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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搭台唱戏

宴会之期已至,扬州的大小官员,不论品阶,都受邀来到了品仙阁楼前宴饮聚会。而各方商贾大族,则是崔璟成亲自派内衙探子,一个个的上门去送的请柬。其中的两份极其重要的请柬,陈家和越家,则是宇文曜和崔璟成亲自上门去,送到府上的。

崔璟成笃定了,越清风不敢不来,所以那天,即便是宾客悉数全到,只差他一个的时候,崔璟成也没有丝毫慌乱。

“阿成,怎么还没动静?”

“快了,别着急。”

崔璟成依旧淡定,安抚着底下人的情绪。

不过他们俩倒是稳得住,但李昭晏快要稳不住了呀!从一大早换上衣服开始,他就紧张个不停,生怕自己待会失了气势,会叫崔璟成他们难以撑起场面。又顾忌着要是自己过于高傲,到时候谈判席上,众人又会不好开口说话。

这种两难的境地,着实是让他这个新手犯了难,也打起了退堂鼓。

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崔璟郅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无助,连忙宽慰道:“放心吧,那些人不过也只是些草包罢了,平时他们也没见过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不必担心他们看到你了,会在背后议论你的过去。晏儿,向前看,你就是最好的,千万别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又说错了话,想回头了,记住,这个时候,你代表的是皇室,是你大哥和父皇,他们不会允许你退缩的!在这里,你就是晋王,是皇室在江南的代表,不是太白行宫的小孩子,也不是我的晏儿。记住,别怯场,出了事有我顶着,你放心去。”

“我是···对,我是晋王,父皇亲封的,我得···得跟他们好好对上一场!”

“殿下宽心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昭晏用力地点了点头,回应着崔璟郅的鼓舞,边走边回头,他要出门去迎接百官和众人审视的目光了。

临出门前,他又看到了站在门后的魁听,魁听也只是看着他出门,并未叫住他。

“李昭晏,你会挺住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草包,你得出门去死盯住他们,崔大人才能有接下来的动作!”

李昭晏一遍遍地鼓励着自己,直到他真正地站到人前,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参见晋王殿下!”

众人朝拜下跪,李昭晏也在这时候缓缓走出了门口,来到了席间。

直到坐下,叫众人起身,他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自己总算是迈出这一步了,不算太艰难。

“诸位乃是父皇在江南的股肱,朝廷的命脉要害,皆握在诸位手中。我此来扬州,对诸位也是多有叨扰,今日在此一聚,一是为了代父皇,犒劳诸位这些年安稳治理江南的功劳,二来,是想向诸位介绍一个人,这位,便是当年河间王的遗腹子,李孝!”

说着,舒孝便被推到了众人面前来,但看起来,他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也或许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正是他这二十多年在做的事吧,所以他显得极其平静。

“王兄,此行扬州,父皇特地交代了,要你日后长留此处,帮着父皇看顾江南诸事,这以后,可就要劳累你了。”

李昭晏一把抓起舒孝的手,显得稳重极了。

他的话一说完,底下的人也都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无一不是在谈论着,南安王未来在江南的规划。

“殿下放心,圣上交代的事,我会一一办好的。”

舒孝也很知道事理,场面上只顺着李昭晏的话说,再没有旁的什么问题。

“诸位,江南富庶,事大且杂,我想诸位也都是经年的老手,于此地,亦是有不少自己的门路,所以做起生意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过现在,父皇指派了南安王殿下坐镇扬州,此中之意,还望诸位,能够体悟呀。”

话毕,交谈声也随之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李昭晏,这也不由得让他心头一紧,顿时慌张起来。

“愿为殿下效劳!”

直到众人的附和声在他耳边炸开,李昭晏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向了一旁的崔璟成。

见崔璟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昭晏这才注意到了,原来是越清风和陈生南都还没到呢。

“百彼,去看看人来了没有。”

在崔璟成的眼神暗示下,李昭晏当场就叫了百彼去寻人,众人的目光这才从李昭晏身上,转移到了那两位还没到场的大人物身上。

连刺史都是早早到场,候在这里了,这俩老东西倒好,现在还没见人影儿。众人随即开始引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也只是私下交谈,没人敢把自己心里那点事抬到台面上来说。

除了一个人,极其嚣张之外。

许安山估计是以为朝廷不会再拿他这个贵戚开刀了吧,所以这次来品仙阁,显然就没有了上次的谦卑态度,显得傲慢多了。不知道的扫眼一看过去,还以为他才是扬州的代刺史呢。

“殿下,好像还有两位没到吧?”

那仰头长啸的样子,真真是叫人看了就牙痒痒,也不知道坐在他身旁的同僚,尤其是那位扬州代刺史誉清,是作何感想。

“陈老爷和越国丈年事已高,行得慢些也正常,不必着急。来,各位,不必拘束,咱们边喝边等。”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李昭晏也不确定,他们俩到底还会不会来,心里也着实是没底。

“国丈?殿下叫他国丈?”

“那个老东西还真是会摆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女儿才是皇后呢!”

“人家真皇后的亲弟弟在这儿站着呢,他越清风凭什么不来!”

······

言谈间,众人已经开始对越清风和陈生南的迟到,表现出极其不满和厌烦的情绪了。

“谁去拦住那俩人了?”

宇文曜知道,他们俩来迟了,不是因为别的,肯定是崔璟成在搞鬼,故意派人去拦了他们的路。

“叫阴回去干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崔璟成有些得意地看向了他,他知道,宇文曜这是在明知故问而已。

“叫道安去就合适了?”

宇文曜猜中了他的心思,自己转圜道。

“等着吧,从城里跑过来,可不容易。”

“你搞这一手,就是为了戏弄一下他俩?”

就算是知道了他的安排,宇文曜也依旧不是全然明白他的用意的。

“叫他们出个丑,来了以后不好向殿下发难,也是好事啊,反正道安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嘛。”

果不其然,崔璟成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河岸上便出现了浩浩荡荡一群人,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路都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看,来了。”

顺眼望过去,看着像是陈府和越府的下人正在抢道,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正正好一起到了,再加上阵仗都有些大,所以挤到一起去了。

“哟,看来是国丈大人来了呀,还真是气派呀!”

李昭晏正愁没人来帮他开这个局呢,许安山这个不怕死的就自己跳出来惹是生非了。

见看戏之人已经到场,李昭晏也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一边挤着笑脸迎了上去,一边还招呼着小厮,赶紧去将两位老先生给抬过来。

李昭晏戏是做足了,再加上还有个许安山一直在帮腔,场面瞬间就朝着他们原先预想的方向去了。

他们在那边折腾,这些人就坐在这边的席上看戏,一直到两人踉踉跄跄地被扶着上了桥过了河,这时候李昭晏也开始了自己的大戏,赶紧过去将人扶到了位子上。

“辛苦二位,还要劳烦二位远来至此,是小辈我不懂事,招待不周了。”

陈生南和越清风一听这话,刚要开口搭腔,没想到这时候许安山又自己跳了出来:“哟,二位架子还真是大呀,晋王殿下摆席,刺史大人都早早来了,你们倒是不着急呀!”

“殿下摆席,我等怎敢迟来,只是路上遇到了拦路之人,花了好些银钱,才将人摆平,故而来得迟了些,还望殿下勿怪。”

越清风一开口,就让站在他身前的李昭晏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宁静和祥和,看来这老爷子是真有底气,不然这种场面,也应该早就吓坏了。

“拦路?越老爷,您就别在殿下面前谎话连篇了吧,这扬州城民风淳朴,哪里会有此等匪徒!”

“许司马说的是,是草民话里有误了,只是些小商户,来找我结清工钱的罢了。”

见许安山如此冒头激进,越清风倒是在这时候装起了孙子来,言语间也皆是退避。

“你···”

见他话里有要攀诬自己的意思,许安山也赶忙坐了下去,不敢再出头。

“今日聚会,诸位皆在,有些话想必诸位也压在心里很久了,正好,林大人今日抱病未来,咱们也借此时机,说说这件事。”

见人都坐齐了,李昭晏便直言道,顺便打量起了席间众人的神态来。

多数人都是慌乱无章,不管是官员还是商户,多少都有些猝不及防,只有陈生南和越清风两人,安坐不动,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清风真的得了京都什么人的臂助,所以才能在此刻如此淡定,李昭晏心里是没底的,所以也只能看向一旁的崔璟成求助。

但崔璟成却神色自若,给了李昭晏一个肯定的眼神鼓励之后,便没再言语,李昭晏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不知殿下所说之事,乃是何等要事?”

期间一个不知道是没参与私盐生意,还是单纯就是不怕死的官员,站出来起头道。

“哦?那自然是获利颇丰的私盐生意咯。”

李昭晏就着话茬,托盘而出道。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这时候越清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出来:“殿下,盐务之事,乃是江南赋税大计之根本,若是有人在此事上做了手脚,坏了国本,那此人,必是其心可诛!还请殿下代圣上,诛此逆贼,以安江南民心!”

那老头也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着了,那三两句话一说出口,就连李昭晏也在片刻之间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不成那名单,自己拿错了,上头根本没有这个越清风?

紧跟着,与越家关系相近的几位商贾也开始领头起哄起来,那样子,大有要在人前撇清自己干系的嫌疑。

崔璟成见情况有些突然,怕李昭晏应付不了,便主动站了出来,呵止住了众人。

李昭晏缓了口气,接着说道:“父皇体恤诸位,于江南偏安多年,未得入朝为政之机,故而行此计,铤而走险,这才坏了朝廷大事,取了江南盐务之利。不过父皇一向是以仁德治理天下,自然也是明白诸位行此道的难言之隐,故而派我前来,只是询问事情原委,还并未追究。诸位行商多年,定是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老练得多,诸位心里应该也有点猜想,想我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各位,对吧?”

看着席间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李昭晏反倒是获得了更大的信心,继续说道:“不过我一无权柄,二无人脉,我来江南,本是为了赏玩而已,只是临时被派了这个棘手的差事。诸位也不必惊慌,这段时间风声不少,想必也是惊得诸位寝食难安了吧?今日宴饮,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朝廷,不会行背离安民生,稳民心之根本的举措,不管是江南航道还是盐道上的人,都不会再予以追究。”

李昭晏的话一出,众人皆首耳相接,议论纷纷,但大多,都是不相信李昭晏所说。

“殿下,不知道殿下所讲,江南盐道和航道上的人,这是···是什么意思啊?”

其中一个小喽啰站出来质问李昭晏道,说话间,李昭晏察觉到了他是受越清风的指派,站出来生事的,二人还有眼神的不断交流。

李昭晏也临危不乱,叫来博见,接过了两本账册,甩在了自己案前。

“诸位,我初出茅庐,就接了这种别人根本不愿意碰的差事,只是因为我没什么办事经验,为人莽撞而已,可如果要是因此,诸位就想在我眼前蒙混过去的话,那我也不介意耳聪目明一些!”

说着,李昭晏就突然坐下,随后大手一挥,崔璟成口哨一响,河对岸便开始骚动起来。一大帮黑飞子和探子倾泻而出,站立在了河对岸,手持武器,看着甚是吓人。

见眼前出现援兵,李昭晏也就更加有底气起来,警告在场众人道:“我是初出茅庐,没什么本事,可内衙的名声,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吧?我办不成或者是不想沾手去办的事,内衙可以帮我办了就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品仙阁宴请诸位呢?不过就是看诸位都是这扬州城里的大户高门,声威具隆,不好驳了各位的脸面罢了。不过要是诸位还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楞,故作不知的话,那我也就只好···”

说着,李昭晏又叫来了身后之人,端着几碗酒,来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皆躁动不安,以为是李昭晏要借此毒酒,直接当场了结了他们,顿时人情危骇,尤其是刚刚那个站出来鼓动造势之人,更是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李昭晏便又开口解围道:“其实先前解除北境危机,剿灭支然一事,江南也算是出力颇多,父皇心里都明白,也感激诸位的鼎力支持。我来,也是父皇对诸位的再次宽容大度,不忍真的对诸位加之极刑。可父皇苦心为你们,你们呢,就如此回报圣恩吗?”

此话一出,众人又微微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乘此机会,李昭晏继续鼓动人心道:“父皇在意的,不过就是百姓生计而已,如今见江南之地,虽多蛀虫扰事,但好赖民心归附,未生大事,故而对诸位网开一面。不过现今,却出了些异心之辈,企图于江南自立生事,父皇大怒,但又恐冤枉了忠臣,所以只在暗地里调查,待事情查清,才敢和盘对诸位托出。”

见李昭晏如此言辞卑怯,底下有坐不住的就开始喊话了:“殿下所说,异心之辈,乃是何人?这···危急江南之事,又是何事?”

李昭晏也就坡下驴,说道:“洛州逆贼,曾意图拉拢江南之士,以行悖逆之事,不过好在朝廷有所察觉,及时掐灭了其势力,阻止了其北上京都。但是近来调查私盐一事的时候,我竟然惊奇地发现,在咱们这民风淳朴的扬州城里,也有这样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企图颠覆社稷之辈!”

李昭晏的狠话一说完,众人皆出席而立,纷纷下跪告饶,连声说道,自己与逆贼无关。

见氛围已经烘托至此,李昭晏又赶紧接着说道:“父皇本欲于江南行安抚民生之策,不愿过多追究私盐贩卖一事,只为在此多事之秋,保得江南一方百姓安定。可奈何这贼人,就是不给诸位喘息之机,非要将这脏水,泼于诸位身上,我本想私下调查,了结此事,可城外遇刺,再加上陈老爷又被人暗杀,桩桩件件,皆是想要人性命,我又岂能坐以待毙?今日召集诸位,就是想请诸位帮我做个小辈一个忙,帮我找到此人,解父皇心头之急。”

话毕,众人皆埋头偷偷看向陈生南,片刻间,又回过神来,转头应答起李昭晏。

“草民不敢!

“下官不敢!”

座位两侧,官员、富商皆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李昭晏也看向了崔璟成,想问问他时机是否成熟。只见崔璟成微微点头,示意了李昭晏,他便叫起众人,再次入席,而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侍从,便端着酒杯酒壶,顺势走到了众人跟前来。

以誉清为首的扬州各级官员,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一个劲地躲避着,生怕自己就会被叫到,要去喝毒酒了。

“来,诸位,既然是我请诸位办事,那这礼就不能少!”随后李昭晏就端起酒杯,“今日要是有愿意帮我一忙者,就跟我一起,满饮此杯,也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诚意,如何?”

李昭晏说是询问,但河岸边的内衙探子们却在此时紧步上前,眼看就要逼到众人眼前来了。

众人皆大气不敢出,既不敢驳了晋王的面子,又不敢跟内衙正面对抗,最后由誉清带头,众人才艰难抗拒着举起酒杯。

“来,喝!”

说是请求,但李昭晏的话却更像是命令一样,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众人,更加不敢真的将酒喝下去。

李昭晏已经饮尽,底下众人却仍旧没有动作,他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李昭晏究竟敢不敢杀尽这扬州高门。

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一人动嘴开口,只是端起酒杯,呆立着看向李昭晏。

见此情景,李昭晏本想开口质问,没想到这时候先有坐不住的站了出来,跪地求饶道:“殿下,殿下!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去年从南州拉过一批货,是···一批箭镞,草民害怕家人受到威胁,所以一直隐而未发,还···还请殿下治罪!”

李昭晏甚为欣喜,瞧了一眼崔璟成之后,便径直下榻,走向了这个出头鸟。

“先生这是何意?”

一边扶起他,李昭晏还一边假模假样地问道。

“我···我就是···收了点钱,帮人办事,运点东西到扬州···”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昭晏凌厉的眼神却早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打量一番之后,李昭晏死拽住了他的胳膊,贴耳问道:“先生是受谁指派,帮谁运货呢?”

正说着,李昭晏还从他手里接过了酒杯,晃悠着递到了他的面前,看了两眼之后,继续问道:“先生想喝这酒吗?”

“不···不想!”

这话他倒是答得干脆,不过手脚也已经开始颤抖了。

“既然不想,那我就为先生解忧,帮你倒了就是。”说着,酒杯里的酒就被李昭晏倾泻而下,“那先生呢,可否为我排难?”

“在下···在下义不容辞!”

他这话一说完,那边的越清风就紧闭起了双眼,像是已经要认命了一样,看来这批箭镞,跟他有些关系。

这段时间他闭门不出,虽然是躲过了一些盘问,但也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逐渐生了疑心。所以今日,先坐不住站出来的,就是他越清风的人。

“先生收钱办事,不过就是为了家人安康,过点好日子罢了,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苦衷,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让先生的家人跟着遭殃。但余患未了,江南恐难安定,到时候你的家人,恐怕也难以脱难。先生不如明说,我也好提前防备着。”

李昭晏话已至此,那人犹豫片刻之后,便下跪扣头,说道:“是南州兵器坊私自造了一批箭镞。”

“私自?那就是说,你不知道是谁将东西交到你手上的了?”

“小人真的不知。”

“那是谁接的货,你总知道吧?”

李昭晏语气愈发阴冷,悬于那人头顶,淡定地问道。

见他依旧犹豫,李昭晏也不想就此放过这个突破口,便继续警告道:“你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做此等悖逆之事,难道连买家是谁都不知吗?难不成这批货一被运到扬州,就摆在了城门口,任人取之了?”

李昭晏的厉声责问,惊得在场众人纷纷底下头去,面前这个,也更是将脑袋埋进了地里。

李昭晏一把将他抓起,让他看着自己,虽然没有再逼问,那人却也早已崩溃,甚至有些忍不住地先要哭出来了。

“小人···小人将···将东西送到了扬淮河下游的一处码头,那里有人接货。”

“扬淮河下游?那可是淮州地界了,你的意思是,此事还牵涉了淮州势力?”

李昭晏假装惊讶地问道,实际上眼神却早已经瞟见了那边坐立不安的越清风。

“我···我将东西交给了一个···男人,他自称‘有道先生’,上次交货的时候,他还说···说要北运上洛州···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有道先生?他这意思是···当今圣上无道啰?”

李昭晏此话一出,众人皆受惊吓,纷纷下跪。

“不必惊慌,我们今天是在找乱臣贼子,诸位皆是忠良,要是再因为我的三两句话而被吓到了,我会心里不安的。”

戏到真处,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宇文曜差点就憋不住笑了出来。

“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好叫你深陷险境,”李昭晏一边将人扶起,一边还安慰道,“宇文大人,烦劳你派两个人过去,看护好这位先生的家人,好让他安心。”

“是殿下,我这就去。”

宇文曜领命离开,那人本想告知他家在何处,没想到这时候李昭晏却将他拉了回来:“先生这是做什么,要跟宇文大人一起回去吗?咱们这宴席还没吃完呢。”

“我···我跟大人说一声,我家在···”

“不必了,你家一十六口人,内衙都知道在哪儿。”

那边的崔璟成云淡风轻地一开口,就将在场众人,尤其是他面前这个,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诸位放心,父皇最看重的,就是百姓子民人丁兴旺,诸位的家人就我的家人,我自然要帮诸位照看好他们。”

说着,河岸边的那帮子探子就又得了崔璟成的指令,一股脑地全部离开,不知道奔向了何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晋王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了。

“来来来,先坐下,站了这么久了,还跪了半天,肯定累了,先吃饭。”

将那人按回了位子上,李昭晏回到了自己的席塌。

“诸位,此等高风亮节之辈,大家觉得,他该受何封赏啊?”

问着问着,李昭晏的脑袋就不自觉地转向了誉清他们这边来。

他一个商户,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敢跟朝廷作对,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官员心存异志,他哪里会找得到这样的门路呢?今天你们才是主角!

眼见着李昭晏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了自己身上,誉清也赶紧站出来领罪:“下官治下不严,才让此等鼠辈,在我的辖下犯上作乱,下官有监察不力之责,还请殿下治罪!”

说得倒是轻巧,谋逆转眼之间,还能让你说成了监管不力了?

李昭晏和这个誉清都心知肚明,他们只是在演一场戏罢了。誉清配合,李昭晏搭台,现在台子已经起来了,正需要他来再推推波助助澜。

而这场戏的主角,早就已经在开场之时,就已经登场了。

他自信地以为,以自己的家世,李昭晏不敢动他,更不会不顾宫中的情面,所以他一开场,就是先声夺人。但他不知道的事,他那点事,早就已经被陈生南悉数告知给林楼辅了。

他选择了越清风,这段时间扬州诸事,也是以力保越清风为主,却全然忘了,那颗被他遗弃的陈家棋子,也知道这里头的内幕。

那次暗杀,众人都以为只是陈生南为求自保,自己演戏给别人看罢了。但谁又会想到,现在陈生南身上,真的有一道深可见肉的疤痕呢?那不是演戏,是真的暗杀,而派遣那批兖王侍卫的人,正是那位在江南帮着兖王谋局的皇室亲族。

李昭晏走了过去,看着抬起头来的誉清,相互交递起了眼神。

“誉刺史暂时接管扬州,很多事,都还未来得及接手,诸事繁多,又恰逢要配合调查私盐一案,还得帮着崔家主持崔老先生的身后事,自然是无瑕顾及其他了。我对刺史大人,也是甚为感激的,怎么会先治罪而不讲情面呢?”

“多谢殿□□恤,下官惶恐!”

将人扶起之时,李昭晏也再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誉清也顺势交代道:“下官虽然刚接管扬州不久,善台善大人也已经调任,但淮州刺史却一直在任,殿下不妨请他来问问情况,也好还扬州诸位官员一个清白。”

当然要请了,就是这个淮州刺史和善台,还有那边坐着的那个许安山,在江南兴风作浪的,他自然是逃脱不了!

“好,既然誉刺史提议了,那就请他来问问看,也免得诬害了忠良!”

说着,李昭晏就大手一挥,叫崔璟成去办此事了。

他也再次举杯,要请众人同饮,但大家刚刚就不敢喝,现在就更是不敢喝了,只得再度端起酒杯,不敢看李昭晏,埋着脑袋。

“诸位,我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不能让诸位与我共饮一杯吗?”

众人纷纷禁声,不敢应答。

李昭晏也四下看去,那边的许安山明显有些慌乱,倒是这个越清风,却是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焦急之色。

“许大人?你我可是亲族,这一杯,咱俩得喝吧?”

“那个···殿下,下官今日偶感风寒,这···”

“风寒而已,不过就是点小病罢了,您在扬州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又怎么会被一场伤寒给坏了根本呢?来,咱们满饮此杯!”

说着,李昭晏就一饮而下,还敞开酒杯叫众人观看。

许安山见他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估计是以为自己会当场毒发吧,喝完之后,他还使劲拽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真是很难受一般。

但过了好久,都没什么别的反应,他这才渐渐淡定下来,相信了这只是一杯普通的酒而已。

殊不知,那些侍从,大多都是南安王府临时征调来的,只有为他倒酒的这位,是内衙的以牧。他身量轻巧,换上衣裳,更像是女子一般,所以不常见他的人,根本瞧不出来。

见许安山无事,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端起酒杯饮尽,席间,李昭晏又开始调动气氛,还叫来了玉姐新采办的男女,欢歌庆祝,那些刚刚受到惊吓的官员富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兴奋的样子,加入了宴饮之中。

宴饮达旦,李昭晏这才放归了这些官员和商户,等人都走光了,他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缓缓坐下,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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