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孙无忌“流放壁州”的警告面前,李义府知道自己抵挡不了长孙无忌的威势,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接受长孙无忌把他流放壁州的警告,他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在“杀鸡儆猴”,想要告诫朝臣不要为皇上强出头,李义府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李义府最终选择了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他不知道李治能不能保住他,但李义府还是站出来扛起了号召“废后”的大旗。
按照李治的“废后”上中下三策,李义府把“废后”这件事带到朝堂只是上策不可选之后无奈下的中策,只是把李治想要偷偷进行“废后”的事放到了明处:既然暗中不可为,那就只能明着来,现在李治算是初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对于御使因为“李义府纵容家仆欺行霸市,横行乡邻”,长孙无忌想要把李义府贬谪壁州的事,也就由贬谪改为训斥,另治罪家仆以儆效尤,这么一看李义府赌赢了,李治最终还是选择了保他,付出几个家仆也就不算事,这让李义府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不止如此,李治虽然明面上对李义府“纵容家仆生乱”提出了批评,却在“惩治”李义府之后又特别召见了他,并且赏赐珍珠一斗,允许李义府留居旧职,也就是还是中书舍人,这就是明贬暗褒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李义府首倡“废后”的功劳。
但对于长孙无忌等人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的信号,长孙无忌选择贬谪李义府即是对朝臣的警告,不想他们跟着皇帝“胡闹”,何尝不是对李治的警告?不然长孙无忌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时机拿李义府开刀?难道长孙无忌不知道李义府是李治的喉舌?
恰恰相反,正因为长孙无忌太知道了所以才会选择拿李义府杀鸡儆猴,所以他才会选择在李治密会李义府之后,知道李义府会在朝堂上再次做李治的喉舌提出“废后”之前安排御使弹劾李义府,长孙无忌就是要打蛇打七寸,只是没想到李义府居然有勇气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还是不知死活的提出了“废后”的事,这让长孙无忌很失策。
更让长孙无忌感到失策的是李治对李义府的态度,长孙无忌主张贬谪李义府,李治却偏偏选择保下了李义府,只是追究他治下不严而惩治了几个家仆,事不大,但态度明显,这就是皇帝站在了长孙监国的对立面,这对长孙无忌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之前的诸多事宜上,长孙无忌和李治虽然多有分歧,但两人的立场至少还是统一的,因为他们是舅舅和外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是现在在“废后”这件事上面李治和长孙无忌已经不再是分歧,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立场,不然李治也不会把“废后”议题堂而皇之地的拿到朝堂上说事,长孙无忌明白李治的想法:既然李治私下里找他解决不了问题,那李治就正事正办,让大家放开了讨论,总好过被长孙无忌一票否决,那样才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放在朝堂上至少还有一点希望,比如李义府,许敬宗,王德俭,崔义玄等人这不就站出来支持自己“废后”吗?
只是令李治尴尬的也就是这几个人,看看李义府,许敬宗,王德俭几人在朝臣中的站位就知道了,清一色的站在朝臣的大后排,都快靠近朝仪大殿的门口了,平时朝议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关于“废后”这样高端的话题他们站出来有什么用?站在前面的,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是集体保持了沉默,只能说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们不想做任何表态和站队,这是朝政的基本素养。
好在李治也没指望这几个人站出来就能带动朝臣千呼百应同意“废后”,所以尴尬归尴尬,他也没想着一次就能在朝堂讨论出个结果,不然这么容易的话他还私下找长孙无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知道“废后”这件事在朝堂上也很难么,但现在至少已经开了一个头,有开头就能继续讨论下去。
只是李治还是低估了他想要在朝堂商议这件事的难度,之后的几次朝议李治依旧孜孜不倦的在朝议上提出“废后”议题,但李治得到的依旧只是李义府,许敬宗几人的“热烈支持”,剩下的就是无边的沉默,这样的沉默对李治来说仿佛震耳欲聋,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就这么“不值钱”吗?连个呼应的大臣都一臣难求?就像“废后”这件事从始至终只是李治一个人唱的独角戏。
实际上不是朝臣不站队,实在是大家不敢相信李治的能力,因为众所周知现在的朝堂还是监国长孙大人的朝堂,不是皇上的朝堂,大家不想得罪长孙无忌。
而现在的局面也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商议下的结果,既然他们不能强制皇上改变“废后”的想法,那就“冷处理”这件事,大家都不搭理李治那他还怎么应对?李治想要商讨此事,那大家就不张嘴,拒绝商讨,所以长孙无忌暗中通知自己一派的朝臣都在朝堂上对“废后”这件事保持缄默,这也就有了李治一人唱独角戏的现状,长孙无忌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李治“知难而退”放弃“废后”的想法,这是长孙无忌对李治没有办法的时候惯用的应对之策。
其他的大臣就算不是长孙无忌一派,在看到李治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之后也明白了李治想要“废后”就是事不可为,也就没有站出来的想法,不然那可就是吃不到肉惹得满身腥出力不讨好了。
李治也知道自己想要靠李义府,许敬宗几人终究是成不了事的,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长孙无忌身上,可是李治就要顺应长孙无忌的知难而退吗?这是摆在李治眼前的难题。
李治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如意见状道:“陛下,如果陛下知难而退那就是认输了,如果还有下一件事呢?陛下还要看长孙大人的脸色知难而退吗?这一退再退,陛下要退到哪里呢?退到龙椅后面吗?”
听了如意的话,李治之前是进退两难,现在是左右为难,他要听如意的?还是听长孙无忌的?进是进退两难,退是左右为难。
李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废后”这件事并没有走到绝路,还是可以抢救一下,朝臣的意见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长孙无忌的想法,可是自己本来就是从长孙无忌那里说不通才来的朝堂,李治没想到自己还有吃回头草的一天,但眼下不进不退没办法,李治只能硬着头皮去吃这个回头草,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以李治就开始寻找合适人选去说服自己的舅舅。
李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找出一个合适的说客去长孙无忌那里巧舌如簧,舌绽莲花的说通长孙无忌同意李治废后的事,不要跟皇帝“闹得不可开交”,这样有损皇帝的颜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通最好。
李治和如意在支持自己的有数的,屈指可数的几位朝臣中分析了一遍,觉得只有许敬宗是合适的说客人选,李义府虽然现在名气大,但他肯定不行,长孙无忌现在恨不得马上把李义府发配壁州,他做这个说客去了只能是火上浇油,别妄想说服长孙无忌,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至于其他什么王德俭、崔义玄,袁公瑜等人官职太低,正所谓人微言轻,他们去了长孙府只怕连府门都进不去,他们还“不配”和长孙无忌说话,这样说来说去只有许敬宗一人合适。
许敬宗按资历来说是李世民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是和大唐名相房玄龄和杜如晦一样的起点,但是从现在看房谋杜断两位宰相已经在大唐的历史上声名显赫,反观同为秦王十八学士之一的许敬宗却一直仕途不顺,许敬宗知道原因,就是自己始终不是关陇士族的一员,他出身高阳许氏,(今河北保定)也就得不到重用,尤其是在太宗皇帝驾崩后,朝堂被长孙无忌所把持,许敬宗就更加没有了机会,甚至就连当初李治即位后给他的礼部尚书一职都被罢免,现在只是屈居从三品卫尉卿一职,这仕途其中多年对长孙无忌的不满也是许敬宗在外甥王德俭的说动下支持李治废后的原因之一。
现在李治和如意需要的前往长孙府的说客只能是许敬宗,许敬宗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也算是和长孙无忌有旧,并且他在李义府等人中官职品阶最高,从三品,他去做说客也不落了李治和长孙无忌的面子,关键是许敬宗素来以文辞著称,当年也正是因为他有“才名”才被李世民邀请进秦王府十八学士,所以许敬宗做这个说客李治和如意对此寄予厚望。
为了鼓励许敬宗做好这个说客,也是奖励许敬宗之前呼应李义府“废后”的号召,李治还特意让许敬宗“官复原职”,重新做回了被罢免的礼部尚书。
因此官复原职的许敬宗对于自己做说客更是勇气大增,信心满满,他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说服长孙无忌让步答应李治的废后之事,却不知自己是说遍天下的苏秦还是成事不足的蒋干。
许敬宗在到了长孙府之后见到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知道许敬宗是为李治做说客而来,只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说客,从长孙无忌来说当然是希望李治知难而退,许敬宗是来和自己代表李治来求和,所以他才见了许敬宗一面。
许敬宗先是打算和长孙无忌叙叙旧,毕竟他作为李世民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和长孙无忌实际上是很有渊源的,顺便感慨一下当年先帝还是秦王时的光辉岁月,长孙无忌皱着眉头看许敬宗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来自己的府上的目的,长孙无忌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接着许敬宗果然说到臣子的为臣之道,不应该和皇上背道而驰,还有就是现在朝堂上的情况,因为皇后的事让皇上进退两难,这实在是有损皇上的颜面,所以皇上希望监国大人能高抬贵手,顺应了皇上的想法。
长孙无忌一直在强压着胸中的怒气看许敬宗说话,他就是想要李治知难而退,许敬宗虽然说的很委婉,什么为臣之道,什么皇上的颜面,这就说明李治不但不想知难而退,还想自己“高抬贵手”?没想到李治最终还是贼心不死,还是在打着“废后”的主意。
许敬宗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长孙无忌神色有异,但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话,毕竟李治的礼部尚书不是这么好拿的。
长孙无忌看着说客许敬宗各种闪烁其词的说着李治“废后”的想法,其实这也是在为难许敬宗,李治为了不至于和长孙无忌真的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并没有告诉许敬宗王皇后的巫蛊之事,所以许敬宗只能从为臣之道和皇上的颜面劝解长孙无忌,虽然理由很苍白无力,堂堂监国还需要你来解释为臣之道?
长孙无忌沉着脸问许敬宗道:“许大人以为皇上废后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件事吗?”
许敬宗“义正言辞”道:“田舍翁积得十斛麦,尚欲换却老旧妇,况天子富有四海,废立一皇后,有何不可?”斛,古代计量单位,十斗为一斛,许敬宗的言外之意就是男人有钱了就会想要换掉旧老婆,老男人也一样,皇帝也是男人,也一样。
长孙无忌没有想到许敬宗对于李治“废后”居然这样强词夺理,歪曲含义,这是把皇后比作寻常田舍翁的老妇?说换就换?
这就完全是在混淆概念,虽然都是女人,但皇后能和田舍翁的妇人一个概念?长孙无忌知道许敬宗这不是不懂,而是故意这么说,把事关皇后的这一件大事扭曲成一件类似于田舍翁换妇人的小事,所以再说下去也是鸡同鸭讲,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许敬宗的无耻也着实惹恼了长孙无忌,直接扔下“无耻”二字送客。
许敬宗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自然也就在知道长孙无忌说的无耻是在骂自己,但他有皇命在身,无耻也就无耻一点,无所谓,但眼下是不可能说服长孙无忌了。
许敬宗很无奈,可是他又不想背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骂名,出了长孙府之后许敬宗就开始散步自己和长孙无忌的交谈内容,尤其是“田舍翁换老妇”的话,他要让李治知道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怪只怪长孙无忌太过冥顽不灵。
许敬宗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完全是出卖了长孙无忌,在此之后许敬宗再也见不到长孙无忌一面,每次去长孙无忌许敬宗都会被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骂一个狗血喷头,然后赶出长孙府,这也就代表着李治和如意委派许敬宗做说客的愿望彻底落空,许敬宗的礼部尚书一职受之有愧。
这时候的李治和如意可谓是一片愁云惨淡,长孙无忌现在已经成了“废后”这件事上过不去的坎,就算李治把“废后”从私下拉到了朝堂又能怎么办?这是他过渡的高估了自己的朝臣中的威严,但越是这样才越说明李治需要从长孙无忌的手上拿回属于自己皇帝的权力。
武母杨氏对女儿的困局也是看在眼里,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女儿走这一步路,试问皇后哪是这么容易就能上位的?只能说女儿太有些异想天开,她和皇帝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老谋深算的长孙无忌对手,所以就有了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结果。
可是不同意归不同意,即使杨氏当时再不同意现在如意和李治也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能看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向失败,要知道一个人既然觊觎皇后之位,那这就是一条没有后悔药的路,没有退路可言,所以杨氏也不能对女儿的困局视若无睹,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帮女儿走出困境。
如意听到武母杨氏的话很震惊,自己的娘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娘亲能说服长孙无忌?要知道许敬宗做说客面对长孙无忌都铩羽而归,自己的娘还能比许敬宗更能言善辩?
杨氏只得叹气,她哪有什么办法,更遑论能言善辩,她只不过是知道事情阵节在长孙无忌,她只能代表自己的女儿去向监国大人表示“臣服”,以后的武皇后也会像王皇后一样唯监国大人马首是瞻,这就是杨氏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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