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跟在叶景身后撑起伞,一步步走在湿漉的路面上,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色,漫长的雨幕遮蔽了远方的建筑,若隐若现间仿佛滋生着一些无法言说的隐秘,整个小镇犹如泡在时间的裂隙里,潮湿、孤寂,静谧地让人喘不过气。
叶景走在最前面板,看上去步伐轻快,细密的雨丝在黑色的伞面上交错相融,又在伞沿汇聚顺在伞骨一串串滴落。
苏洄随意地撑着伞,微微侧身避开溅起的水花,一抬眸撇到了叶景微微翘起的嘴角。
一会生气一会高兴的,真是难伺候,苏洄看着他无奈地在心中吐槽。
后面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空旷的小镇似乎没有人在雨天外出,玩家则像被小镇排除的异类。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行走的玩家也似乎受到影响,几乎不发一言。
苏洄微不可查地将目光划过一扇扇窗户,安静的街道总感觉目光如影随形地注释着他们。
“叶景,你找到的线索在哪?”苏洄凑近叶景轻声询问,目光仍不经意地扫视四周。
“墓地。”叶景回头看了他一眼,刻意拉长了语调,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害怕吗?”
“……怕。”苏洄语气淡淡地回道。
叶景仿佛没想到苏洄的回答,挑眉看向他。
“怕也要去?”带着笑意地声音软趴趴地贴到苏洄耳朵。
“那还是更怕死。”苏洄斩钉截铁地说。
禅衣和花潭在后面听见,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程关则是抖了抖头发,对墓地这种地方敬谢不敏。
“之前在镇上乱晃的时候,我偶然发现镇子边缘的墓园里有个特别的墓碑。”叶景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压低了几分,“碑文被雨水腐蚀地模糊不清,但我勉强能看出上面刻着‘生于3月24日,卒于3月24日’。”
“出生与死亡在同一天?”林长风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那有可能是早夭的孩子。”林长风推了下眼镜认真分析道,“或者……刻碑的人不想让人知道出生死亡的真实时间呢。”
“也有可能。”叶景耸了耸肩,“不过还是太凑巧了,不是吗?而且墓碑孤零零地在整个墓地最深处的角落,与周围格格不入,野草都长得快一米高。”
苏洄面露敬意地看着这个敢在墓地闲逛的男人,“你说这个镇子的时间是停滞了还是镇民被困住在小镇?”
叶景转了转雨伞,百无聊赖地问到:“有什么区别吗?”
苏洄沉默地摇摇头,或许是有的,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水雾弥漫,众人沿着青石小道前行,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小镇边缘的一角,一道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门后的墓园在雨中格外幽深诡异,仿佛等着无知的人前来探寻。
苏洄抬脚迈入墓园,脚下黏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他的目光扫过一座座风化不堪的腐朽墓碑,最终落在叶景所指的方向。
那是一块同样一块老旧残破的墓碑,雨水冲刷后反射着微弱的光,然而上面的刻字却模糊不清,唯有时间依稀可辨。
不过苏洄察觉到一丝不对,他看向远处材质相同年份相近的墓碑,这块......似乎保存的格外完好,就像有人经常来擦拭般,苏洄的眉心重重一跳。
“这里埋藏的会是谁呢?”苏洄盯着墓碑前后的土地喃喃道。
“或许,我们可以刨开看看?”叶景试探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众人沉默了一瞬,程关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林长风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道,“这个副本本来就不正常,雨水会吞噬记忆,镇民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前,而现在,这里奇怪的墓碑肯定非同寻常。”
“我们现在的进展太缓慢了,甚至连主线的一般半都没有得知,需要加快行动。”
“可是,我们没有工具——”花潭也觉得举动太过冒险试探地劝说。
叶景已经从旁边翻出了一把生锈的铁锹,兴致勃勃地看向她。
花潭:……
“运气不错。”叶景满意地挥了挥铁锹,笑容明亮又无辜,“我来开挖,谁来帮忙?”
苏洄:“……”
苏洄挽起衣袖,撑伞在叶景身旁,淡淡催促道:“速战速决,天色越来越暗了。”
程关也无奈地加入行动,抬手拿过铁锹,俯身铲下第一锹泥土。
随着俩人不停地动作和雨水的冲刷,墓碑下的棺材渐渐显现出来。
棺材的表面布满了污浊的水渍,木质已经有些腐朽发霉,隐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所有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这口看着不详的棺材。
叶景不知何时带上副黑色皮质手套,他伸手按住棺盖,轻轻敲了敲,苏洄的心口也随之跳了跳,棺材内的回声沉闷,显然里面并未空置。
“要打开吗?”他偏头问苏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意察觉的兴奋。
苏洄的指尖摩挲着伞柄,眼底坚定,他抬手示意众人后退一步,然后站叶景身侧准备,缓缓地点头:“开。”
叶景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掀——
“砰!”
棺盖被掀翻在地,众人附身望去,一双黑漆漆地瞳孔静静睁着注视他们——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中的人缓缓起身,水迹顺着她帽子下的乌黑长发滴落,黑色的袍子沉重洇湿地裹在苍白的肌肤上。
那是黑袍女人。
或者说——
百年前,被诬陷成女巫的女孩吗?
没有人敢肯定。
墓园里一片死寂,微风吹过惊起一身透心的凉意,不间断的雨水“咚咚”地敲打着棺木,像是提醒着棺木里的东西,有人前来拜访。
苏洄不由自主地抓住叶景的小臂,艰难地呼吸着。
黑袍女人距离他们不到三步,她静静地坐在棺材里,黏腻地发丝贴在脸颊上,苍白的皮肤仿佛被水泡发。她不发一言,只直勾勾地盯着这些闯入者,嘴角的弧度僵硬,似笑非笑。
没人敢轻举妄动。
即使是在这诡谲的副本世界里,活生生地从棺材里坐起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和大部分人朝夕相处过,足够让人心生寒意和胆怯。
叶景站在最前面,他的胆子仿佛被黑袍女人吃掉了,眨了眨眼,率先打破沉默:“幸会,幸会。”
苏洄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瞬时准备启动异能:“你到底是谁?”
黑袍女人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陷入某种深远隐晦的记忆中。雨水顺着她的下颚,一点点落进敞开的棺材里,本就破败的木棺被泅湿得更加腐烂。
她的声音嘶哑而怪异,像是从喉间漏出来的一点残音:“……你们……来找……我……吗”
众人对警惕地看向她,做出防御的姿势,沉默不语。
苏洄和叶景两人依旧纹丝不动,苏洄低头看着棺材里的女人,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你是这个墓碑的主人?”
黑袍女人缓缓眨了下眼睛,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滚落。她似乎想点头,可最终只是僵硬地动了动脖颈。
“他……不让我……离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与什么力量挣扎,“不让我…...记住……我自己……”
叶景和苏洄对视,无法记住自己,这个镇子上,关于女巫的所有信息都被抹去,连她的名字都无法考证,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却完完整整地保存着。
包括诬陷她的诺曼,和曾经帮助她的盖文。
难道她真的就是女巫?
不记得名字的黑袍女人,模糊不清的墓碑以及同一天的出生和死亡。
“所以知道你是谁,是最重要的事。”苏洄轻声道。
黑袍女人闻言神色微动。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像在说什么,下一秒,她忽然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表情扭曲:“不……”
“我不知道......不能说......”
“.....不让我记住……”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像是有人在对她行刑,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黑袍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女人禁锢。
“谁不让你记住?”苏洄往前一步,对着女人急切道,“镇长?诺曼?还是——”
黑袍女人猛地抬头,手指向苏洄刚要张口
“唰——”
她的黑袍无风自动,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狠狠拽进棺材之中!
“砰。”
棺材盖猛地合上,水珠飞溅,一切如初,墓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众人愣在原地。
林长风脸色微微发白,青白的脸显得呆愣,低声骂了句:“艹?”
禅衣更是面无血色,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被什么拖走了?”
程关拧眉,神色凝重地看向严丝合缝的棺材。
“大概有人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叶景目光隐隐透着冰冷的光,“看了一幕好表演,走吧。”
苏洄垂着眼,缓缓伸出手,去触碰那口已经合上的棺材。
他的指尖刚碰到晕冷潮湿的木质表面,突然,整座墓园僵持严肃的气氛被打破。
“叮咚——”
远处的钟声忽然响起,悠长而沉重。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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