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蛊印。
陆泽已经休息去了。有了自己的小窝,陆泽睡着了脸上都带着笑。
陆泽不在这儿了穆云深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陆徽之怀中抱着美人儿回答道:“不认识,就是在路上捡的。宝儿认出那个印记了是吗?‘绝尘’,七大禁蛊中唯一不会害人性命的蛊毒,可中蛊之人会将一切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通通忘记,永远记不起中蛊之前的事情,但不会死。这孩子也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是谁不知道,家在何处也不知道,啥啥都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烂包子被人抢了,还被个地痞踹了几脚,他呢……胆子跟只蚂蚱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会缩在角落里哭。我桌子上还有个包子没吃,就给他了,结果……真不如不给,这小孩儿赖上我了,一直跟在我后边,就……”
“陆教主动了恻隐之心了。”穆云深食指点了点陆徽之的鼻尖:“可以你的作风,会把这孩子交给好心人家收养,再给些银两,是不会将人带回来的。”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还不少,陆徽之可从没将人带回来过。
“好言劝了,恶语骂了,这小子就跟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不放,一看到我看他就笑,弄得我都没法骂他了!路上遇到青松派的人,我弄死了几个,小孩也没吓哭,还跟着!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了,想着算了,带回来给阿铭作个伴吧,阿铭越大越缠人,烦死了!现在有了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估计也就能少缠着你了!唉……跟着就跟着吧,无所谓了。不过后来我发现这孩子挺好玩的,跟只小猫猫一样,和阿铭完全不一样!处了几日,别说,我还挺喜欢,就收作徒弟了,那孩子也愿意,高兴得不行。宝儿,你也会喜欢他的……”陆徽之轻轻刮了一下心上人的鼻子,嘴角带着笑:“他跟你一样……天生会招人疼!”
“嗯,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就是经历的事太不好了!”穆云深心疼陆泽:才五岁,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个蛊……不会伤到他吧?能解吗?”穆云深问道。
陆徽之摇了摇头:“解不了!大多数蛊都是能解的,唯独‘七大禁蛊’比较邪门,其中三种蛊毒一旦种下,解不了,‘绝尘’蛊就是这三种蛊毒之一,不过庆幸的是,这种蛊是草植蛊,不像虫蛊那样霸道,应该是不会伤到他的。”
“以防万一,让凌大夫给他看看。”穆云深说到。
“嗯。”陆徽之颔首,抬手轻按穆云深的眉心:“不许皱眉!带他回来可不是让宝儿担心的,除了我,宝儿不许为任何人皱眉!”他轻吻穆云深的眉心,然后笑盈盈的眸子瞧着他:“担心也是,你只能担心我一个人。别人,不行!”
“你带回来的孩子啊!”穆云深好无语:合着只负责带回来?就……不管了?
“放心吧,死不了的!”陆徽之按住穆云深的双肩将人欺身压下:“等养上一段时间,阿泽身体好些了,我就教他武功,他内力强了这些就都不是事儿了,宝儿安心啦!宝儿……别想他了,想我!”他的手摩挲着心上人的发,薄唇轻印眉宇,水眸含笑,瞧着耳尖微红的人:“走了这么久,我想宝儿想得要死!宝儿呢,有没有想我?”手指轻挑心上人的下巴,一副登徒子做派,如此堂而皇之地调戏着自家夫人。
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瞧着陆徽之,穆云深手指轻戳他的胸口:“陆教主,悠着点儿,别弄断我的腰!”
“沈腰潘鬓,霞姿月韵,阳煦山立,冰壶玉衡,尽数都被阿云占了去,为夫恐难自持啊……”
……
七年后
天昭237年春三月沧浪城
夜市千灯照碧云,玉壶光转间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鱼龙舞,整座城灯火通明,往来车马行人更是络绎不绝,这便是夜晚的沧浪城。白日里更不必说,因为毗邻三国,所以即使是在极度重农抑商的东离国,沧浪城的商业也十分发达。一进沧浪城,给人的感觉就俩字——热闹!
在这座城中,有一处清幽之地与这种热闹格格不入,就是坐落在城最北边的沧浪山庄——沧浪城内唯一的一家书塾。
每年九月,沧浪山庄都会招收六岁以上的孩子入学,但只招收男子,不招收女子。不是只沧浪山庄有这样的规定,在整个东离,所有的书塾都不得招收女子入学,也不允许女子为官,这规矩自东离建国起就有,两百年了,一直如此。
沧浪山庄
白衣少年屈膝侧卧在铺着白狐皮的石台上,左手抻着下巴,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书册。少年眉眼如画,容色动人,气质温文尔雅,连抬手翻阅书册都带着一股名士风流的儒雅与潇洒。
赫然一道黑影飘然而落立于少年面前,声音明朗洪亮……
“都办妥了,给你……”拿出几个卷轴递到白衣少年面前:“这次收了四个人,这是他们的详细底细。”
“嗯,辛苦了,和那些放到一起吧。”少年抬起脸来淡淡说道。他语气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连姿势都没带换一换的。
青衣少年一脸的习以为常,拿着卷轴转身回了屋中,取出柜中精致的紫檀木盒,将四个卷轴一并放了进去,然后打眼看了一眼。
“十五个了,阿倾还要吗……”少年嘟囔着。
少年口中的阿倾便是十五岁的宗政玖容,宗政这个姓氏太过显眼,他哪里还敢用,便用了母亲的姓氏,化名叶九倾,留在沧浪山庄一藏便是七年。青衣少年自然就是南宫家的三公子南宫明,化名南明,七年间一直陪在宗政玖容身侧,被迫在这里韬光养晦。
南明走到叶九倾面前:“十五人了,你还要吗?”
“不够。”叶九倾回答得言简意赅。
南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养死士很贵的!你能不能先养这些,等以后你出息了再养。”你花得可是我的钱!
叶九倾终于舍得换个姿势了,他用手撑起身子,坐好后看着南明敢怒不敢发的样子,了然一笑:“钱又不够用了?”
南明挥了挥手:“现在还够,你再这么大手大脚下去就不够了!”南明抱起手臂,一屁股坐在石台上,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叶九倾瞄了眼他身后的破风刀。刀鞘饱经风霜磨损得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通身的黑色倒也显得古朴肃穆;刀鞘上的花纹……好像是有花纹来着吧,叶九倾记得是有的,现在……嗯……在刀鞘底端隐约还能看出来一点,这样……倒也显得干净;刀柄上刀穗坠着的饰物已经没了,只留下根破绳空荡荡地飘着,倒也有种别样的风骨。
叶九倾抿了抿嘴,抬手拍了拍南明的肩:“揭不开锅就先不要了。”
“真的?”南明惊喜地扭头看着叶九倾,叶九倾点了点头:“我看上了别的。”
“那你不还是要花钱吗!”南明“蹭”一下站了起来,一脸苦哈哈,抬手抚额:“我怎么这么惨……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祖宗!
“哼……哈哈……”叶九倾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让他的表情生动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冷淡麻木,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个活物了,整个人被这一笑带的容色更佳,当真是陌上少年郎,俊美世无双。
叶九倾仰面躺在石台上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光,开始打趣南明:“阿明,日后你若成了家,南宫夫人一定清闲,有你这么个会精打细算的夫君,她都不用做什么了。”
“你夫人也差不多……”南明不甘示弱道:”有你这么个夫君,王府早晚被你败光,也就没什么可打理的了。”南明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叶九倾:“也清闲啊……”
叶九倾笑笑:“……也是。”
“你看上什么了?”南明把叶九倾的手拿开:“贵吗?”
叶九倾忍俊不禁:“不花钱,你别紧张。”
不花钱?南明盯着叶九倾的眼睛,盯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沈彦?”
“嗯。”叶九倾脸色变化之快犹如戏剧变脸,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我太喜欢我这位师兄了!”文武兼修,足够聪明,有胆识、有魄力,还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稳重冷静。这样的人,他可舍不得放过。
叶九倾不止要杀手,他更想要能为他出谋划策、决胜千里的谋士。只有将足够有才能的人揽于麾下,他才能报仇。
这偏安一隅岂是他终身容身之所?别开玩笑了!
“可沈家的人……”南明支吾着:“都挺傲的。”沈家有四子在山庄念书,沈彦是最年长的,他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四人在他们的同龄人中都算得上是翘楚,但他们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人。
叶九倾:“有才者必傲之,正常。”
南明:“那你怎么跟人家攀上关系?”
叶九倾:“他家那个最小的,去年刚入学的那个,不是经常被人欺负吗?找个合适的时机,救个美,不就扯上关系了?那孩子叫什么来着?沈默?”
“不是,那是他家老三,最小的叫……沈忱……”南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叶九倾:“其实……你今日就可以救个美。”
“嗯?”叶九倾一脸困惑地看着南明。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藏书阁那里的转角,薛诚那几个又把沈忱堵了……”南明看着叶九倾,摸了摸鼻子:“要是被那个机灵鬼跑了也就算了,要是没跑掉,你现在去正好捡现成。你去……么?”
还没等南明说完,叶九倾已经走出了院子,快速朝藏书阁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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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仇什么怨啊!有必要出手这么狠吗?”南明看着远处碎碎唸叨着。
沈忱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原本雪白干净的衣衫现在脏兮兮地挂在他瘦弱的身上,衣服上也沾着血迹;原本姣好的脸现在完全不能看,眼角紫了一大块,嘴边上的血不知是被打破的还是从嘴里流出来的,泪水汗水混着土弄得脸上也脏兮兮的,整个人像是在泥水里滚了一圈捞出来的一样,狼狈至极。
那几个孩子似乎还不够,其中一个精瘦的男孩儿一脚踹到沈忱身上:“你横啊沈忱,你再狠一个给我瞧瞧!娘的,敢咬我!”又一脚狠踹过去:“我踢死你!”
沈忱连着被踹了好几脚,他的身体不由地微弓抽搐。他力气已然耗尽,此刻别说是反抗,连站起来都费劲。
那精瘦的男孩儿似乎还不解气,一把抓着沈忱的头发把人提了起来。沈忱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抓着头发,他眼睛有些睁不开,几缕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脖子上,衣襟口全被汗水弄湿沾上了土和血,看着很脏。
“你叫你哥来帮你啊!你叫啊!”男孩儿看着沈忱这副鬼样子语气颇为愉悦:“你有几个哥哥给你撑腰你好了不起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呦,跟我家的狗没什么区别!你敢得罪诚哥,这就是下场。”
男孩儿口中的诚哥就是薛诚。薛诚一直站在离沈忱不远处,是他带人来找沈忱麻烦的,只是他自己并未动手。他原本以为把沈忱揍个半死自己会很开心,毕竟这半年来沈忱在师父们面前抢尽了自己的风头,那小子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看着就很欠揍!
可……眼下看着沈忱这副“尊荣”,薛诚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有些……想恶心。
薛诚又离沈忱远了两步,他不太想看了。
接着,沈忱就像块破布一样被甩在了地上。
眼看那精瘦的男孩儿又要往沈忱身上踩,远处躲着的南明看不下去了。这是要弄出人命吗?他刚要冲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肩膀。
南明回头诧异地看着一脸淡漠的叶九倾,出言道:“再不出手沈忱会被打死的!”
“再等等……”叶九倾看着被人踩在脚下几欲昏死过去的人神色上没有丝毫的怜惜和不忍,只丢下句“还不够” 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句“还不够”指的是沈忱被欺辱的还不够。叶九倾明白,只有沈忱被欺辱到绝望,自己的施以援手才显得尤为重要。
又过了片刻,南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够了!”提起轻功便冲了出去,却不料被人一脚别倒。草丛将二人的身影掩藏,叶九倾压在南明身上沉声说道:“你别坏我的事。”
“你疯了!”南明瞪着叶九倾,挺了下身子想把他甩下去。
“不是不救,是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叶九倾把南明压得死死的。
南明:“你再等下去他人就没了!”
叶九倾:“……死不了的。”
南明:“你起开!”
叶九倾:“你别动!”
“啊……”一声绝望痛苦的嘶吼声传来,叶九倾和南明停下了动作,立刻坐起身向沈忱那里看去……
沈忱被按在地上,衣服不断被那些孩子撕扯着,他拼尽力气挣扎却无济于事,很快衣服被扯了开来,露出雪白瘦削的双肩,他不敢去拉上衣服只因他一只手臂被人踩在脚下,而另一只手在使劲拽着自己的裤子。
沈忱开始不停地咳嗽,眼前黑色的影子一阵一阵的,他感觉到四肢被人牢牢压制住,可他动不了。此刻的他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任人摆布、欺辱。强烈的耻辱感和毫无自救之力的无助让他逐渐崩溃,泪水不断滑落,口中痛苦的惨叫不断……
粗鄙不堪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
“早就看他像个娘们,爷们哪有长这么白的?哥几个把他扒干净看看,咱们的沈师弟究竟是男是女,别到头来是个师妹!哈哈……”
沈忱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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