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降落在玄家后宅后不久,收到消息的塔尔就踩着死灵的传送门抵达阑珊梦居屋顶。
墨江十传信让他当心琅轩的第二天,就发来了另一份东西,上面记录着他那夜看到的一切。客观的用黑色,主观的用蓝色,仔细得令塔尔咋舌。
琅轩和联盟旧部的关系并不令他意外,但樊霄说的那些话却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和涅亚定下的计划……是什么意思?
“琅轩应该是真的没注意到他讲了什么,”灾祸评价,“他们精灵族情绪上头的时候这么不理智的吗?”
塔尔瞥了他一眼,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精灵王这到底什么意思?”灾祸也没搭理他的反应,“图纸、卷轴、还有计划都是他和涅亚商量好的?不仅如此,他还要保你的命?还要因为琅轩要你的命杀他?这么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樊霄和那个樊霄不是一个人。”
塔尔把信纸折起来塞好。
“一切照旧,我怎么知道这话是说给琅轩听的,还是说给墨江十……或者我听的。”
他不想再承受一次轻信的下场了。
灾祸停顿了半晌,明白了什么,便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估计得没错,琅轩两天之内就能入城,而在那之前,塔尔打算去见一次凰笙。
她的住处就在距离玄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隐蔽在一棵三层楼高的桑树之后,距离热闹的主街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阴暗寂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凰笙见到来客并不意外,她侧身让塔尔进屋,见灾祸没有进去的意思,便掩上了门,但没落锁。灾祸本以为会在门外等很久,便抬手摘树上的果子塞进嘴里,却不料只过了十余分钟,塔尔便踏出了那扇门。
凰笙跟在他身后,驻足在门边,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会尽力促成,但恕我直言,你这是在把自己往悬崖边推。”
塔尔脚步一顿,侧过身问:“这是预言?”
“不需要预言,”凰笙注视着他的眼睛,“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灾祸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对塔尔来说有益的事。
塔尔抿着嘴,回望过去的眼神似乎带着些无奈,让凰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荆巡留下的坐标是月光流畔门前的喷泉,天街屏障从内部很容易破坏,但在那之后,请别忘了你的承诺,”凰笙顿了顿,“无论结果如何。”
塔尔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小巷。
灾祸连忙跟上,手里还捧着没来得及吃完的桑葚。他递出去,塔尔就接了吃,没想到刚一入口,酸味就直冲头顶。
“你不会摘熟了的吗?”他忍不住皱起眉。
“不都黑了吗?长得没区别啊,”灾祸拿了一个塞进嘴里,“你运气不好吧,正好是个酸的。”
塔尔等余味散去,婉拒了灾祸之后再递来的果子。他怕被酸得神志不清,一会儿不小心把君弦给烧成灰。
玄家后宅兵荒马乱,君弦昏迷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转好的迹象,大小医师束手无策,只能用银针延缓她口鼻出血的速度。
旷星守在屋内,见到塔尔后遣散了所有人。塔尔动了动指尖,灾祸心领神会,手指融化成很细的触须,顺着君弦出血的口鼻朝内部探去。
“诶他……”
旷星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即使没见过来者,能跟在塔尔身边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善类。
“他是什么?猫吗?”灾祸指了指旷星的耳朵。
“猞猁,”塔尔调整着指尖的火,让颜色从发蓝的白焰缓慢变成了接近金色的模样,“先救人。”
触须很快就找到了出血的位置,灾祸将君弦脑后和颈侧的银针一根根拔出,发现出血量没有增加后松了口气。
“我处理凝血,之后立刻用火,她的血再流下去就要死了,”灾祸用另一只手划出一个大概的范围,“这一片,集中用火就行。”
“你轻一点。”塔尔叮嘱。
“不会像对你那么粗暴的。”
金色的火焰散发着热度,塔尔先在君弦手上擦伤的地方试了试,确认可以恢复伤口,且没有别的害处之后才点了头。
他们的动作很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黑色的触须退出,火焰也熄灭了。君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很多,体温没有异常,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旷星怔愣着守在床边,他才知道塔尔的火焰还有这样的效果。可他首先想起的并非是火能救多少人的命,而是塔尔和虞影溯在乌蒙打的那一架。
他先前始终认为那是血族恐怖的自愈能力,但在涵山城与暗党成员战斗至今,再怎么迟钝也该意识到血族的自愈能力其实是有限的,而且速度绝不可能快成那样。
而塔尔的火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功能,因为外表看上去毫无差别。
“没事了,差不多今晚就能醒,”灾祸说,“但她很脆弱,血也流走了很多,是不是要吃点什么药?”
旷星被打断了思绪,看着眼前深色皮肤的陌生怪物,留下一句“我去找医师”就匆匆离开。
灾祸觉得莫名其妙,转头问塔尔:“他怕我干什么?上次不还挺嚣张的。”
他完全没意识到上一次见到旷星时还没有人形,但塔尔却觉得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旷星的视线落点是他们之间,其实更偏向自己。
如灾祸所料,当日入夜后不久,君弦便恢复了意识。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挣扎着要找塔尔,灾祸见状便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自己化身为幕,将整间屋子包裹在内。
“内核庭院一周就会开启,罗伊尔撑不到那个时候,接任的人也来不及赶到琳琅天城。罗兰公国届时一定会陷入混乱,你们可以借机行动,”君弦气若游丝,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问天空树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魔族能增加不被反噬的时间,祂说没有,但祂是山脉以南禁制的源头,一旦失去灵力供给就会陷入沉睡,魔族就可以翻越山脉不被反噬。”
塔尔问:“你知道北大陆的事?”
“其实是我偷听到的,他们可能以为我听不见吧,”她低声道,“他们提起过北大陆的局势,说永夜五城集结军队,无梦城打大乱,魔族大军想要南下……塔尔,我知道那其中会有属于你的势力,但长老殿里的毕竟是古代恶魔……我不愿看到人类的土地变成战场。”
即使她明白,有时候愿望和现实就是相悖的。
“如果我能成功,他们不会进入北部气根,”塔尔说,“但如果我失败,不止魔族大军,可能北大陆其他的古代恶魔也会突破封印倾巢而出。混沌的所作所为已经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衡,即使山脉以南的种族无力对抗,也不会放任他吞并整片大陆。”
君弦没来得及细想塔尔口中的“成功”究竟指代什么,即使很早就意识到时局的混乱,她也从未想过可能会亲身面对再一次的古魔大战。
那些传说中抬手就能毁灭一座城池的恐怖存在从不怜悯生命,人类对他们而言更是蝼蚁中的尘埃,甚至不屑去消灭。
“塔尔,索纳斯要进来。”化身为幕的灾祸突然开口。
塔尔点了点头,幕开了一道口,死灵从屋外推门而入,走到床边。
“这么小?”死灵有些意外,“她就是前任人皇吗?”
“没登基,还是王储。”
死灵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孩甚至还没成年,就已经要背负着一整个种族的未来前行。
“他是古代恶魔死灵,”塔尔朝君弦解释,“你可以叫他索纳斯。”
君弦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不用紧张,这是我的纹章,人皇家族应该有记载,”死灵在掌心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花纹,展示给君弦,“我们打架的确不会顾及人类,但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比我们更安全的了……不会动你,别怕。”
君弦低头看了一眼,那的确是记载在《古魔大全》里的纹章,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索纳斯的掌心里,像一团温顺的烟雾。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身,保持着人类王族该有的礼节,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我是君弦,”她直视着死灵的眼睛,“原本该是萨利尔曼王国第62任女皇。”
死灵回握住她的手,他了解人类的礼节。
“可能有点冒犯,但我可以坐你床边吗?”死灵笑了笑,“站着疼。”
君弦点了头。
“多谢。”
塔尔往旁边撤了半步,问:“你找她有事?”
“对,奥兰虽然死了,但也不能给混沌背黑锅,”死灵看着君弦,继续道,“百年前,帕帕罗尔嘉爆发的瘟疫被你们成为‘溶骨病’,但那其实是奥兰的毒,名叫‘灼凌’。他的称号是“恶疾”,那时候都还被关在永夜矿脉之内,而早年间南方残留的‘灼凌’已经在千年前的大战结束后就被清理干净了,那时候的布雷希特做事不会有任何纰漏,王权也确认过。”
君弦瞬间知道了他的来意。
“古代恶魔各有称号,各司其职,我们虽然造成了无数生灵消陨,但从不会干借刀杀人的事情。这件事需要有一个说法,给我们,也给人类。”
塔尔不禁腹诽,死灵在谈判桌上的姿态从来如此,看似将主动权递给别人,实则始终紧捏着那根线。君弦无法拒绝,而人类之中没有谁会被君家人更了解这件事,尤其王储。
君弦没有立刻说话,她从怀里拿出了罗伊尔交给她的东西,没有递出去,只是放在了床面上。
“离开之前,罗伊尔给了我这些,”君弦顿了顿,“他让我带出来,但没说给谁。”
死灵看了一眼塔尔,得到颔首后拿起了那个玻璃瓶,打开取了些粉末,没分辨出什么。
“这是当年行医洛克给的药,”君弦说,“最后的一点。”
死灵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塔尔,低声道:“奥兰说灼凌的‘解药’只有深渊烈焰和他自己,除此之外,就只能掐断源头,或者集中所有被感染者,等着他们自己死去。”
君弦没有说话,她抿着嘴打开了卷轴,转了个向,缓缓推开。那上面写着无数触目惊心的数字,短短几行,埋葬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
“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事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全靠君家人口口相传至今。我不确认真伪,但有些事如果这么解释,是说得通的,”君弦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卷轴,沉声道,“当年丧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帕帕罗尔嘉中部变成了杳无人烟的荒野,方圆数百里无一人存活。”
塔尔呼吸一顿。
“那场瘟疫没有任何感染者被治愈,行医洛克给出的药只能起到预防的作用,已经出现症状的人无药可救。我们确认了药有效之后,第一批服用过的人就去了东部,他们原本想将所有被感染和……疑似感染的人关在城内,因为那种瘟疫从接触到尸骨无存,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天,而且几乎没有潜伏期。”
君弦的声音哽了一下,有些哑,却依旧继续道:“但其实……已经没必要了。
“使者动身出发应该是在瘟疫爆发的第十天,进入帕帕罗尔嘉之后的第七天抵达了腹地。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活人是在一个叫卡帕的小镇,大概安亚纳和阿隆纳之间。自那之后,只找到了接连数十个空荡荡的城镇。
遍地都是只剩下头骨和皮肉的尸体,还有一种很甜的味道。”
塔尔知道那个味道,甜腻到了极致,令人作呕。
君弦继续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在亚恩城找到了诺克家主留下的信件。
“瘟疫爆发的第五天,最初出现状况的那座小镇中就已经消失了过半的人,同时扩散到周边城镇,波及了亚恩城。诺克家主在进一步扩散之前,勒令境内骑士团封闭了周边所有城镇,完全禁止出入。
“使者抵达腹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据他们所言,那种甜腻的气味又过了足足一个月才散去。没有人能解释那究竟来自哪里,只能依靠见到的一切结合历史进行推测,才和古魔大战中令巨人族灭亡的‘溶骨病’联系在一起。”
塔尔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深渊烈焰,没有鹿神的净化,或许琼佩密林也会变成那样的地狱。可为什么帕帕罗尔嘉的灼凌只针对人类?照理说这种使巨人族灭种对一切生灵一视同仁,过去大战中如此,在琼佩密林中也如此。
“行医洛克在溶骨病爆发后第几天出现的?”塔尔问。
“第六天,他找到当时的王储君晁,自称来自瘟疫爆发之地,有办法救下人,”君弦笃定道,“他拒绝一切文字记载,但……我们总有办法留下信息。”
这和君煌在白夜塔中说的一致,行医洛克救人的条件就是不留文字记载。
“当时为了善后,国王君煜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为了名正言顺给洛克家族爵位,同时也将外强中干的帕恰克尔曼家族抬了上来,帕帕罗尔嘉中部被架空,分散为安亚纳和伊尔亚东西两个权力中心。但他们解释不了瘟疫的来源,于是只能归咎于神魔,转移仇恨的目标……颁布了混血种禁令,”君弦说,“就因为瘟疫爆发前三年,君家生出了一个混血种。他们把一切都归为‘神的惩罚’,说混血种是诅咒,是导致王国没落的罪魁祸首。直到我父亲继位,混血种禁令才被废除。”
都连起来了。
混血种禁令的颁布让王国内的所有混血种们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混沌只要留下一根隐秘的线,就可以打着复仇的旗号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可又有多少混血知道,那就是造成他们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
塔尔看了死灵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答案。
“这很可笑,因为君家人都明白瘟疫爆发的时间和行医洛克出现的时机根本对不上,人类几乎不可能在短短六天就从帕帕罗尔嘉腹地地抵达琳琅天城,还同时做出那么多药,”君弦握紧了拳,“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再有相关的内容就是三十多年前,诺克家族幸存的后人找到了我父亲。他们认为其中有蹊跷,执意要查出其中的真相,所以……”
“君朗找到了涅亚·斯图莱特。”
塔尔轻轻叹了口气,因为至此,一切都有了解释。
身为皇家密探的涅亚为了查清真相,使用禁术召唤出蕾妮西亚,抓住了混沌留下的尾巴,也成为了他狙击的目标。当时的涅亚为人类办事,他建立联盟或许是为了让塔尔未来能够有个容身之所,却也同样想要借此分散混沌的势力。
蕾妮西亚的出现给了他一张抵达世界各个角落的通行证,却也让他成为了最大的那个目标。敌在暗他在明,等意识到的那天,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君煜为什么会认为这其中有混血种的原因?”塔尔问。
君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好像是因为红发魔女君默。她和父兄的关系很差,也是唯一一个拒绝了药的人,和龙族大祭司也交情匪浅,丈夫还是当时唯一的雪原白龙。可当时正值龙族和精灵族大战,维持天空树的源头在灵池,人类当然不会站在龙族这一边……”
君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道:“难道龙族和精灵族的大战也和——”
死灵冷笑了一声:“这么看来,混沌还真是用心良苦。”
“两族决裂于两百年前,”塔尔说,“之后精灵族为了入侵白龙湿地,暗中操控了大裂谷动乱。独角兽末主死后,兽人族内乱,烈阳族出走,后来成为了萨利尔曼王国的皇家军团。”
君弦瞪大了眼睛,旷星曾和她提起过兽人族内部的一些事,但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这其中还有混沌的手笔。
“在我记忆里,千年前龙族和精灵族的关系非常好,他们可以为彼此出生入死,是能够托付后背的交情,”死灵说,“他们会决裂,除了有人从中作梗,我想不到第二种理由。”
塔尔拿过玻璃瓶,那其中的粉末残留并不多,颜色有些差异,可能还混杂了其他的药。
“这个我会拿去给兰克,成分和作用查清之后……”塔尔顿了顿,“可能君家后继无人的原因也能找到。”
君弦咬着牙,点了点头。
“灾祸,可以了,”塔尔说,“索纳斯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兰克并不难找,他很少离开那间屋子,更何况赫卡洛斯的存在感太强,像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在哪里一样。
塔尔没急着过去,他路上联系燕拾大致了解了北大陆的情况。永夜五城被赛尔芬联合凌晚殊掌控,玄逐归和王权下落不明,无梦城暂时落在了陈安和琼的手里。
虞影溯原本想让北大陆在结界被破除之后再翻越山脉,在那之后以一周为期限,利用传送法阵在法特里柯山脉和诺亚之舟间游走,抵抗反噬的同时解决王国北部的稀有混血种。
可如果能够让禁制失效,魔族大军的成功几率就会急剧上升,但这也意味着风险增加,因为那群亡命徒是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传送阵很容易解决,但压制魔族大军的方式除了武力,没有别的方法。可如今有能力做到的那些强大魔族中,蕾妮西亚去世,布雷希特和伊斯雷尔虚弱至极,陈安和琼联手或许能够做到,但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留在无梦城,而凌晚殊必须镇守在法特里克山脉附近的据地,否则一旦内部失控,再聚集起来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你可以问问古代恶魔,”燕拾提议,“或许他们谁有这个兴趣。”
塔尔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死灵和灾祸得待在他身边,深魇和烙印离不开霜兰幽谷,王权跟着玄逐归一起不知所踪……或许还有一个选择。
“我回去问索纳斯,之后给你答复。”
“那法尔伽鲁姆的消息要告诉赛尔芬吗?”
“说。”
他不知道梵蒂希尔伽的具体位置,但死灵或许可以给出坐标。现在距离那边最近的就是赛尔芬,如果能够请得动莱恩·斯图莱特,或许魔族大军失控的问题就不用再担心了。
“还有一件事,无梦城最近有点不太对劲,”燕拾说,“明面上看不出来,但我总感觉……太安静了。”
“找人试探一下无间塔,”塔尔已经到了兰克的院外,“别的书面联系,我先有事。”
他关闭通讯踏进了屋子,还没看见人,却先闻到了一股浅淡的烟味。
“塔尔?”兰克有些意外,“有事?”
塔尔在简单的解释后将玻璃瓶交给了兰克,后者说会尽早,可分离成分以及确认都需要时间,就连能否成功都没有定数。
“哥,再抽点血吧,”塔尔又说,“以前的那种血液提纯,我还要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留在玄家。”
兰克愣了一下:“要那个干什么?”
“以防万一,”塔尔说,“有准备总不猝不及防要好。”
兰克给赫卡洛斯递了个眼神,后者抿着嘴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塔尔,你……”
“哥,”塔尔打断了他,“我不会做傻事。”
兰克看着他:“为了虞影溯?”
“外人不知道通缉令的真假,但你知道,”塔尔说,“他在帮我铺后路,所以我也要给他留一条后路。”
因为如果他没能活,总得留下一些证据。
“所以这么早就准备自己的后事。”
塔尔顿了顿:“我……也不一定会死吧。”
一旁赫卡洛斯叹了口气,他没有询问兰克的意见,因为结果如何都心知肚明。抽血的装置就在身后的储物格里,赫卡洛斯熟练地将针扎进塔尔的血管,等待容器被填满之后,用术法包裹住。
“这里交给我吧,你应该还有事要做。”赫卡洛斯说。
塔尔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兰克当做道别,便转身往门外去。
“塔尔,”兰克又叫住他,“罗伊尔还好吗?”
塔尔脚步一顿,回过头。
“他快解脱了。”
兰克笑了一下,微微颔首:“好。”
解脱了也好。
塔尔来得突然,离开得也无声无息。兰克盯着门外看了很久,直到赫卡洛斯处理完那一罐血才堪堪回神。
“让他自己决定吧,”赫卡洛斯拍了拍兰克的后颈,“都这么大了。”
“是吗?可他今年才23岁,”兰克低声道,“如果魔族混血只能活到23岁,该是谁的过错?”
赫卡洛斯的指尖顿住了。
“虞影溯从大裂谷给我送了一封信,你看过了,”兰克说,“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传这种消息,有些事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清楚。”
“混沌去大裂谷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知情。”
兰克笑了一下,无奈至极。他从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卷,叼进嘴里,抬眼让赫卡洛斯点火。他从前从不沉溺于此,但在知道了塔尔身上的落霄后,这成了他的必需品。
烟草的味道缓缓散开,兰克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塔尔不准备怪我,那虞影溯呢?”兰克问,“赫卡洛斯,如果有人这么算计我,你会怎么样?”
赫卡洛斯没有回答。
“我有时候会后悔答应把他养大,因为如果他只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我就不用被愧疚感折磨,”兰克的声音很轻,“当时想着分一杯羹,没想到,失策了啊。”
赫卡洛斯低下头,在兰克已经长出细纹的眼角很轻地吻了一下。他总觉得塔尔从路都不会走的小孩长到现在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就在这短暂至极的时间里,枷锁就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你要去吗?”赫卡洛斯低声问。
“你呢?”兰克偏过头望他,“你愿意吗?”
赫卡洛斯笑了笑,他就着兰克的手吸了一口烟卷,学着人类的方式缓缓呼出了烟雾。
“我很早就说过,我不会回北大陆,”他说,“当年离开无梦城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要死在南方。”
兰克知道答案了。
在等待琅轩的时间里,塔尔往返了一次霜城里的精灵族据点。锁魂阵初步被确认是属于精灵族的法术体系,但似乎是一种古老的祝祷之术,只有先知一脉能够接触到。
他首先去找了凰笙,但凰笙却说她只能解析其中的八成,因为还有一部分是琅轩回到灵池后才出现的一种自创的祝祷之术,名为“情衷”。
“今天就别走了,在这里等他吧,”凰笙说,“日落月升,他就来了。”
凰笙所言非虚,当日入夜后不久,那棵桑树旁的门就被敲响。琅轩并非只身前来,但潘逸留在了门外,显然是不准备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琅轩见到塔尔并不觉得意外,他不想浪费时间,因此连寒暄都省了。
“柏秋三日内就会回到灵池,旌云的消息我也收到了,”琅轩开门见山,“一旦大阵开启,一周内灵力供给就会中断,涵山城就有机会可破。”
“族内也会对我们更有利,先知一派的法术消耗很大,因此如果灵气充足,胜算更大,”凰笙点头,“樊霄大部分的势力都到法尔伽鲁姆来了,但除了他,保不准还会不会有别的脏东西。”
塔尔不准备提起君弦,如果精灵族的动作正巧对他们有益,那就没必要太早暴露自己的目的。
“可问题在于,你怎么开启大阵?”凰笙问,“控制权在樊霄手里。”
琅轩没有明说,只是道:“我有我的办法。”
塔尔看着低处,想起重观曾经有意无意地透露过他们之间有过交易。龙族可以保护他不被樊霄追杀,而条件,除了夺回白龙湿地,塔尔想不到别的可能。
琅轩知道涵山城对于落月同盟的重要性,也同样知道一旦中断,精灵面对巨龙就毫无胜算可言……但驻守白龙湿地的精灵并非全部归属于樊霄。无论两百年前的龙与精灵关系如何,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只有仇恨才是最鲜明的烙痕。
一旦开战,就是不死不休。
琅轩不再是精灵先知,又或许从来就不是精灵族所期望的那个精灵先知。
“塔尔,”琅轩突然转过头,“你知道了多少?”
塔尔猛地回神。
“你觉得我知道了多少?”他把问题抛了回去,“或者说,你希望我知道多少。”
琅轩笑了一声,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还欠你一次祝祷?”琅轩又问。
塔尔迎上那道眼神,琅轩似乎向他投来了一根橄榄枝,邀请、或者说收买他偏向自己那一方。塔尔不想去蹚精灵族和龙族的那摊浑水,可又没有选择,因为虞影溯还在等锁魂阵的解除方法,性命攸关。
“是,”塔尔说,“但你们的祝祷有太多种。”
“那你想要什么?”琅轩问。
塔尔不想暴露锁魂阵,他想赌一把。
涅亚的日记里写过,琅轩离开灵池树塔的时候年纪很小,空有一身法术,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他在和樊霄回去之后才接触到精灵古书里的那些法术,而第一次祝祷是在回灵池之前。
“你第一次给樊霄的祝祷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在琅轩面前说这个名字,“就那个吧。”
琅轩一愣,然后想起来他好像的确是说过,在大裂谷的时候。
“你说‘情衷’啊,”他垂下眼,“好。”
行医洛克第一次出现指路145(白夜)
关于涅亚当时在干什么指路143(长河尽头)布雷希特的话
龙族精灵以前是盟友之前提过,指路124(遗址)靠近结尾那里
精灵煽动大裂谷分裂的全过程指路72(貌离神合)作话时间轴
琅轩给樊霄的祝祷指路57(归途),当时只说是他此生第一次祝祷,但没说是什么
先知这个行为属于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hhh,所以樊霄说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一点也没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7章 第180章 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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