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武铮暗骂了几句，抬脚狠狠踩在了那烟蒂上，转身快步跑到宋任前面。
几人顺着昨日的路来到村长家，今日院子里支起了一个遮阳伞，伞下摆了张桌子，有一个白裙子的女人趴在桌子上，听见声音后缓慢地抬起头来。
许是刚刚那个抽烟女人吓着大家，当白裙女人抬头时，几人心中已经在幻想是多么恐怖的面容。
但并非想象中那般，白裙女人面容姣好，一张清纯的鹅蛋脸，长发随意散落，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我靠……”郑武铮和宋任两人双双开口。
屋内有人推门出来，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POLO衫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见了几人站在门前微微皱眉，“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这拍宣传微电影的。”谢喻柏道。
男人换上笑脸走到门前打开门，“我妈昨夜和我提起过你们，快请进。”
“我就是龙村的村长，我姓陈名炳，你们叫我陈村长就行。”陈炳伸手自我介绍道。
谢喻柏伸手和他相握，“我是这次拍摄的导演，谢喻柏。”
“谢导好，听我妈说你们是大学生，非常感谢你们能注意到我们这小村落，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陈炳笑道。
二人在一旁互相客套着，剩下几人就站在那四处张望，郑武铮的视线便落在那角落里伏在桌上看着这边的女人。
“别看了。”杜嘉敏小声提醒道。
“这不会村长他女儿吧，我靠我感觉我心动了。”郑武铮还在痴痴说道。
“阿瑾，有客人来，你先回房去好吧？”陈炳朝着白裙女人喊道。
女人坐起身，呆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屋内走去，她的脚步虚浮，手部动作繁多，看起来不太正常。
陈炳看出几人的想法，指着女人的背影说道：“这我老婆，脑子出了问题，医院说治疗要三四十万，拿不出钱来只能拖着，就成现在这样了。”
“老——”郑武铮一惊，随即捂住嘴。
宋任连忙说道：“村长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炳笑着摇头，抬手请几人进屋聊。
进了屋，就见客厅中被围起一圈，三个小孩正在里面闹腾。
“这俩是我女儿，这个是我们家陈荣，我儿子。”陈炳伸手摸了摸那年龄最小的孩子，笑道。
谢喻柏低头看向三个孩子，男孩穿着一身深蓝色运动套装，十分干净，他的脸蛋白嫩，睁着眼朝谢喻柏等人笑着。
女孩却较之内向，两个孩子抱在一起，脸上蹭着灰，身上的衣服已经洗的发旧变黄，皱着眉低头不敢看突然来访的陌生人。
杜嘉敏看着两个女孩后，微微皱眉，下意识小声吐槽道：“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重男轻女这套。”
这话在寂静的客厅中格外刺耳，陈炳的表情跟着一僵，抚摸着儿子的手跟着停住，谢喻柏就站在他旁边，那僵住的身形和忽然变调的呼吸，都在说明男人产生了怒火。
只是道出句真相便这般生气？谢喻柏不解。
可陈炳还是沉住了气，转头看着杜嘉敏，笑道：“我们这穷，养着她俩已经算好的了。”
他虽是笑着，但眯起的眼里带着满满的恶意，莫名让杜嘉敏感到几分恶心，她皱了眉，退后半步躲在了齐寂身后，撇开视线不再看陈炳。
谢喻柏紧忙打圆场，“她性子直，村长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年轻人都这样，以后长大嫁人了，就懂事了。”陈炳依旧笑盈盈地说道。
他仿佛真的不再生气，但攥紧的手却被人看在眼里。
“我们家还没吃早饭，一起吗？”陈炳招呼大家去厨房。
陈家的房子在村里算大户人家，厨房不同于其他农户，格局和装修和城里住宅一样，是厨房和餐厅的结合。
六个人坐在餐桌上，陈炳将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随后朝几人问道：“来一口？”
“不了不了。”谢喻柏拒绝道。
七个人围坐在圆形餐桌上，谢喻柏假模假样的拿着本子和陈炳聊起村庄的历史。
从陈炳口中所述的龙村，远比手机短信里短短几行字的信息量要多。
“我们村原本比现在还穷，六十年前村里栽培出了一种药材叫龙参，算是……特产吧，靠着龙参村里算是富裕了一阵，不过外面医学越来越发达，我们这生意也慢慢冷清了。”
“村里好像已经搬走了很多人，您对龙村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吗？”谢喻柏在本子上随意写了几个字。
“搬走？才不是，都是绝户了。”陈炳抿了口酒说道：“都说是因为触犯了山神，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家。”
“山神？”
“龙村背靠的那座矮山，名为龙头山，说是山上有一山神，不过我是没见过，而且这山神别说庇护我们，害我们倒是差不多。”陈炳说话带着几分斥责。
“不能保护我们，算个狗屁山神。”他道。
谢喻柏不作声，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关键线索，又问：“有空可以带我们上山吗？我们想拍摄一下传统习俗这方面。”
陈炳点头，“行，没问题。”
饭菜几乎都进了陈炳的肚，快吃完时就听房门被推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客厅中传来。
“死丫头就不能安分点！”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声音所吸引。
村长母亲推开门走进厨房，看到餐桌围了一群人时一愣，又迅速换上笑脸，“来了呀？”
几人点点头，谢喻柏道：“奶奶好。”
村长母亲也回了几句“你好”，她把胳膊上的篮子放下，客厅传来女孩哭泣的声音，她立马换上一副厌弃的表情，推开门朝着客厅喊道：“哭什么？谁死了就在这哭哭哭！”
村长母亲说的实在难听，杜嘉敏出声劝阻道：“孩子还小，奶奶你别生气。”
陈炳跟着笑道：“是啊妈，再说两个女娃娃没几年就嫁出去了，你生气干什么？”
村长母亲一听这话更是激动，“就这样还嫁人呢？嫁出去都怕被人家笑话，以后长大点送县里打工算了，早点赚钱把小宝送出去上学。”
两人的对话都让在场其他人不舒服，谢喻柏见这老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便起身道谢，表示他们要走了，拍摄要开始了。
陈炳从旁边抽了张纸，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递给谢喻柏，“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
谢喻柏接过，点头道谢。
六人出了房子往门口走去，站在院门谢喻柏回头，就见村长母亲正朝几人挥手告别，谢喻柏也挥手，他关上院门，视线一转就见房屋的另一边，落地窗户里站着一个女人，是陈炳的老婆。
她站的笔直，表情依旧呆滞，双手抬到身前不自觉地握拳。
“我靠。”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
“快走吧，这的氛围太奇怪了。”杜嘉敏扶着顾雪依，小声催促道。
六人往回走，顾雪依的情况愈发糟糕，最终扶着墙吐了，只是她从昨夜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杜嘉敏帮她顺着背，“我先送她回去吧。”
谢喻柏点头，“我们去村里转转，顺便看看有没有卖药的。”
杜嘉敏扶着顾雪依先行回了农家乐，剩余的四个大男人里，宋任举手道：“要不……我回去保护她们？”
宋任虽不如郑武铮那般莽撞，但胆子确实也小，刚刚从进了村长家就开始发抖，此刻也是一副虚脱样子。
谢喻柏撇开头嫌弃道：“回吧回吧。”
宋任一听，便转身匆匆跟上杜嘉敏和顾雪依。
郑武铮倒是有几分不满，“什么意思啊？你说让他走他就走，怎么成你说的算了？”
“不知道。”谢喻柏没理他，随口说了句便继续往前走着。
郑武铮被他一句话噎住，看着谢喻柏离去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到仿佛置身事外的齐寂，更是生气。
“还有你这个怪胎，妈的这一切不会是你搞的吧？这么淡定？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幻术搞什么集体幻觉？”
齐寂瞥了他一眼，“有病。”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郑武铮气得转头往回走，村子算不上大，谢喻柏回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掏出手机给郑武铮发了条注意安全的短信，便和齐寂一起朝着村子另一边走去。
村长的家位于龙村的最北边，村口朝南，现在他们除了南北直通的这条路，其他地方都不熟。
谢喻柏和齐寂先去了村子西边。
路上偶尔也能遇到几个村民，今日的天气较之昨日要晴朗不少，有的老人坐在家门口眯着眼晒着微薄的阳光。
村西的房屋大多都已经空置，谢喻柏带着一个微单相机，朝着空置的房屋和上锁的门一通乱拍，齐寂就跟在他身后低头玩着手机。
走到最西边，三四间房屋连着，只有中间一家还住着人，与其他人家不同，这户只生活着一个老太太。
谢喻柏驻足在这家门口时，一侧头就看到敞开的大门内是房门大开的破旧房屋，阴暗的客厅里摆着一张黑白照，一个发鬓斑白的老太靠在门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谢喻柏和齐寂。
老太太的眼神十分淡然，与村中见过的其他人不同，少了几分恐怖。
谢喻柏就站在原地和她对视上，良久那老太抬手，招呼他们进屋。
谢喻柏看着她抬着的手，又回头看向齐寂，“进吗？”
齐寂将手机揣回兜里，“随便。”
二人走进这陈旧的院中，老太太从旁递了两根香烟，只是叮嘱着告诉谢喻柏：“给这老头子敬上，你既然看到他了，不敬他就要闹你了。”
谢喻柏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他还是接过香烟点燃后放在供桌上。老太太又坐在一旁，她微微晃动座下摇椅，“你们来这旅游呀？别担心，我家这老头子早些年闹了太多外地人，后来托梦告诉我，是因为那些人光拜不敬，他才闹人家。”
谢喻柏从旁边拽过一个小板凳，蜷缩着腿坐下，“奶奶，我们是来拍宣传用的微电影的，你有没有什么龙村的文化习俗可以分享啊？或者你与大爷的故事也行。”
老太太轻笑一声，“我和他可没故事，我恨他一辈子，还好他比我早解脱。”
“这个村子，其实真没什么值得说的，文化习俗……我也不是本村人，各种活动我都不能去，你们要想知道还是要问本村人，或者那些男人。”老太太淡然道。
谢喻柏问道：“您不是本村的？”
“这里很少有女人是本村的……说是村里惹了山神，同村的人在一块生不了孩子，我是旁边山头上的。”老太太抬手往身后随便一指。
“惹了山神？这事您清楚吗？”谢喻柏掏出本子记录着。
“不清楚，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那批人现在应该都死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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