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腊月雪格外多些,街道上一层冰溜子还没清理干净,积雪又接二连三落上去,别说车了,行人都得互相搀扶着走。
这种天秦文礼可不敢让杨建一个人跑,近些的自己陪着送,远些的打包好捎班车上。
秦钰暑假摆摊上瘾了,过年也嚷嚷着要摆摊。秦文礼又舍命跑了趟清塬,批发了些花生瓜子桔子之类的,在门口支了个小摊子练手去吧。
生意还行,大集日他都得来帮忙。
又是一年腊月二十三,放走两个心热逛大集的孩子,秦文礼穿着军大衣坐在马扎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不小心就瞅见刚下车的人群中,那抹军绿色的身影。
笔直的背,熟悉的侧脸,秦文礼心跳忽的加速,唰一下站起身,挥动着他的长袖子。
“大宝,大宝!”
嘈嘈嚷嚷的街道他的声音那人听得并不真切,但他的行为惹眼啊。大宝旁边的姑娘就瞅见了,伸出手拽了拽大宝。
大宝一回头,秦文礼顿时挥舞的更快。
大宝面露喜色,拉着那姑娘穿过拥挤的人潮过来,秦文礼也扑过去,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宝!”
“文礼哥!”
正好俩倒霉孩子回来了,秦文礼拉着他俩叫了“表叔、表婶”,便把人带到屋里。
“大宝,和你媳妇快上炕暖和着。”
大宝有诸多疑问,但都抵不过脚底板的麻木,拉着媳妇先脱鞋上炕。
“你是刚回来吗?”秦文礼问。
“是的哥,长途车半夜到的清塬,发三岔的那趟人满了,就坐了上官的车准备再倒……”
“哦……”就说呢,有直达车怎么只坐到上官。
“哥,这是你的房子吗?”大宝好奇道。
秦文礼点头,“是家里前两年买的,咱这边全靠老天吃饭,种地养不了家,出来做点小生意补贴。”
大宝目露敬佩:“哥你一向有本事,干啥都能成。”
文礼虽是表哥,可在他心里比亲弟二宝还要亲近,哥过得好他比谁都高兴。
说了会儿话,秦文礼撸起袖子看了眼时间,关心道:“你们还没吃饭吧?”
大宝摇头:“我们吃了早饭的。”
“那怎么成,你在部队一天可是吃三顿,我去给你们要两份饭。”
想起什么又问道:“弟妹怕是吃不惯面食吧,要不给要个米饭?”
大宝和媳妇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不好意思笑道:“那就米饭,麻烦哥啦。”
“瞧你这话,你们坐着,我去去就来。”文礼笑着出门。
……
吃过饭,大宝媳妇有些累,留她在屋里休息,大宝兴致勃勃地跟着表哥出门看摊子。
秦文礼正好问问他的近况。
“婚是在部队结的,结婚当年媳妇就怀孕了,生了一个姑娘,头两年孩子小,今年能撒开手了,就说赶紧回家看看。”大宝说起这几年也是唏嘘,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以至于结婚四年了爸妈还没见过儿媳妇。
又问了几句表弟岳家的事,秦文礼话题一转,聊到了二宝。
刚起个头,大宝眉头就皱了起来。
有些难以启齿道:“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说在外边有了家……”
说起这个弟弟一向冷静的大宝能气死,偏生有些话又不好跟媳妇说,这会儿忍不住痛快吐槽:
“我都怀疑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屎,家里两个亲儿子不好好照顾,偏去帮着人家寡妇养孩子。那孩子小也就罢了,都二十好几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寡妇都能给他当妈,我是真不知道他图啥!”
“我就说你要真想这么过,干脆回来跟喜子办离婚,人家才二十七八的年级,还能再走一步,偏这个倔种还不想回来,真是提起来就一肚子气。”
秦文礼默默听着,不时帮着拍拍后背顺顺气。
大宝吐完苦水,无奈道:“说来说去我只是个大哥,又拿让人家没办法,但我也想好了,不管我爹妈同不同意,我是要跟喜子说了实情的,省得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拖累人家。”
大宝是个直脾气,最怕亏欠别人,做出这个决定他一点也不意外。
至于喜子,再不济也有自家的铺子兜底,总不会饿死。
这么想着就觉得说开了也没什么不好。
忙碌的一天结束,秦文礼拉着老婆孩子和大宝两口子回家。
到了家胡玉凤见了两人又是一番惊喜。
她拉着大宝媳妇不撒手,一声声夸着,大宝媳妇也表达了感谢,语言不通但还有双手比划,毫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交流。
杨秀手脚麻利地整治了一桌好饭菜,为了照顾大宝媳妇特意还蒸了大米饭。
大宝和媳妇一个劲感谢,杨秀笑着拉着大宝媳妇坐着吃。
舒舒坦坦吃了一顿,大宝两口子的心情都明媚了。
堂屋火炉架的很旺,吃饱饭的众人都脱去外面的大棉袄,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胡玉凤也不可避免地问起不争气的二宝,大宝还是一样的说辞。
胡玉凤叹了口气,“就该这样,喜子在我们家干,也不怕饿肚子,就是这两个孩子要你爹妈操心了。”
大宝这才知道喜子有了正事干,胡玉凤看着他讶然的表情也同样惊讶。
都两年了,你爹妈没提过吗?”
得,看大宝的表情就知道没提。
“我妈嫌电话费钱,每次两句就挂了。”大宝不好意思道。
嗯,这是她妹妹能干出来的事!
第二日,胡玉凤留两人吃过饭,在杨秀的提醒下又给装了五斤大米,这才让秦文礼把两人送回去。
以她妹妹的性子,儿媳妇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挑拣什么大米小米的。
大宝见状心底涌起一股子感激。
……
马上要过年了,杨秀留在家里和胡玉凤浆洗被褥,秦文礼带着秦钰上去看铺子。
家里五个炕,每个炕上的床单被套枕巾取下来堆成了一座山。
胡玉凤看着就觉得胳膊疼。
“要不咱先收拾别的,让文礼回来稍台洗衣机再洗?”
她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必须买!
杨秀却笑道:“妈,这也没多少,你放着我慢慢洗……”
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勤俭持家,钱能不花就不花。不就是洗衣服嘛,几把子力气的事,谁家不都是这么过的,何必还花一笔钱。
胡玉凤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心里在想啥,节约是好事,可挣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的舒服?这也不买哪也不花的,咱拼死拼活是图个啥?活着不花死了也带不走,就留着干看吗?
她都不用问,杨秀肯定会说,当然是给儿孙攒家业!
胡玉凤常常疑惑,到底她俩谁才是年轻人?
结果这洗衣机也没买成,杨秀许是怕花钱,洗的速度飞快。胡玉凤眼看着大山变小山,小山消失不见,换来挂的满满的两个晾衣绳。
床单被套一出水,不大会儿就冻得梆梆硬,秦树和李想在下边窜来窜去掰冰溜子。
洗完衣服还要打扫房子。
老秦家的新屋才住了一年半,顶棚还是雪白的,有个蛛网灰尘都特别显眼,打扫起来也轻松。
婆媳两个把屋子犄角旮旯都清理了一遍,院子留给秦生田打扫。
老房子这边,老郑也站在板凳上扫他住的屋子,秦生田在地上扶着板凳。
杨秀一进门吓了一跳:“郑叔,你快下来,万一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玉凤也指着秦生田骂:“胆大得很,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敢让上凳子,你咋不上天呢?”
秦生田委屈,他就是扶凳子的,干啥骂他!
老郑不好意思地下来,胡玉凤把两老头赶出去,她和杨秀哐哐一顿扫。
“行了,以后扫灰尘叫我们,你们把桌子地面收拾干净就好。”
老郑连连点头。
……
“啊天爷……你咋不把我收了,爹啊……你留着我受这恓惶……”
一阵阵抑扬顿挫的哭声从院外传来,胡玉凤听不大真切。她转头看杨秀,杨秀侧耳,有些不确定道:
“好像是我大伯?”
秦生田闻言拔腿就跑,胡玉凤骂了一声,和杨秀也跟着出去。
老郑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去看。
一出门声音就听得清清楚楚,果真是秦大伯。
胡玉凤暗骂,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该不是跟着文礼他奶学的吧?
这么想着脚底下却不慢,等她们赶到跟前,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李兰花和三个孩子在一旁手足无措。
秦大伯的女儿秦小雪和丈夫一人一边拉着坐在地上的秦大伯,秦大伯像是一只耍赖皮的狗,屁股死沉死沉。
见她们过来,小雪叫了声“二婶”,眼泪就下来了。
陈秀莲一脸怒气站在秦大伯身后。
秦玲半边脸通红肿胀,眼泪都快把人淹没了。
秦生田像只身处瓜地却吃不到一口瓜的猹,急得前后乱窜,就差抱着他大哥摇晃了。
胡玉凤简直没眼看。
杨秀拉了拉李兰花,小声问:“咋了这是?”
李兰花指了指秦文庆家的方向,又指了指小雪,有些一言难尽:“和文庆媳妇两人吵架,我听见吵吵赶紧出来,就见我爹已经坐地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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