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的靴子刚踏上客栈二楼最后一级台阶,手腕就被什么东西轻轻卷住了。
低头一看,淡绿色的藤蔓正从栏杆缝隙里探出来,像条等主人回家的小狗,缠上他手腕时还特意绕了三圈半——阿菟说过,这个长度刚好能贴着脉搏跳的地方,听着安心。
“回来了?”阿菟扒着栏杆往下望,白裙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的脚踝上,昨天那几颗蚊子包已经消了,只剩点浅浅的印子。追命早上出门时特意往她窗台上放了盆驱蚊草,此刻倒真派上了用场。
他刚要应声,就见藤蔓突然绷紧,藤尖往他怀里探。追命挑眉,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是城南老字号的桂花定胜糕,粉白相间的方块上撒着金桂,甜香隔着纸都往外钻。
藤蔓立刻松了松,在他手腕上绕了个小小的圈,像在谢他。
“鼻子倒灵。”追命走上楼时,故意把定胜糕举高了些。果然看见阿菟踮着脚够,裙摆扫过楼梯扶手,带起串细碎的灰尘,像她慌乱时扑棱翅膀的样子。
进了房,追命刚把定胜糕放在桌上,就被藤蔓推着往桌边坐。阿菟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一杯是他惯喝的烧刀子,另一杯是浅金色的花蜜酒,杯口还沾着片桃花瓣——是她今早偷偷从后院摘的。
“你的。”她把花蜜酒往他面前推了推,眼睛亮晶晶的,“昨天看你喝这个,没皱眉。”
追命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他其实不爱喝甜酒,只是昨天见她盯着邻桌的桃花酿直咽口水,才顺手买了坛。没成想,这丫头竟记在了心上。
酒液刚沾唇,手腕上的藤蔓突然缠紧了。阿菟指着他的酒杯,急得鼻尖发红:“太烈了!”
她的藤蔓已经溜到酒坛边,藤尖沾了点花蜜,小心翼翼地往他酒杯里滴了三滴。浅金色的蜜混着琥珀色的酒,漾开圈温柔的涟漪。
“这样就不辣了。”她仰头看他,藤蔓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邀功。
追命喝了口,果然多了点清甜。他看着手背上那截得意洋洋的藤蔓,突然想起今早路过布庄时,看见老板娘给女儿戴的银镯子,竟没这藤蔓看着顺眼。
“下次不用麻烦。”他嘴上这么说,却把她推过来的花蜜酒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桌上投下片暖融融的光。阿菟趴在桌边,看追命擦他的铁尺。他擦得很仔细,连缝隙里的血渍都用布蘸着酒擦干净了。擦到刀刃时,他的动作明显慢了,指腹特意避开最锋利的地方——是怕不小心划伤她的藤蔓。
这个发现让阿菟的脸颊有点发烫。她的藤蔓悄悄探过去,卷住他擦刀的布,想帮他一起擦,却被他用指尖轻轻弹了下藤尖。
“别闹。”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再动,定胜糕就不给你吃了。”
藤蔓立刻规矩了,乖乖缠回他手腕上,只是卷成了个小小的团,像在赌气。
突然,藤蔓猛地绷紧,勒得追命手腕微麻。阿菟的脸色白了几分,指尖攥住他的衣袖:“外面……有好多乱跳的心跳声,像破鼓。”
追命瞬间握紧铁尺。是黑风盗的余党?他昨天留了活口,本想顺藤摸瓜,没成想他们倒先找来了。
“待着别动。”他起身时,手腕被藤蔓缠得更紧了。阿菟的眼眶有点红,却还是把他的铁尺往他手里塞了塞:“我跟你去。”
“胡闹。”追命皱眉,“他们有刀。”
“我不怕。”她的藤蔓突然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缠上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他的下颌线,“我的藤能护着你,像昨天那样。”
追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他这辈子见惯了刀光剑影,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护着他——还是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菟丝花。
“抓稳了。”他最终还是没推开她,只是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掉下去我可不接。”
阿菟立刻抓紧他的衣角,藤蔓顺着他的腰带绕了两圈,像系了个安全绳。追命的步伐很大,她得小跑才能跟上,裙摆扫过他的裤腿,带着点清甜的花香,把他身上的血腥味都冲淡了些。
转过街角时,追命故意加快脚步,走出三丈远才回头。只见阿菟站在原地,脸色白得像褪色的纸,指尖渗出细汗,藤蔓拖在地上,尖端卷成个小圈,像在原地画圈等他。
“过来。”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了。
阿菟立刻跑过来,扑进他怀里时带起阵风。她的额头撞在他胸口,闷闷的一声,却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别走远……”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离你太远,藤会疼,像根被扯着的线。”
追命这才发现,她的藤蔓尖上沾着点透明的液珠,像哭出来的泪。他突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菟丝花妖需依附特定命格之人才能存活,离得远了,便会枯萎。
难道……他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人,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她颈侧那朵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菟丝花印记——和他腰间那块被啃过的木牌上的花纹,竟有七分像。
“不走远。”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老子……当你的活树。”
巷子里的打斗比想象中快。有了藤蔓当“预警器”,追命总能提前避开偷袭。有次背后的刀都快劈到他了,藤蔓突然猛地拽着他往旁边偏,那刀擦着他的胳膊砍在墙上,溅起的火星落在藤蔓上,烫出个小小的焦痕。
“嘶——”阿菟疼得倒抽口气,藤蔓却没松开,反而缠得更紧了。
追命解决完最后一个盗匪,转身就看见她捧着那截焦了的藤蔓,眼圈红得像兔子。“傻不傻?”他把她的手拉开,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是早上买的烫伤膏,“涂了就好了。”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能感觉到她猛地一颤。阿菟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突然笑了:“你的心跳好快。”
追命的耳尖腾地红了。他刚才确实慌了,怕那刀真砍到她身上。他想板起脸说句“胡说”,却看见藤蔓在他手腕上绕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是开心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藤蔓一直缠着他的手腕,没再松开。路过布庄时,追命突然停住脚步。橱窗里摆着支木簪,雕成藤蔓缠绕的样子,簪头还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像阿菟藤蔓上的露珠。
“等我。”他把阿菟按在门口的石墩上,大步走了进去。
阿菟摸着发烫的耳尖,看着他在布庄里和老板娘比划的样子。他明明是个连买包子都懒得讲价的人,此刻却皱着眉,指着木簪上的珍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他出来时,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把木簪往她手里塞时,耳根还红着:“看你总摸头发,挡视线。”
阿菟把木簪簪在发间,冰凉的木头贴着头皮,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她的藤蔓从袖管里溜出来,在他手背上绕了又绕,最后缠成个小小的环,像在给他戴戒指。
“好看吗?”她仰头问。
追命看着她发间的藤蔓木簪,突然觉得这丫头比巷口那棵开得最盛的桃花还好看。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还行。”
夜里打雷时,追命被藤蔓拽醒了。阿菟缩在床的另一边,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藤蔓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松松垮垮的——是怕黑的意思。
他起身点亮夜灯,刚要躺下,就被她抓住了衣角。阿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是他,突然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你的木牌……”她的手指碰到他腰间的木牌,突然停住了,“发烫。”
追命低头,果然看见那块暗沉的木牌泛着淡淡的红光,和她颈侧的菟丝花印记遥相呼应。卷宗里的话突然跳进脑海:“菟丝缠木,命定相生……”
“别怕。”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口,“听着心跳,就不吓了。”
阿菟果然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她的藤蔓松松地缠在他的手腕上,随着他的心跳轻轻晃悠。追命摸着那截温凉的藤蔓,突然觉得,这辈子大概是甩不掉这个麻烦了。
可他低头看着她发间的藤蔓木簪,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两人交缠的手腕上投下片温柔的光晕。藤蔓尖上的小焦痕已经淡了,只留下点浅浅的印记,像枚专属的勋章。
追命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他的活树,好像当得越来越顺手了。
…………
追命的靴子刚踏进衙门口,手腕就被藤蔓轻轻拽了拽。
阿菟从他身后探出头,发间的藤蔓木簪还别着片半枯的月季花瓣——是昨天他顺手摘给她的,竟被她小心地留到了现在。
“有甜的吗?”她仰着脸问,鼻尖因为刚跑过步泛着粉,像颗沾了露水的桃子。
追命还没来得及回话,捕头老王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外冲,嗓门大得震得廊下的麻雀都飞了:“可算找着你了!城南月季园挖出半箱官银,剩下的影子都没见着,府尹快把屋顶掀了!”
阿菟的藤蔓突然兴奋地绷紧,卷着追命的手指往门外指。她拽着他的袖子蹦了蹦,裙摆上沾着的狗尾草穗簌簌往下掉:“去去!月季说有悄悄话要讲!”
追命被她拽得踉跄了半步,低头时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阳光透过门棂落在她发间,那片半枯的月季花瓣倒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衬得她的睫毛都泛着点金粉。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避开藤蔓缠绕的地方:“跑慢点,摔了我可不扶。”
【作者小剧场:关于“活树”的家庭地位】
(背景音: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作者(扒着门框探头):追命大人,今天的互动问答来了——有读者问,您觉得自己现在是阿菟的“活树”,还是“饲养员”?
追命(正在擦铁尺,闻言动作一顿):……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阿菟抱着花蜜酒坛,藤蔓正偷偷往追命的酒葫芦里滴蜜)
阿菟(举着藤蔓抢答):是活树!昨天他还给我挠痒痒呢!(藤蔓示范着在自己手腕上绕圈)
追命(耳尖发红,把铁尺往桌上一拍):胡说什么!那是看你藤蔓上沾了草籽!
作者(拿出小本本):那再问一个——有读者发现,您买的木簪和您腰间的木牌花纹很像,是不是早就认出阿菟是您的命定之人啦?
追命(突然起身,铁尺“哐当”落地):荒唐!我只是看那木簪……便宜!
(阿菟的藤蔓突然卷住追命的腰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藤尖指着他腰间发烫的木牌,又指了指自己颈侧的印记)
阿菟:木牌说它认识我哦。
追命(突然转身就走):……胡扯!我去买定胜糕!
(藤蔓从他背后探出来,冲作者比了个小小的蝴蝶结——是开心的意思)
作者(对着镜头眨眼):看来“活树”的嘴,比阿菟的藤蔓还硬呢~ 下一章要不要安排追命大人主动给藤蔓编小辫?评论区告诉我呀!
(背景音:追命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不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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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命的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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