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溯上楼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屋内有人,这股气息太过于熟悉,甚至让他以为那是思念过度的错觉。
直到开了门,有人从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
塔尔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碎发蹭在他颈侧。虞影溯有些愣神,但拥抱已经成为了本能,双手早在对方接近时就下意识地动了。
“怎么来这里了?”虞影溯低声问。
“事情都处理完了,多了五天,来找你,”塔尔的呼吸声很沉,闻不够似的凑在他颈边,不肯松手,“好久没见了。”
亚恩城内并不安全,血族暗党的眼线遍布各地,混沌的势力盘根错节。虞影溯不知道塔尔怎么进到他屋里的,深渊烈焰的气息还没完全消散,应该是传送阵法的残留。
“你自己开的传送门?”虞影溯问。
“嗯,我还破开了你的禁制,不难,就是消耗有点大。”
塔尔的声音很低,语调也很平静,但虞影溯就是觉得他在邀功,还要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不知道你会来,早知道留个后门了,看你累得,”虞影溯把他抱了起来,“要不要睡觉?睡一会儿吧。”
“你还要出去吗?”塔尔凑在他颈边。
“克莱蒙还在楼下等着,哈普兰特也从卡什拉尼过来了。”
虞影溯带着他到了床边,塔尔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身上,没什么想要放手的意思。
“那我带你一起下去?”虞影溯失笑,“克莱蒙估计是习惯了,至于哈普兰特么……没办法,就只能灭口了。”
塔尔笑出了声。
“多久回来?”
“不太确定,”虞影溯想了想,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哈普兰特的来意不会太好。他看不惯克莱蒙很久了,邵凛被我击退,他也想借机分一杯羹。”
“他要做什么?”
“架桥,在亚恩城和卡什拉尼之间通一条路。其实对于这里的人类而言这不算什么坏事,可一旦路成了……”
塔尔明白他的意思,这条桥可以出现,但决不能是现在。
“索纳斯随叫随到,你如果控制不了哈普兰特,那就我来,”塔尔从他腿上起身,跪在床边吻他的左眼眼角,“留着他的命是为了西莱恩的平稳,但如果他稳不住,那就杀了,拉弗雷恩家可以占据两大城,那诺克家族也不是不可以。”
虞影溯扬起嘴角:“好。”
不知道是因为哈普兰特真的太难缠,还是没处理完的事情着实太多,塔尔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他望着窗外卡什拉尼的灯火,拿出了卡雷泽送来的那张羊皮纸,摸索片刻后从屋里翻出了一支笔。
莱恩说羊皮纸不怕水,韧性也很强,很适合用来储存。塔尔动作顿了片刻,在纸的角落里写下了莱恩的名字。
墨水的痕迹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消失了,塔尔盯着看了一会儿,几秒之后,一行手写字出现在了纸张正中。
是莱恩的字,问他是不是塔尔。
虞影溯再进屋时就看到塔尔趴在床上,面前铺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他站在床边,等上面的字迹出现又消失了好几轮,就差不多知道那是谁了。
“你要找他帮你控制山脉以南的魔族?”虞影溯问。
“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塔尔说,“他既然愿意帮忙,不用白不用。”
可莱恩的帮助怎么可能是免费的,古代恶魔从来讲究有来有往。
“条件呢?”
“如果我们成功了,以后每年的6月15要去梵蒂希尔伽待一个月,一共二十年,”塔尔顿了顿,“要给他讲故事,真的假的都可以,但得是他没听过的。”
虞影溯本来想笑,但想起储物戒里来自烙印的那份卷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这群活了上千年的半神都是些什么癖好,收集癖也就罢了,故事大会都已经来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好像真的很喜欢听故事,”塔尔说,“欺诈、索纳斯、莱恩,都这样。”
“活太久了吧,索纳斯不是说过吗,连别人的故事都看不到听不了的时候,他就没什么想继续和这个世界耗下去的愿望了,”虞影溯俯下身,掌心托着塔尔的下巴,让他抬头,“我还没问,你能在我这里待多久?”
“五天,”塔尔不太张得开嘴,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但我不想一直在你房间里,像金屋藏娇。”
这个时间长得让虞影溯都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塔尔只是来过个夜,却没想到他能从混沌手里偷回来五个日升日落。
再去琳琅天城的时候,看来得给罗伊尔扫个墓。
“那怎么办啊,”虞影溯坐到床上,“我消失五天混沌会不会暴走不知道,但克莱蒙肯定会。”
他低头凑到塔尔面前,鼻尖相抵,额头相触。
“你有什么办法吗,金屋里的……小少爷?”
“小少爷已经帮你问了,”塔尔扬起了嘴角,“索纳斯自愿帮你代五天的班,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好心,对吧?”
封灵结界被关闭后的特拉古欧森林其实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传送门开启又关闭,塔尔和虞影溯一起踏上这片土地之时,却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
“这里……”虞影溯愣了愣,“是我们当初被包围的地方吧?”
塔尔不太确定他们的落点,但闻言便开始找周围的道标。联盟的道标都藏在固定的隐蔽点,但即使被发现,上面的文字也并非寻常可见的那些。
“是不是那个?”虞影溯指着不远处的石头,“上面写了字。”
塔尔在黑暗中的视力着实不如血族,他顺着虞影溯的指示找过去,果然看到了歪倒在一边的牌子。
“写的是……斯图莱特?”虞影溯有些意外,“这是古人类语,燕拾教过我。”
“这个是空中滞桥,”塔尔一愣,“所以用的是原名?”
“像是涅亚会做的事,”虞影溯笑了笑,“现在想去哪里?”
“我家,”塔尔说,“上一次从三层的走廊里直接进了树桩,这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通往罗莱斯的路。”
虞影溯跟上他的脚步,问:“你要去罗莱斯?”
“嗯,”塔尔转过头,“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那得礼尚往来,”虞影溯搭上他的肩,“既然都到这里了,带我逛逛吧?”
塔尔撇了撇嘴:“都烧焦了,也看不出什么。”
“不止你家,森林里你以前去过的所有地方我都想去,”虞影溯揉了揉他的头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就算有……我们塔尔解决起来应该也是轻而易举,是吧?”
塔尔笑了。
“那事先说好,今天晚上我说了算。”
虞影溯眼中的笑意更深:“在下今晚就算不顾自己,也保证让小少爷满意。”
塔尔从前活动的区域其实不算太大,从西至檀枫镇,但往东就不确定了。虞影溯在塔尔发誓东边没有任何落脚点之后才大发慈悲,让他只在空中滞桥以西活动……毕竟只有五天,总不可能把之前二十年走过的地方全走一遍。
酒馆里的苍珩没想到塔尔还会再来,更没想到他会带着虞影溯来。他店里还坐着一个黑着脸的卡雷泽,见到虞影溯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暴跳如雷。
“塔尔!”卡雷泽敢怒,但绝不敢动手,“你——你带个吸血鬼来这里?疯了吧!”
“老样子,这次两杯,”塔尔看都没看他一眼,问苍珩,“他每天都没事干吗?”
苍珩瞄了一眼虞影溯,说:“也不算,他……只是今天正好有空,就撞上你了。”
冤家路窄。
“有仇?”虞影溯问。
“不算,他只是以前比较喜欢找我麻烦,”塔尔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虞影溯的胳膊,“他还让我不如找个吸血鬼从了,说……”
他攀着虞影溯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说一边吸血一边□□能爽得升天,指不定还会上瘾。”
他声音很小,卡雷泽听不见,但苍珩却没能逃过一劫。他切血橙险些切到自己的手,见了鬼一样看了塔尔一眼。
“是吗?”虞影溯背靠在吧台边,一双眼睛盯着卡雷泽,脸上在笑,眼底却泛上血光,“那你上瘾吗?”
“我都打算和你回罗莱斯了,”塔尔拉开椅子,朝着他侧坐着,“你说呢?”
直至此时,卡雷泽才认出来这个被塔尔带进来的吸血鬼究竟是谁。血族暗党如今话语权最大的亲王就这么站在联盟猎人歇脚的酒馆里,而他们的“战神”,显然是一副被鬼迷了心窍的样子。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卡雷泽气得有些喘不上气,“你这样对得起前线死的那些人吗?”
苍珩额角突突地跳,忍不住提醒:“卡雷泽。”
“我说错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要从背后包抄帕帕罗尔嘉,会死多少人?”卡雷泽的声音都在抖,“和混沌的手下私通,你对得起谁!”
“卡雷泽,闭嘴!”苍珩忍无可忍,把杯子重重砸在桌上,“要撒火去战场上撒,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发脾气,你他妈好大的威风!砸老子那么多张桌子到现在都没赔干净,又想撒什么野?”
“你——”
卡雷泽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因为塔尔突然笑了。他头靠在一只胳膊搭在吧台上,咧开的嘴角高高扬起,无论如何也压不回去。
他对得起谁?他谁都不欠的,唯独家里的尸骨还无人去收敛,血仇还无人能报。其他人又算什么?他们不是为他而战的,他们都是为了自己。
虞影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塔尔头发,又托着他的脸颊,当着卡雷泽的面,低下头在塔尔嘴角落了个吻。
“别逗他了,再下去真要气死了,”虞影溯在他身侧的椅子坐了下来,“人类还是有一定概率因此身亡的。”
“我就是觉得好笑,”塔尔看向卡雷泽,“你以前挑衅我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还回来?”
他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让卡雷泽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联盟以前的“鬼杀”什么时候笑过?那么孤僻、古怪又冷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是我的人,”塔尔说,“之前是,现在还是。”
卡雷泽张了张嘴,依旧没能发出声音。
“你不是问我谁还敢做我的同伴吗?现在有了。他不会让我费心保护他,也不是谁的拖油瓶……”
塔尔垂下眼。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吧台内的苍珩转过身,开了火,又将配料一份份拿出来,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可他……他不是血族暗党的……”
“是,”塔尔没有否认,“混沌能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为什么不可以?”
“可……他到这里……”
“卡雷泽,你够了没?”苍珩不耐烦,“问题那么多,告诉你你又能干什么?”
卡雷泽哑口无言。
“那……”卡雷泽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开口,“那恭喜你。”
塔尔收下了这份祝福。
“但森林里不是没有人,你们……”他本想说让他们当心,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不想被发现,可能谁都没有机会碰到他们。
“也别忘了你身上的强制契约,”塔尔提醒道,“要么把今天看见的烂在肚子里,要么……不介意让你这个人烂在这里。”
卡雷泽深吸了一口气,死死抿着嘴,摔门而去。
几分钟后,两杯茶被端上了桌。苍珩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只是今天的茶似乎煮得有些过了,多出一分浅淡的涩。
“水温有点高,凑活喝吧,”苍珩说,“你们下次再来,我会备上酒。”
“不醉不归?”塔尔问。
“喝倒你只要两杯,”苍珩失笑,问虞影溯,“你应该知道他酒量吧?”
虞影溯心想他不知道也得知道,毕竟某人接连几次把自己送上门都是因为喝多了。
“他喝多的时候其实看不出醉了,但行为会变得很……诚实,”苍珩说,“有一次四大家族宴会,那时候塔尔大概才十四五岁。有人亲眼看到他喝完酒之后把百里家的不知道谁按进了水池里,自己坐在池边,那人起来一次就再按回去一次,直到晕过去才捞上来。”
“苍珩,”塔尔说,“那人在旁边看了全程,也没有来救。”
“索萨家的小少爷,谁敢救你收拾的人啊?”
虞影溯笑出了声。
“后来去宴会,兰克就不让他碰酒了,生怕谁再说错话得罪他,”苍珩顿了顿,“再往后……”
“再往后就当猎人了,”塔尔喝完了茶,“宴会没再去过,毕竟想杀我的吸血鬼太多,那种场合一旦出事,没人能收拾得了。”
苍珩收了他面前的杯子,揶揄道:“只能说,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塔尔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苍珩耸了耸肩,“反正这称呼是从罗莱斯传过来的,就算我不说,你旁边这位殿下……也不会不知道吧。”
“嗯……我不知道是哪个,”虞影溯托着下巴,侧过头问塔尔,“这位小少爷不如亲自告诉我?”
塔尔挪开了视线,他才不信虞影溯不知道,可偏偏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分明是他不开口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虞影溯,”塔尔抢了虞影溯手里的杯子,“得寸进尺?”
“我也没得什么寸吧,”虞影溯失笑,“更何况……谁能知道那个称呼最后便宜了我,是吧?”
塔尔耳根红了个透,仰起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就准备走。
“这就走了?”苍珩问,“那下回还来的话记得提前说啊。”
塔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颇有点再也不来的意思。虞影溯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后,朝苍珩打了个招呼。
“会的,”他说,“还会再来的。”
猎人们的活动区域不算大,不到一天的时间,塔尔就带着虞影溯逛了个遍,从酒馆到石殿,又从宴会厅回到了索萨家的古堡。
前厅破损的玻璃窗还是上次见到的模样,塔尔站在楼梯上,抬起头看见了一截摇摇欲坠的麻绳,竟然没有被烧毁。
“那天谢谢你,”塔尔低声道,“我没来得及把外祖母安置好。”
“不会有人怪你的,”虞影溯抓住了他的手,让十指相扣,“索纳斯说过,索萨家的亡灵早就安息了,他们步入轮回,总有一天会回来……你能见到他们。”
能吗?塔尔问自己。
希望能吧,他希望是这样。
“我想把前厅收拾一下,”塔尔说,“地上还有残骸,收起来埋到后院吧。”
虞影溯记得塔尔说过,后院原本有一片白玫瑰田,他小时候还不小心摔进去过,胳膊上横七竖八地留了很多疤。
“我来吧。”
虞影溯指尖金光溢出,清洁术法凝成旋涡,将满地的狼藉尽数归拢,最终收作一个黑色的圆形球体。
索萨家四十三条人命,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单手就能托起的这么一个小球。
塔尔没说什么,他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从后门进花园。白玫瑰田早已被烧尽了,但废墟之中生出了一枝新芽,在阳光下随风摇摆。
塔尔半跪在地,停顿了半晌,便徒手将泥土扒开。这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泥土松软,这几天没下过雨,也不会很泥泞。但他的手就是在不听使唤地颤抖,指尖抠着地面,被泥土下的荆棘划破了皮肤也不在意。
他的肩膀在抖,像是用力过度,又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虞影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见状便上前,掌心搭在他肩上。
“没事,”虞影溯低声说,“想哭就哭,别忍着。”
“如果那天我在家,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塔尔的声音很哑,“混沌得到我……是不是就不会杀他们。”
虞影溯回答不了。
“我就不会去大裂谷,也不会去北大陆,”塔尔闭上了眼睛,“不会去霜兰幽谷,也不会去亡灵之森,他们还能见到最后一面……他等了二十年,最后想见到的不会是我……”
虞影溯轻缓地抚摸着他的后脊,他听见水滴在泥土上,越来越密。
“我好不容易知道谁是凶手了,结果到了最后,甚至都不一定能亲手报仇,”塔尔低下头,“是不是很废物?”
“你完成了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会是废物,”虞影溯轻声说,“索纳斯说你用了五天就解开了锁魂阵,这种天赋以后可是要成为大魔导师的。”
塔尔咬着嘴唇,獠牙在自己唇上划出一道口子,满嘴血腥气。
“好了,”虞影溯牵起塔尔埋在土里的手,将那个球放在了他的掌心里,“我帮你。”
他想起了以前见过的那些人类的坟墓,用法术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了好几个盒子。
梦塔赌场荷官手里的那些盒子都是铜镀金的,虞影溯熔了之后重新凝聚,不过片刻就造出了一个更大的新盒子,让塔尔把骨灰放进去。没了法力支撑,灰烬和干涸的血块零落在金色的盒子里,漆黑一片。
“要立个墓碑吗?”虞影溯问。
“不了,”塔尔说,“如果以后还回来……那时候再立吧。”
到了那时候,说不定他的名字也会被刻在上面。
塔尔捧着盒子弯下腰,轻手轻脚放进土坑里,又捧着土洒在盖子上。玫瑰花田很快就被重新填平,塔尔将那根新枝移到了埋葬他们的地方,弯下腰,用额头轻轻触及叶片。
他在地上跪了很久,到抽泣平复,眼泪被蒸干。虞影溯始终都注视着他,等到他起身,又转过身,视线都不曾挪开。
“走吧,去二楼,”塔尔伸手扣紧了他的手,又指了指楼上一个带阳台的房间,“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塔尔的房间还是他上回来时的模样,屋子很大,烟熏黑了屋里的陈设。圆弧形的阳台正对着后花园,朝向西南,是能看见日落的方向。
他弯下腰收拾满地的礼物盒,从里面又挑出了几件当时没来得及拆的。摆件、衣服、书籍,和一个装着玉镯的首饰盒。
“这个应该是外祖母送我的,”塔尔把手里的玉镯给虞影溯看,“我见过,她说……是她丈夫给她的订婚礼物。”
那玉镯清透无比,雪花一样的棉点仿佛将一方天地凝缩在内。虞影溯不用靠近都知道必定价值不菲,因为羽画的收藏柜里曾经有一个这样的平安扣,单独放在最顶层。
“圈口太小了,”塔尔摆弄着,“她应该是想让我送给爱人,但……没料到我爱人比我还高。”
“那你还送吗?”虞影溯问。
“也不能现在送啊,”塔尔将手镯包好收进了储物戒,“否则不成借花献佛了。”
他把零碎的东西分类放进了柜子,关门的时候指间沾满了黑色的灰。虞影溯用法术帮他清洁干净,塔尔看了看,学着也用深渊烈焰画出了一个小小的法阵,放在了木门上。
灰烬随着火焰旋涡尽数消失,原木的色泽温润柔亮,与从前如出一辙。塔尔转头看了一眼虞影溯,后者了然,不消片刻,整间屋子都焕然一新。
米白色的墙、浅色的原木家具、柔软的棕色地毯、淡绿色的床单和绒毯,半开着的窗外扫过一阵微风,掀起纱帘……就像过往的很多很多个午后。
塔尔把落了地的纸张放回桌面,又走到阳台门边。阳光落在他身上,分明应该是暖的,但虞影溯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如同结了霜一样,冻在那里。
塔尔望向窗外,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他很平静,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告别。
虞影溯看了很久,最终还是上前,从身后把他搂进了怀里。
“今晚在这里过夜吧,”他说,“我们明天再去罗莱斯。”
塔尔仰起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应了,又问:“你喜欢这里吗?”
一瞬间,虞影溯觉得自己那些隐约的猜测成了真。
“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
“塔尔,”虞影溯打断了他,“就算你没活下来,我也不会让你被埋在这里的。”
塔尔一愣。
“尸体也好,骨灰也罢,我会带到罗莱斯,造一座塔,让深魇或者别的古代恶魔召回你的灵魂,永远锁在上面,”虞影溯低声道,“我就守在那里,直到疯了,或者被谁杀了,或者老死。”
塔尔看着玻璃倒影里的他,半晌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你之前明明说不会让我等很久。”
“我后悔了,”虞影溯抱着他,用力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如果你走的时候不带我一起,我就一直活着。往后余生都会依靠这两年的记忆度过,把你刻在心里,身上,所有我看得见的地方。”
“我会把你脱落的乳牙嵌进心脏,每跳动一次,血肉都会被破开,再愈合,”虞影溯低下头,“如果你不想我活着的每一秒都痛苦,那就活下来,好不好?”
倒影中的虞影溯垂着眼,指尖不自然地缩着,像是在祈求什么。可他从不信天神,从不信旁人,他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去夺、去抢,什么时候祈求过?
“你就当是……救救我。”
塔尔闭上了眼睛。
代班的索纳斯:……(说不了话,但摆出了Italian手势
空中滞桥原本的名字就是塔尔的姓氏,指路79(逆水),朗轩提过)
就是说,虽然我买不起木那雪花棉的镯子,但我儿子可以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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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第182章 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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