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队伍归来,肃穆地站在一边的小道上。他们头上游行时的面具还不被允许摘下来,但是依然有资格分得祝圣过的面包。
麦收节最典型的食物是用新收割的小麦制作的面包。这些面包通常会在教堂的仪式中被祝圣,然后分发给信徒,具有极其特殊的象征意义。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牧师来了”,所有人都开始寻找起来,人群拥挤且喧闹。
普洱个子矮,很容易被淹没在人群中。余光瞥见谷向颉和杜飞扬正在窃窃私语什么,便努力挪动着身子向他们靠近,试图窥听一些有用的信息。
好不容易蹭到他们身边,普洱屏息凝神,却听谷向颉道:
“宗教在中世纪社会中占有重要地位,每个村庄通常都有一座教堂,由牧师或神父负责宗教活动和精神指导,村长反而不是十分普遍存在的职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牧师要比村长更适合出面……”
杜飞扬蹙眉,听得很认真。
普洱:“……”
你是有什么不科普就会死的疾病吗?
人群挤压着给牧师让出一条路。直到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瘦削身影在掌声中走上广场最中央的空地,普洱才得以真正看见传说中的牧师。
牧师站着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女子的雕塑。
或者说,未来会是一个女子的雕塑。
牧师将兜帽缓缓拉下,露出一张年轻少女的青涩面容。普洱吓了一跳,对方似有所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普洱身子倾斜,歪向谷向颉那边:“喂,百科全书。中世纪欧洲这样年轻的女子可以当牧师吗?”
谷向颉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眉头紧锁,凝视着台上的少女。
杜飞扬“啊”了一声:“那不是……”
“澜初一。”谷向颉道。
“什么初一?”普洱没听清。
杜飞扬急急解释两句:“她长得像我们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是我们邻居家的一个女生……”
后面的声音被如雷掌声淹没。
“这很正常——”普洱扯着嗓子喊,试图盖过喧闹,“剧本有时候会给重要的NPC按上你们记忆中熟悉的脸,这是好事情,至少告诉你这个角色的重要性!”
普洱自己也是现学现卖的,上次她在剧本中看到了茉莉花茶姐姐的脸,给她吓了一大跳。
“女士们,先生们。”台上的牧师拍拍手,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目光热切地望向被神祝福过的少女。
长着澜初一稚嫩面庞的牧师笑容灿烂:“一年一度的麦收节到了,我很高兴看到大家都得到了不错的回报,主勉励你们的辛劳,赏赐你们粮食和水果,我们该感谢主的怜悯与宽容。”
“这是什么话。”从小接受民本思想的普洱摇摇头,“人的劳动实践才是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来源嘛。”
她说得很小声,台上的牧师却仿佛听见了似的,眼含深意地看了普洱一眼,冲她微微颔首。
但这种致意转瞬即逝,牧师少女又道:“希望大家在洗清上一年罪恶的同时,继续关注未尽的孽缘,修得一世清净,追逐本心纯真。”
人们一起欢呼起来。
无限流探险小队也浑水摸鱼地跟着鼓掌。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东西,不应该啊……”普洱听到艾星元小声念叨。
下一秒,普洱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台上的牧师不知何时来到普洱的面前。
时间仿佛停止,黑袍的牧师少女对普洱露出一个微笑。牧师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相连,在右眼处比了个圆。
普洱愣愣的举起右手,疑惑。
牧师点点头,重新戴上兜帽,须臾之间消失不见。
普洱看看自己的右手,尝试重复刚才的动作,在手指触到眼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蓝色,肉眼可见的地方,全是蓝色。
屋舍的顶部,花车的轮子,地面人们踩出的脚印,全是蓝色。
密集的,柔软的绒毛,窸窸窣窣地生长着。
前面的人,后面的人,左面的人,右面的人。
左顾右盼的人,哈哈大笑的人。
不知所措的人,发呆神游的人。
每一个人都是蓝色的。
绒毛从四肢延伸到心脏,像是发霉的面包,被朦胧的蓝色笼罩。变异、腐烂的气味从精神上威慑又引诱着人踏入这片蓝色丝绒的盛宴。
这些丝绒的质地柔和细腻,像是恋人的爱意一样绵软宽和。
异变的灵魂浸入蓝色的罪孽,仿佛没有人能逃脱轮回。
“啊……”
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下意识抓住身边熟悉身影的手。
“小姐,请你自重。”那声音说。
原来是叶靖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广场上。
普洱的手被甩开,与此同时,她看到自己的左手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出一片蓝色丝绒。
“……”
巨大的恐惧裹挟而来,普洱颤抖着手,拍拍艾星元的肩膀。
麻花辫少女回头,关切地望着她,笑容甜蜜亲切:“怎么了?”
她弯起的眉眼下有一抹蓝色。
普洱举着右手,仿佛被胶水黏住,怎么也拿不下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学你的动作?”艾星元问。
普洱颤抖着点头。
艾星元举起右手,表情平静一如既往。她看了很久,不知从那个光怪陆离的蓝色世界中看见了什么。
“啊……”半晌,她放下手,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流光宛转。
“很漂亮啊,不是吗?”艾星元说。
*
“怎么了?”谷向颉问。
艾星元叹气:“普洱好像被牧师吓到了,真奇怪。”
台上的牧师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后,人们正式开始庆典活动。物品交换和亲人团聚是整个活动最大的主题。趁着人群散开,无限流探索小队也继续分组前进。
“刚才普洱和你说了什么吗?”谷向颉看看麻花辫少女。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不是现在。”艾星元耸耸肩,“咱们还有支线任务要做,告诉你之后会有心理阴影的。”
谷向颉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道:“这是之前我从房间的桌子上找到的纸条,要我去给某户人家送花——应该是原主父亲留下的任务。”
艾星元探过身子,煞有介事道:“哇哦,好明显的任务。”
“你没有吗?”
艾星元摇摇头。
“好吧,那看起来是兄妹二人的任务。”
谷向颉收起纸条要去打听买花的地方,艾星元叫住他:“对了,等一会儿应该还有表演,咱们得早点回来。”
谷向颉疑惑:“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信息?”
“鼻子下面有嘴,问就好了。”
谷向颉无言以对。
*
“你的意思是,大家全都被蓝色丝绒污染了?”
杜飞扬瞪大眼睛,灰色的眼睛不含一点杂质,惊讶的时候看起来像某种小动物。
看着杜飞扬,普洱的心情平静不少,她苦笑:“好像是这样的,不光是NPC,连我们也在逐渐被污染。”
普洱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出神。她的手这样肉眼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一旦透过两指窥探,就会发现密密麻麻的蓝色丝绒如寄生虫般攀附而上,且隐隐有生长的趋势。
“可是牧师教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告诉我们没问题吗?”杜飞扬无时无刻不在为别人着想。
普洱笑笑:“没关系的,‘塔’鼓励团队合作,只要我们不是竞争类剧本,线索共享只会让我们更顺利。”
阮先生“哼”了一声,看起来不甚赞同。
“对了,我给你们检查一下吧。”普洱说着圈起两指,在二人身上扫视。
阮先生身上干干净净,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然普洱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的,但是啧啧称奇一阵也没多问。
反观杜飞扬,四肢都已经有被蓝色丝绒腐蚀寄生的趋势,尤其是手上,看起来像戴了蓝色手套。
“奇怪……”普洱把观察到的情况告诉二人,“难道被寄生是有条件的?”
阮先生轻笑:“愚钝。”
被大佬嘲笑在普洱这里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闻道有先后,她不介意虚心求教以收获更多经验。
“请问是为什么呢?”普洱和杜飞扬都用想当渴求的眼神望着阮先生。
“懒得说。”阮先生道,“不会自己动脑子吗?”
普洱:“……”
动了,不明显而已。
“可是我们真的不明白啊……”杜飞扬可怜巴巴地捂住脑袋,泫然欲泣,“从小就有人说我笨,看来我是真的不聪明呜呜呜……”
“闭嘴。”阮先生道。
杜飞扬戛然而止。
阮先生叹口气,命令杜飞扬:“过来,伸手。”
杜飞扬伸手。
“你看着。”阮先生又命令普洱。
普洱赶紧举起右手观察。
阮先生矜贵地和杜飞扬握了握手,蓝色丝绒顿时从二人交握的地方蔓延开来,就好像无色的亚甲基蓝与氢氧化钠加葡萄糖还原反应一样,快速且悄无声息。
普洱得出结论:“触碰就会变成蓝色。”
阮先生看她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手帕,仔细认真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好像格外嫌弃与杜飞扬的触碰。
蓝色大幅消退,仅仅在指甲处残留一点蓝色。
“额……还是可逆反应?”
阮先生懒得说话,闭上嘴坐到一边——看来刚才的解释对他来说很消耗体力。
“等等,我好想有个猜想。”杜飞扬道,“是不是和我们在雕塑前说的话有关?”
雕塑前?普洱想了想,那不就是“所爱之人”吗?
阮先生突然出声:“对。”
二人受宠若惊地看着阮先生,阮先生破天荒地解释道:“我在雕塑面前选择了我自己,所以我只需要注意别表现出喜欢任何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就好。我不知道你们选择了谁,但是毕竟剧本的核心是扮演,你们只需要表现出来就好。”
没停顿地说完一大串话,阮先生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不愿意多消耗一点热量。
杜飞扬悄悄对普洱道:“我听谷哥说,大脑在人体中的热量消耗占比大约是20%-30%,而在进行复杂的认知任务时,大脑的耗能通常是最高的。这些活动需要大脑处理大量的信息和执行复杂的计算,消耗很多能量——你说阮先生现在这种甲状腺功能异常的样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进行了太多的脑力劳动?”
普洱:“……”
这种百科怎么阴魂不散的?
“甲状腺功能异常”的阮先生不满地睁开眼,示意自己可以听得见他们二人的谈话。
杜飞扬笑笑,一点也不尴尬的样子。
“总之!”普洱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杜飞扬,你现在的情况很严重了,你快去找你选择的心爱之人待一会而吧,或者你像阮先生那样少与人接触。”
毕竟谁也不知道蓝色丝绒蔓延到全身时会是什么后果。
金发少年眨眨眼,忽然笑了。
“是哦。”他慢吞吞道,“确实已经很严重了……”
夕阳照在少年的半边侧脸上,美丽宛如神祇。
尤其是神祇微笑着将手伸给普洱时,少女险些不会呼吸。
“普洱姐姐,不好意思啊。”杜飞扬道,“我选择的‘心爱之人’——”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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