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垂下眼眸：“宝宝，你也许并不爱我。”
“但我宁愿沉溺在这谎言里。”
明明是示弱的姿态，沈倦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猎人在陷阱边缘撒下最甜美的诱饵，看着猎物一步步踩进精心编织的罗网。
【棠棠！他在骗你！】
“沈倦……”
苏棠挣脱男人的怀抱，认真问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呢？”
故事里的他，就像男人的救赎一般。
但苏棠很清醒。
深渊里的人渴望光亮，便想把天边的明月拥入怀中。
但这人会在乎月亮的感受吗？
苏棠仰起脸，对视着沈倦的眼睛。
“我的名字，我的过去，我都不记得。”
“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沈倦眸光闪了闪。
他喉结滚动，艰涩开口：“宝宝，你叫苏棠，是明德高中的学生。而我，是这所学校的校医。”
少年失踪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发疯似的去搜查他的资料。
也正因此，他才惊觉，他与少年的距离，竟然是那么近。
他学会了嫉妒。
嫉妒那些早他一步认识少年的人。
“某个午后，你被一记横飞的篮球砸中脑袋。我拎着医药箱赶到时，你正捂着额头抽泣。蝉鸣声里，我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棠棠！他撒谎！那天他请了假，为你处理伤口的是陆野！】
“后来，校园里出现了咬人的丧尸。”
苏棠：……嗯？
画风突然从青春疼痛转向血腥恐怖。
跳转过快，苏棠需要缓缓。
沈倦声线依旧平静，娓娓道来：“或许是上天眷顾，当我找到你时，你仍安然无恙。”
“后来，我们从学校逃出生天。途中，我向你倾诉爱意，而你也接受了我的表白。我们热烈相拥，一吻定情。”
“再后来，同行的伙伴不幸感染病毒，你在混乱中失手将他杀死。巨大的刺激下，你就此陷入昏迷。”
“醒来后，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棠愣在原地。
沈倦轻声叹了口气。
“宝宝，这不是你的错。”
“听说过永生实验吗？”
“古埃及人笃信，即便生命走向终结，灵魂依然存续。只要肉身保存完好，灵魂便会循着原路重返栖所，最终唤醒生命，达成永生之境。”
“宝宝，我并不只是个校医。”
“我的研究领域是生物病毒学，目前担任南海市永生实验项目的负责人。”
“明德高中的地底，藏着永生实验的核心基地。”
“我们最初的愿景，是缔造超越生死的‘神’，却在阴差阳错间，催化出一种能将人类异化为丧尸的病毒。”
苏棠垂眸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丧尸……真的没有再变回人类的可能了吗？”
苏棠认真分析道：“所有异变都源于病毒，我们只要找到抗体，就可以研制出血清。”
沈倦陷入沉默。
他无法告诉苏棠，这个世界只是神的一场游戏。
“宝宝，听说过《科学怪人》的故事吗？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科学家，他在实验室中用尸体的零部件拼凑出一个巨大的怪物。这个怪物面貌狰狞但灵魂善良，对人类充满好奇和善意，但由于人类的恐惧和厌恶，他最终走向了复仇和毁灭。”
“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危，我们必须牺牲掉那一小部分人。”
苏棠沉默良久，最终问道：“所以……至今尚未研制出血清，对吗？”
沈倦低低“嗯”了一声。
“这里是维纳斯酒店，军方设立的秘密基地。”
“事故发生后，上层决定启动导弹，将南海市从地图上彻底抹除。”
“十小时后，南海市将化作废墟。在此之前，会有直升机接应我们撤离。”
怀中人敛着眸，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沈倦……我有点怕。”少年声音发颤，“能抱抱你吗？”
沈倦喉结滚动，张开双臂。少年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前，发顶的软毛蹭过他下巴。
“沈倦。”
“嗯，我在。”
“抱歉。”
脖颈刺痛，沈倦怔愣垂头，撞进苏棠清泠泠的眼底。
如初见时一般美丽。
“是你先骗的我。”
沈倦骤然脱力，瘫软倒下。他挣扎着抬起眼皮，目光凝在苏棠手中的针管上。
“从你身上顺的。”
苏棠松开手，针管掉到地上。
“针扎在脖颈上，两次，很疼。”
苏棠剥下沈倦的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随后，他摊开被子，盖住沈倦全身。
“睡一觉吧，大骗子。”
系统：……！
【棠棠！你没被催眠！】
苏棠一边在脑海中回应系统，一边用力扳动着房间通风口的排风扇。
【一开始确实失去了记忆。但突然多出来一个爱人，对方编织的谎言又漏洞百出。】
苏棠丢开排风扇，爬进通风管口。
【系统，定位秦樾和姜宝珠的位置。】
房间里，研究员正在记录实验体的体征数据。忽然，墙壁另一侧传来“砰砰”的闷响。
研究员放下手中的笔记，快步走到声响处查看。
随着排风扇“哐当”一声坠落，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通风口探了出来。
“你好？”
少年眉眼精致如画，声音清润悦耳，像童话里的精灵一般。
在研究员发愣之际，少年已经从通风管中钻了出来。
“嗬嗬——嗬嗬——”病床上的实验体突然剧烈抽搐。
研究员浑身一震，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目光警惕，厉声喝道：“你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苏棠穿着的白大褂上，衣襟前的名牌上，烫金字体清晰地镌刻着“沈倦”二字。
研究员声音沙哑：“你是……沈博士的人？”
苏棠急中生智道：“沈倦是我哥哥。”
哥哥？
情哥哥吧。
研究员半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容貌昳丽，但与沈倦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少年未着鞋袜，赤足踩在地上，肌肤雪白如脂，圆润粉嫩的趾头微微蜷起。纤细的双腿裸露在外，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像是某种情趣。
研究员突然想起了沈倦的话。
他要去品尝一块小蛋糕。
一块……香甜可口的小蛋糕。
先前他一头雾水，但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顿时思绪清晰了。
原来是金屋藏娇。
少年从通风管出来，怕不是……逃出来的。
苏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姜宝珠就躺在不远处的病床上。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眼前这个研究员。
对方身形高大，只可智取，不可莽撞。
如何降低他的防备心呢？
研究员却露出一抹亲切笑意：“弟弟是吗？怎么光着脚呢，我去给你找双鞋来。”
说着，他转过身去，指尖却悄然探向白大褂口袋里的针剂。
苏棠自然注意到了研究员的动作。他眸光闪烁，迅速拿起台上的平板。
“弟弟……”
研究员刚转过身，便额头一痛。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举着平板的少年。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苏棠：“……。”
【棠棠！再砸一次！我帮你！】
苏棠抿了抿唇：“得罪了。”
平板再次砸上研究员额头。鲜血沁出，男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苏棠松了口气。
他丢下染血的平板，上前查看姜宝珠的情况。
女孩两眼翻白，被捆住的手腕剧烈颤抖，乌黑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床板。
——好冷。
——好饿。
——好害怕。
黑暗中，姜宝珠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将脸颊深深埋进膝盖里。
她有点后悔。
如果那天没有冲向马路中央捡皮球的小女孩，她是不是就不会被车撞死？
她好想念妈妈的怀抱。
温暖的，香香的。
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她的妈妈。
美丽又温柔，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她能伴着酱汁吃上两碗米饭，把妈妈逗得笑不拢嘴。
为什么要选择救人呢？
那个捡皮球的小女孩，此刻应该正窝在妈妈怀里吧？
而她的妈妈，只能对着冷掉的糖醋排骨发呆。
她好后悔。
她好恨。
现实里，黑色纹路正顺着脖颈，一点点攀爬上姜宝珠的脸颊。
“姜宝珠！姜宝珠！”
谁？
“姜宝珠！醒醒！”
谁是姜宝珠？
“姜宝珠，别害怕。”
好香，好想咬一口。
不能咬。
为什么不能咬？
“姜宝珠！保持清醒！保持理智！”
“你可以的！你是姜宝珠！”
姜……宝珠？
——宝贝的宝，珍珠的珠，宝珠，妈妈的掌上明珠。
她是……姜宝珠。
姜宝珠的视线渐渐清明。
她看见了满脸焦急的少年。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晶莹剔透，盛满了担忧。
“苏……棠……？”
漂亮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很温暖，驱散了一望无际的严寒。
【你不该管她，秦樾通关的可能更大。我们只要帮助一位玩家通关，就可以永远关闭这个副本。】
苏棠平静回应：【她离我很近，只是举手之劳。】
【她很饿，眼睛正盯着你的血管。只要挣脱束缚，她就会立刻咬上你的脖子。】
苏棠冷静道：【陆野没有咬我，江辞没有咬我。我相信，她也不会咬我。】
系统叹了口气：【她感染了病毒，身体发生了异化。即使完成了主系统发布的通关任务，也无法从这个世界脱离。】
苏棠没有回话。他解开束缚住姜宝珠的皮带，眉眼弯弯，轻声道：
“姜宝珠，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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