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拖着夏佐逃走后径直朝着联盟石殿而去，门口守卫见状后兵荒马乱地抬出了担架，但还没等他们搭上手，夏佐自己却醒了。
“操……”他抬手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头，咬着牙问副官，“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看到那个吸血鬼站在太阳底下了吗？”
“是虞影溯，他没死，塔尔·斯图莱特让他不怕太阳也不怕银器……这会不会是兰克·索萨研制出的新药剂？”
夏佐不敢多想，如果整个血族都拥有了这种本事，森林就再也别想有安宁的那天。
“房子烧了吗？”他问。
“烧了，还能看到烟，里面的证据肯定留不住，”副官顿了顿，“但那些手下……”
夏佐虽然不在乎那些人的命，可这么一遭下来死的人太多，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愿意跟在他身边了。他咬着牙起身想要回去，但刚有动作就被阻止了。
石殿中走出来一个拄着权杖的白发老人，夏佐连忙喊了一声大长老住。
“好好休息，我已经派人去了，”大长老道，“之后找人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兰克要杀塔尔，我们好意相救，但他转头就联合吸血鬼对同伴动手。”
虞影溯在联盟通缉榜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塔尔的行为从根本上就背叛了联盟。从前功勋再显赫又如何，一旦背上了叛徒的罪名，就没有人还会在意他的过去。
“他现在在哪里？”大长老问。
“有暗鸮看到他被虞影溯带走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们没能跟上，”副官答道，“之后……”
“之后如果再见到他，抓活口，”大长老说，“活得怎么样无所谓，留一口气就行。”
夏佐一愣，不明白大长老留他一命意欲何为。
“他命硬得很，”大长老笑了笑，“凭你们，应该杀不了他。”
夏佐还想说什么，但石殿之中又走出来一个人，是罗兰家刚上任的家主——罗伊尔·罗兰。
“都准备好了。”他说。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大长老望了一眼索萨家的方向，滚滚黑烟至今没有停下的意思，“你说，如果当年涅亚让你们家把他养大，现在现在会不一样吗？”
罗伊尔垂着眼，半晌后回答：“可能吧。”
大长老笑了一声。
“通知哈普兰特和达妮安卡，是时候了。”
大长老转身回了石殿的地下，罗伊尔在屋内站了半晌，沿着走道一步步踏入了正殿。正殿的中央是一张象征长老殿权力的圆桌，那上面铺满了从索萨家搜来的证据，但事到如今也没了任何意义。
罗伊尔拿起了兰克给血族大君羽画写的最后一封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信上说联盟要开始动手了，目标是人类的萨利尔曼王国。
他快步走出石殿，用口哨招来了一只游隼，把信纸折成很小的纸团塞进了游隼脚边绑着的信匣里。
“去吧，”罗伊尔低声道，“去找大君。”
游隼的叫声让森林中的虞影溯抬起了头，他本想直接回罗莱斯，但塔尔烧得太厉害了。他脸上的荆棘花纹没有任何消退的意思，反倒愈演愈烈，连额头上都出现了。
不仅如此，他颈边和腿上被咬出来的伤口也至今都未愈合，血流到了脚踝，留了一路的痕迹。
在这种情况下回罗莱斯显然不现实，虞影溯没有把握在路上护住他，也没把握他能活到抵达古堡的那天。
他只能尽可能朝人少的地方走，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个庇护所。
而好巧不巧，他正想着，庇护所就出现了。
一个巨大的树桩出现在离空中滞桥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虞影溯围着转了一圈，在朝南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朝下的空洞。
层层阶梯通向黑暗，他的视力并不受光线影响，却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这种未知的地方对现在的他们而言绝不是个好选择，但就在虞影溯犹豫的时间里，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黑暗之中探出了手，强行将他带了进去。
背后有一扇门被关上了，虞影溯转过身，但眼前只有一面墙。他无奈只能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周遭的光却猛然间消失。虞影溯心下一惊，但下一秒壁灯就沿着向下延伸的楼梯一路亮了起来。
楼梯不长，壁灯亮尽后是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门口蒙着一层纱，看不清里面的光景。门内亮着灯，透出暖黄的光，溢出不属于秋季的暖意。塔尔开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虞影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喉间痛苦的呜咽声消失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迈开了脚步。
但他什么都没得到。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伴随着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虞影溯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意识被什么东西抽走，不知过了多久才归为。
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让他动弹不得，等到大口喘着气回过神时，虞影溯才发现自己抱着塔尔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只，眼前的门也关上了。向上延伸的楼梯比进来时短了很多，临近黄昏的森林被阳光染上了暖色。
虞影溯确信自己少了一段记忆。
塔尔的鞋带是散开的，他的风衣上有明显的水渍，还带着余温。腿上和颈侧的伤口消失不见，小少爷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他睡得很安稳，体温回降，脸上的黑色花纹也消失了。
虞影溯知道失忆前的自己竭尽所能留下了讯号，而那个夺走他记忆的存在对此也并不在意。他本想离开之后再确认方位，可重新踏足森林的一瞬间，通道的入口和那巨大的树桩便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骤然消失，再没留下半点痕迹。
怀里人的呼吸变了节奏，快要醒了。虞影溯将他放在了树边的落叶堆上，没过多久，那双星空一样的眼睛就睁开了。
塔尔一睁眼便是特拉古欧森林熟悉的天空，他艰难地适应着刺眼的光，很快就看见了距他仅几步之遥的虞影溯。
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对方的眼睛，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那股滚烫的热意已经退去，身体的异常也消失了。
他的家没了。
“如果你现在想回去报仇，我可以帮你，”虞影溯说，“前提是你知道该找谁报仇。”
塔尔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晕过去了多久，但按照体感和直觉，至少已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虞影溯把他带回罗莱斯，可他如今依旧在森林里。这里距离空中滞桥很近，是他很熟悉的地方。
“你盯着我干什么？”塔尔问，“森林里那么多人，你这张脸露出来，有的是人愿意跟你走……何必来蹚我这趟浑水。”
虞影溯撩开了头发，给他看左耳耳廓上的牙印：“因为这个。”
塔尔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但我现在不能狩猎，因为无论我想喝什么动物的血，这个牙印都会让我痛到失去行动能力，”虞影溯说，“但咬你可以，所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食物。”
塔尔一顿：“你又咬我了？”
“谢天谢地，我可不敢。你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太强，我不想自己身上再多几个愈合不了的牙印。”
塔尔想了想，记忆里自己好像很不客气地啃了他三口，一次咬得比一次狠。
他将空中滞桥开启前至今的所有事情飞快地梳理了一遍，从六长老苍珩越过石殿，在酒馆里亲自把卷轴递给他时开始，很多事都很蹊跷。
联盟的任务从不会指定谁去狩猎一个目标，他们有时候抽签，有时候自己选……但直接把对方的卷轴扔过来的，这是第一次。
兰克和羽画之间有联系应该是真的，但羽画让虞影溯来杀他肯定是假的。虞影溯没想过要他的命，无论是咬开他脖子之前还是之后。
“你听到了多少？”塔尔问虞影溯。
“那个管家开始说话的时候，”虞影溯顿了顿，“有问题？”
卡伽……塔尔从有记忆开始，卡伽就是索萨家的管家，可他那时候说的话有多少是推测，又有多少是真的？
且不说结界未开启之时吸血鬼是怎么进入森林的，即使他们拥有秘密的传讯手段，又怎么可能大意到被卡伽看见？
“我想了想，”虞影溯又开口，“赛尔芬·伯兰可能也有问题。”
塔尔一怔，他差点忘了这个人。
“他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暗党让他杀兰克·索萨，没能完成的原因只会有一个，”虞影溯说，“他不想杀。”
塔尔顿了顿：“暗党？”
“血族也有两拨势力，一边是血族大君羽画，还有一边就是暗党，”虞影溯解释道，“我是在暗党遇到赛尔芬的，但那天晚上他没走，也没救我……我现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塔尔连赛尔芬的脸长什么样都没怎么记住。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虞影溯转移话题失败，顿了顿，还是回答：“食谱不太一样。”
塔尔瞥了他一眼。
这回答听上去很文雅，但和现实的差距就像是虞影溯的脸和虞影溯杀人的动作，天壤之别。
“那好喝吗？”塔尔问，“我的血。”
“你这问得……我要说不好喝也不现实吧，”虞影溯讪讪道，“但我当时就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让他们暴动过的猎人？”
“大概是。”
“怪不得当时不想让我咬那一口，”虞影溯恍然大悟，“是不是怕我失控，直接把你弄死？”
塔尔扯了扯嘴角。
“放心，你就算不相信我们的自控力，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们的色心，”虞影溯笑吟吟地看着他，“毕竟……谁在那种情况下会甘心一辈子只碰你一次呢？”
随便换个吸血鬼说这句话，塔尔的刀下一秒就能招呼到他脸上。可偏偏眼前这位的脸上没有半点调戏的意味，像说这些真的只是想让他放心一样。
更何况那张脸……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你知道自己在罗莱斯有个绰号吗？”虞影溯问。
“知道，你闭嘴，”塔尔一点也不想听他把那个词说出口，起身道，“走了。”
虞影溯笑开了。
“去哪儿？”
对啊，去哪儿呢？他无家可归，经此一遭肯定榜上有名，会成为被追杀的目标。
塔尔怔在原地。
虞影溯回头看他的时候，夕阳的光打在他侧脸，让本就锋利的五官带上了些鬼斧神工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变故，他似乎浑身都带着尖刺，冷硬得在阳光下都没多少温度。
光看长相，塔尔其实不是血族们通常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他的侵略性太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容易被控制的类型。
但虞影溯觉得他像一朵开在雪原上的白玫瑰，用冰晶和荆棘把自己包裹起来，可花瓣依旧是软的。坚硬的外壳或许可以将他层层伪装起来，但总也有藏不严实的时候。
“诶对，你还没告诉我那天给我下了什么药，”虞影溯说，“什么东西就放嘴里，也不怕自己也中毒。”
“兰克做的，”塔尔说，“我的血液提纯物。”
“你的血？”虞影溯一愣，“人类的血提纯之后还有这样的效果？”
塔尔也是一愣，他竟然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你之前晕过去的时候，脸上出现了黑色的荆棘花纹，整个人都烫手，”虞影溯说，“你确定自己是人类？”
“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我哪知道，”虞影溯耸了耸肩，“但……人应该不会对我的血感兴趣吧。”
塔尔没回话，他对此也一头雾水。他下意识把手揣进了口袋，没摸到那把小银刀，反而碰到了之前被他塞进去的信。
说不定看了之后能知道现在该去哪里。
那封信没写完，大部分是很寻常的生日祝福，但到了最后两行却话锋一转——“联盟已经变了，你尽快离开森林，离得越远越好。我和羽画”。
信毫无征兆地结束了，没有落款，应该是没有写完。
“这封信……你在家里找到的？”虞影溯问。
“我知道，”塔尔明白他想说什么，“这封信不该留下。”
如果要搜集证据，家里的一切应该都会被带去石殿。包括这封信，也包括兰克床底的礼物盒。塔尔回忆着床边的痕迹，凌乱的脚步之中……的确是有些拖拽的痕迹。
“虞影溯，”塔尔说，“去罗莱斯吧。”
虞影溯一顿：“你要找羽画？”
比起别人，塔尔更愿意相信兰克，既然兰克和羽画之间有联系，或许……羽画知道些什么。
“可以是可以。”
虞影溯突然接近了他，将银刀和弓塞进他掌心。
秋日的黄昏走得很快，夜幕已然降临。
“但现在可能走不了了。”
塔尔猛地抬头，虞影溯的眼中闪着血光，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被包围了。”
花儿身高大概198，塔尔现在181，后面由于各种原因还会长一点。
设定细化：文内长度单位基本与现实吻合，一年360天，12个月，每个月30天，每天24小时，每小时60分钟，每分钟60秒。
树桩是空中滞桥倒塌前的树根，从断裂口可以推测空中滞桥并非自然倒塌，但历史太过久远，无法追溯。但时至今日，大陆任称有三大世界树，分别为极西之地的精灵树塔，中部的法尔伽鲁姆以及东部的空中滞桥。空中滞桥的原名为何无人知晓，有人从古籍里勉强分辨出是四个字，但除此之外所有资料全部被销毁。
联盟与血族合约的具体内容大致如下：联盟方不妨碍普通针对非人类动物的狩猎行动，不妨碍自愿献血的人类。血族方不恶意攻击人类，不强迫吸血，不杀人。联盟方的狩猎目标只有夺人性命的血族，除此之外属于逾矩，血族方有权以牙还牙。合约的目的是为了双方的和谐共处，任何恶意宣战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撕毁合约，望双方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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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始与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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