刚怎么停了。”
“你还敢说不是故意的!”晨晓把脚一蹬,“完了完了,我妈肯定已经摆好搓衣板就等着审我了,怎么办啊,都是你!”
“那我回去陪你受罚呗。”
“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你——”晨晓指着沈杰英你你你了一阵,“明天我再和你算账!”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好的,明天见。”沈杰英正襟危坐在车里,冲晨晓摆了摆手,笑得那个灿烂,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给他当马骑——呸,给岸岸当马骑然后在街上溜一圈。
沈杰英没有急着走,确定晨晓回了房间才驱车离开。回到家,开完惯例的配方修改视频会议,记录近期的嗅觉走向,然后走进浴室冲澡。
再出来时,晨晓果然发来微信:
「真好,我还活着。」
「沈杰英你这老狗,你绝对是故意的。」
沈杰英一看就笑了,一面回信息一面擦头发
【 。】
晨晓:
「我妈看见你是个男的,高兴得喜眉花眼儿的。」
沈杰英:
【 ?】
晨晓:
「我妈说看见你是个男的她就放心了,我心想多新鲜啊,不是个男的还能是个人妖啊。和着她一直以为我背着她处了个女朋友。」
「然后——」
「然后她非要让我请你来家里吃饭。你别嘚瑟啊,是我妈请你可不是我请你。」
沈杰英:
【已阅。】
晨晓:
「……信不信我揍你?」
发完这则短信,晨晓丢下手机就去铺瑜伽垫,不锻炼一下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被老母亲看见多丢人啊,那个场面她想都不敢想。
晨晓正在网上找视频的时候,沈杰英又发信息来了,是一个文档。
晨晓一看就傻眼了,想起《MOMO》十月刊关于调香的选题采访,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电话接通,听声音他也还没睡,“怎么了?”
晨晓擎着手机一直踱到阳台。今晚的月格外圆,像一颗饱和的明珠,月的周围拢着一片蓝幽幽的星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龙的喙嘴在追逐那颗明珠似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采访啊?我都给忘了。”
“你忘了那不是很正常吗。”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这个采访了。”
“别人找我我肯定拒绝啊,你找我我敢拒绝吗。”
“那,这采访稿是你自己写的?”
“可不是。为了给你完成工作,我都沦落到自己采访自己了。你明天记得赶紧联系一下那边的编辑。”
“哦。”晨晓嘿嘿了两声,“沈老板,我发现你还怪好的。”
“不对你好对别人好啊。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赶早班飞机呢。”
“那,你到底来不来啊。”
“你想我来吗?”
“你少贫!”
“放心,我回来就去。对了,我跟梁助理说了,他后天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晨晓怀疑自己丢掉的脑子是不是都被他给捡着了。
挂了电话,晨晓也没心思做瑜伽了。翻起来沈杰英的那篇采访稿,沈杰英这人是不是万能的啊,什么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她跟个傻缺一样。
晨晓逐字逐句看过去,能看出来这些回答发自于内心,也许艺术家都是涉及到作品才会说实话。他觉得“香水的完成跟故事的完成是一样的,成品都具有它自身的和谐感。”“香水主题没有最好最次之分,一个系列的香水就像一套专辑一样,是人生序曲中的一部分;是借由想象力朦胧看到的、被分割成一棱一棱的现实。
在此他隐晦地提及了一下新系列香水取材于现实生活的感悟。他居然还能猜到是否选用天然原料的问题,没有十分肯定,只是回答调香仅靠天然原料是不够的,很多天然萃取物与天然植物相去甚远,而天然原料与合成原料为配方带来的共鸣与变化,才赋予香水以灵魂,“目前已经在和配方公司洽谈,配方中会使用内控分子,并申请专利。”
晨晓意外的是他这样有嗅觉天赋的人,对这种天赋并不自得,这种天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束缚了他,“我从很多人那里接触到的印象是,嗅觉是回忆里最纯正的一种感觉,也就是说嗅觉代表着生活。但是嗅觉太过具体,就失去了所谓‘远距离的感觉’,它是切实的,是被迫的;被迫闻问、被迫关注很多信息。对我而言,嗅觉与自由其实是相悖的。”
晨晓一直看到会背了。跳到床上盖上被子。你说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过从小到大她都挺中庸的,已经习惯了这种插科打诨的幽默,知道沈杰英纾解了心结,她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
第二天晨晓就联系了与她对接工作的《MOMO》编辑,姓舒,单名一个漾字。下午拿着采访稿去约见的咖啡厅,来的路上,晨晓一心以为舒漾还要分派什么工作,结果舒漾一看稿子,表情愉悦得像领了年终奖一样。晨晓坐在一边,险以为要被发现不是她写的了,结果舒漾是一点也没起疑。也是,沈杰英那稿子活脱脱就是照她的叙述方式写的。
“晨晓,你有兴趣来《MOMO》工作吗?”
这话一出,在头顶打出一个霹雳。
“是这样,在和你对接这份工作的时候,我之前的助理就已经离职了。我是负责美容板块的,我对你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来MOMO工作,担任美容编辑助理一职呢?”
晨晓当然同意了。就她这没人要的野大学生,好容易有个下家可不得上赶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舒编辑,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沈杰英的推荐啊。”
舒漾愕然了一下,显然她和沈杰英没有过直接的接触,多半是通过工作室的邮箱和自己取得联系的,“我知道你是新闻系的学生,之前也做过沈先生的采访。现在记者行业很有限啊。我们公司有规定,禁止做大师专访,所以你的工作能力我是认可的,因为这个专访确实有难度。”
晨晓倒是知道这个名词。“大师专访”就是许多化妆品和时装公司为了传达公司信息,在旗下的香水品鉴专家、明星、化妆师应邀访谈时,访谈的问题和答案提前由公关公司设计好,不需要记者个人发挥。但是她第一次采访沈杰英的那稿子也同样失真啊,指不定是Lucy作答的呢。当然这话可不能说。晨晓把背挺得直直的,就跟那采访真是她自己做的一样,一个劲儿硬装大头蒜。不过想也知道,作为一个国际集团旗下的时尚杂志公司,每个部门里都配备着一名时装总监,一到两名时装助理,美容编辑的资源相对少缺,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上沈杰英的人脉了,跟她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晨晓想自己也算是有工作的人了。管它因为啥原因呢,有关系还要自己拉硬屎,那不是吃饱了撑得吗。她看得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