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滞桥的入口就在百米开外地方，但昏暗的森林中出现了数不清的红色光点，是血族的眼睛。
“信我吗？”虞影溯问。
“不，”塔尔捏紧了自己的武器，“他们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虞影溯没有动，他看向了相反的方向，“联盟的猎人也来了。”
有人点燃了火把，油木被烧得劈啪作响，让林中泛出了光亮。
塔尔下意识地回过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很多张熟悉的脸。很多人应该都认出了他，或是惊讶，或是愤怒，但没有人想让他回去。
“虞影溯，”塔尔低声道，“你成功了。”
“什么？”
“强行把我拉到你这一边，”塔尔垂下眼，“我的名字现在肯定在通缉榜上。”
虞影溯想起自己在古堡里说的话了，但事实的确如此，他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怪我？”虞影溯问。
塔尔觉得那些盯着自己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刺，好像无论从前杀过多少恶鬼救过多少人，自“背叛”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整个联盟的罪人。
“不，”塔尔说，“换了我，也会那么做。”
虞影溯一怔，半晌后忽地笑了。
“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开始觉得被你拴住也不是什么坏事了，”他抬起头，“跟你一起的话，好像去哪里都可以。”
他看见森林之外，二十年不曾踏足森林的血族大君羽画悬浮在半空，双目赤红。她在生气，明显到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塔尔冷声道：“等能活着走吧。”
联盟的一侧，罗伊尔·罗兰站在联盟的人群中央。
联盟的权力重心在这几年间多数被转移到了长老殿，罗兰家族公开表示支持长老殿的一切行为，明里暗里已经和原本的四大家族划清了界限。
兰克不太提起这些权力更迭的事情，但再怎么隐瞒，肉眼可见的事实迟早会被察觉。
“我记得合约上写着不可无故伤害我们，”羽画的声音从森林外传了进来，“这么大动干戈，联盟是想宣战？”
“大君真会恶人先告状，”罗伊尔冷笑，“无意遵守合约可以直接说，何必把暗党成员放过来祸害人类？”
又是暗党。
“食谱不太一样？”塔尔低声问虞影溯。
虞影溯扯了扯嘴角：“好吧，捕猎方式也不太一样。”
“克莱斯·玻佩恩是暗党成员吗？”塔尔问了曾杀过的榜上成员。
“是，”虞影溯顿了顿，随即笑了，“原来他是你杀的。”
塔尔杀他费了很大的功夫，伤得在家里躺了半个月。
“拿等去了罗莱斯，得让你避着点萨兰·玻佩恩，”虞影溯说，“毕竟他比他弟弟还野蛮。”
同一时间，羽画的冷笑声回荡在林中。
“联盟什么时候轮得到管我们血族内部的事情了？”羽画俯视着他们，“你说的是谁？看看我认不认识。”
“虞影溯，大君不会不认识他吧？”罗伊尔反问，“他不仅杀了数十名联盟猎人，还带走了索萨家的小少爷。”
突然被点名的虞影溯挑了挑眉，他和塔尔对视一瞬，同时意识到了。
血族从罗莱斯荒漠赶来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冲突从他们消失那日……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他们或许是那根点燃一切的导火索，又或者只是被推上台面的替罪羊。
“我是不是得声明一下，在索萨家那天没杀任何人，”虞影溯扬声道，“否则……八长老夏佐，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你！”夏佐怒目圆睁。
“你的副官着急着毁尸灭迹，连同伴的命搭进去都不在乎，这口黑锅我可不帮你背，”虞影溯冷笑，“还是……你们本意就是杀人灭口，好掩盖自己的罪行？”
“索萨家背叛联盟，和血族暗通款曲，”罗伊尔道，“我们只不过照理行事。”
“照理？”塔尔冷声道，“那四十三条人命，我也会照理一条条讨回来。”
“塔尔·斯图莱特！”夏佐高声怒吼，“你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上你的狗嘴，杂种，”羽画喝到，“二十年时间，你们连这片森林属于谁都忘了？斯图莱特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判了！”
塔尔一怔，什么斯图莱特家族？
羽画为什么会提起他的姓氏？这难道和兰克与她之间的联系有关？
“这是联盟内部的事情，不劳烦大君操心。无论他是谁，背叛联盟已成事实。两位身居通缉榜首的角色在此，谁若阻拦捉拿，那便是联盟的敌人，”罗伊尔说，“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能让步。您若是愿意合作，联盟和血族的合约自然可以继续”
塔尔并不意外，但他身侧的虞影溯却突然定住了。他抿着嘴，像是想问什么，但又因为早就知道了答案，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虞影溯？”塔尔低声叫他。
“随时准备跑，”虞影溯说，“她不会选我。”
可事实或许和他预料的有些差别。
“合作？”羽画掌心中凝起了深蓝色的光球，“做你的梦。”
虞影溯猛地抬起头，望向羽画。
空中传来一声音爆，血族法术的攻击穿越了空中滞桥的裂缝，径直朝向罗伊尔头顶的那棵树而去。高大的杉树被拦腰折断，但森林中的树木太过茂密，巨树的树干并未第一时间落到地面。
但音爆成为了信号，散在四周的血族同一时间瞬间藏进黑暗。联盟众人本以为火把能让他们在黑夜中与吸血鬼有一战之力，但对方行进的速度太快，滚烫的火把互相碰撞，原本有序的队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被冲出了一道缺口。
厮杀就此开始。
塔尔拉开了弓，他的箭矢朝向罗伊尔的眼睛，却在即将离弦的瞬间将目标换成了一旁的八长老夏佐。但他在松手之时听见了一阵异样的鸣响，指尖一颤，那支箭最终落在了夏佐身旁着火的树干上。
他的力量比从前强了太多，根本没来得及适应，精准度急剧下降。
“血族和联盟的合约就此失效！”夏佐怒吼，“联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将永远被驱逐出这片森林！”
秋日的枯枝被点燃，光比黄昏时的天空还要明亮。短兵相接，刺耳的摩擦声掺杂着不知谁的哀嚎回荡在森林的夜晚。
“塔尔·斯图莱特！”罗伊尔在人群之中高声喊着他的名字，“斯图莱特家族没有一个人能在联盟手里活下来！包括你！大长老不会放过你！”
大长老？
对……长老殿内有最大话语权的就是大长老，罗伊尔想说什么？斯图莱特家族又到底是什么？
可他没时间犹豫了，周围的情形容不得他思考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联盟的陷阱。
“跑！”他一把抓住虞影溯，“离开这里——走！”
他这一把并未拽动，虞影溯仿佛傻了一样盯着羽画，神情中的惊惧和难以置信不言而喻。
而这怔愣最终被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终结了。
联盟的火药桶中藏了尖锐细小的银片，用于大规模击伤吸血鬼。塔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虞影溯按着后脑护进了怀里，那些银片扎进了对方的后背，贯穿了手掌，甚至有一片嵌在他的后颈。
“塔尔，”虞影溯咬着牙，“罗莱斯回不成了。”
塔尔当然知道，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爆炸的源头离他们太近了，虞影溯替他挡了一次，但即使他如今对银器免疫，再下去也要被扎成刺猬了。
“先走，”塔尔抓着他的手臂，“去不了罗莱斯就往西，沿着罗茵莱河进萨利尔曼王国，联盟长老殿里都是混血，他们进不去人类王国！”
“等一下，”虞影溯低声说，“就一会儿，再给我——”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力掀飞了出去，深蓝色的法术带着氤氲的荧光，带着属于羽画的气息，仅仅一下就让他们脱离了冲突最激烈的地带。虞影溯没来得及控制自己，扎满银片的后背摔落在地划出去很远，铺天盖地的都是血腥味。
但攻击并未停止。
法术攻击接二连三打在他们身边，虞影溯抬不起头，他后颈那根尖锐银刺插进了颈椎，再往深去都要贯穿咽喉。塔尔第一时间伸出手帮他清理伤口，但对方刚一重新获得行动能力，就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落叶堆里。
颈侧传来了冰凉的气息，羽画落下的刀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了虞影溯的背上，嵌在身上的银针银片四散而开。而自始至终，虞影溯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塔尔躺在地面上，他被压着动弹不得，但抬起头就能看见远处的羽画。血族大君唇齿开合，说的是——
快走。
“虞影溯，起来！”塔尔推他的肩膀，“离开这里！”
虞影溯咬着牙，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护着对方的头，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离开了塔尔颈边跳动的血管。
他敢想一旦塔尔受伤会产生什么后果，这里那么多吸血鬼，发起疯来能活撕了他们。
庞大而刺目的光在他们眼前骤然炸开，深蓝色的狂风裹挟着林中落叶飞向高空，烈火成了点燃黑烟的漩涡，将他们彻底隔在了人群之外。
虞影溯的眼睛闪着血光，抬起头低吼着问羽画：“不亏吗！”
“我养了你二十七年，不想让自己的辛苦白费，”羽画的声音不知用什么方法传来，听起来近在咫尺，“所以滚远点，离罗莱斯越远越好。”
虞影溯喉间发出了一声不明不白的闷响，他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也再没有回过头。
塔尔被他禁锢在怀里，挣脱不开，不得已只能攀在他肩上朝后看。森林被火烧得发红，草木和枯叶到了最后都只会剩下漆黑的焦土。惨叫声和哀嚎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成了刺耳的噪音，是无数人临终前最后发出的声响。
兰克究竟要做什么？长老殿究竟想怎么样？大长老容忍了他长达二十年之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动手？
如今的罗兰家借着长老殿之力捏住了联盟的权力，又或者成了长老殿手中的一枚棋子。但无论事实如何，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虞影溯直到抵达罗茵莱河边才把塔尔放了下来，后者去河里冲了把脸，回过头发现虞影溯倚在一块大石头边，盯着天空半闭着眼睛发呆，手掌还在滴血。
塔尔把他手上的银片清理完后本想顺便处理一下他的后背，却意外地发现那里的伤口早已经全都愈合，连衣服也被修复了。丝绸一样的黑色长发胡乱地横在脸前，塔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周遭的气氛却能说明一切。
“谢谢。”
虞影溯没有回话，但放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你我可能出不来。”塔尔补了一句。
“不用谢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虞影溯低声道，“能给我咬……算了。”
塔尔盯着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坐到他身边。四下一片寂静，分明远处的厮杀还在继续，但他只能看见远处被烧红的夜空。
周围没有追兵，也不知道是因为追不上还是被拦截了。
过了很久，虞影溯突然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开战，但可能……会和你家的事情有关。”
塔尔轻轻应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了天空。外祖母以前讲故事的时候说人离开后会变成一颗星星，但塔尔觉得索萨家的四十三条人命不会安息，盘踞在古堡里的幽魂也不会愿意离去。
“她看起来很在乎你。”塔尔说。
虞影溯笑了笑，没有回答。
11月初的夜空，最闪耀的是白龙星系中的银石座。虞影溯想起了塔尔眼睛，那些银色的光点像是塔尔眼底的碎星，每一次眨眼都会流转，一闪一闪，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而怔愣间，虞影溯眼前突然出现了塔尔的手臂。
“咬吧。”
虞影溯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要查清楚联盟里的事，一个人可能做不到，”塔尔侧过头，“所以……像贿赂你跟我一起。”
他看着很镇定，但整个手臂都紧绷着，有些微微发颤。
虞影溯顿了顿：“这种贿赂会不会……少了点？”
塔尔被噎了一下：“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再咬开我脖子？”
“这也不是很多，”虞影溯诚恳道，“不过……勉强可以。”
塔尔深吸了一口气，麻痹自己反正都已经咬过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紧张或者害怕，我们可以慢慢来，”虞影溯好心道，“我也不是……那么心急。”
塔尔很想说自己不害怕，但对方显然是在以退为进，嘴硬就要让他得逞了。既然那对獠牙迟早会再刺进脖子，那……还是晚点吧，至少让他适应适应。
“好，”塔尔迎上他的视线，“那就慢慢来。”
虞影溯看着他，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
血族的唾液自带麻痹神经的效果，塔尔只在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刺痛，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一股热流代替。虞影溯的动作很生疏，血液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一蹭就糊开一片。
但他的表情显然是满足的，紧锁的眉眼舒展开了，也毫不压抑渴求的**。
塔尔一边缓慢地呼吸一边放松了手臂，任由虞影溯肆无忌惮地索取。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拘束逐渐变得熟稔，有时候会松开獠牙用唾液帮塔尔恢复伤口，而后在一个不同的地方再次刺破皮肤，一次又一次重复。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一只冰冷一只滚烫，仿佛天生就该互补。
塔尔靠回大石头上，他仰头望向夜空，看见一颗星星划过天际。
“祝我们同病相怜。”他轻声说。
我好像记得有人把吸血鬼咬人和doi相提并论？（指路第2章）那么请问花儿你xing奋了吗（bushi）
设定细化：特拉古欧森林结界外的法术可以通过裂缝传进来，但威力会随着距离逐步消减。这对使用者的法术控制能力要求极高，控制不好就会打到自己人，因此普通血族宁可肉搏。
关于星座：共有两个星系，东西向的长河星系和南北向的白龙星系。长河星系上14个星座，白龙星系10个。
关于星座的更多内容会在第2、3卷提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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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6章 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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