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新闻资讯播出阶段,东羡予到酒店二楼用餐区,将手中的餐券交给餐厅的服务生,接着拿起餐具自行挑选食物。
端着餐盘,东羡予脚步很均匀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抬起头向周围看,寻找空余位置。
嘴唇轻贴碗沿,计伏把头往上仰,手紧跟往上抬,热汤潮水似的往他嘴里灌,在舌尖滑过,甘甜细腻。
“挺准时的,我没想到。”都青云用筷子轻轻挑起一根面条,说:“我说你在这住呗,谁的酒店还莫得商务标间啦?”
计伏慢悠悠地说:“不住。”
“哦,那你千万别迟到。”都青云费劲地笑了笑,说:“或者我们俩一块完蛋。”
他眼皮都懒得抬:“嗯,很好的想法。”
“哎呦!真是活得久什么都能看见,你竟然跟我开了个玩笑?”都青云在计伏那吃过的瘪,数是数不清,她在乎的是别的,“你竟然会开玩笑!”
静静地坐在那里,计伏偏了下头,眉毛因为她这句话微微上扬。
视线却暂留。
都青云顺着他目光看去,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模糊、难以明确界定的氛围。
前方数米之外,拨开无关紧要的绰绰身影,计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东羡予的存在。
“哎哎,谁呀?”看样子是个漂亮姑娘,都青云眼睛闪着光,“认识?”
都青云微微侧转,几次目光短暂略过后面的视线盲区,重复而自然的动作,直到那个让她牵挂的身影回头——是东羡予。
她上身穿着一件自在随性的廓形衬衫,复古又经典的白色衬衫,修饰那肩部线条,不失筋骨。下身,汉亚麻混纺的锥形裤,面料很有质地感,垂坠活络。
世界好大又好小,这就是星宿运行各有命令吧,缘分终究是圆。
都青云心想。
听出都青云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计伏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内心没有任何动摇,情绪稳定地说:“算不上。”
“什么叫算不上?别假深沉。”
都青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他们仨就这样巧,趁机会说:“认识就叫过来呗,这漂亮姑娘就是分配到单间那个嘛,以为我不知道?她还是自己,认识得多照顾着点啊。”
都青云指了指计伏,表达她对计伏的失望:“该争取的年纪,明白吗?”
计伏:“……”
这可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瞎撮合,想想他们往常,凡是和计伏同时在场,都青云就目睹过那么多次,各地方单义而确定的指向计伏本人的蕴蓄着异性间含混的视线和示好。
第一次,第一次看见计伏也为谁停留视线。
都青云眼睛望望东羡予,在白日光影中的她,透出了股知识分子般的文艺气息和沉静克制的高智感。
有穿搭的功劳,也有东羡予自身的功劳,她们勘探赛道的时候都青云就这么觉得了。
“羡予,没叫错吧?”都青云于是主动过去打招呼,“还记得我?都青云,这次拍摄行程的总TE。”
声音冰凉:“嗯,我是东羡予。”
毫不掩饰,都青云热情邀请:“咱过去啊,我们那儿有座位。”
都青云,汽车比赛、体育比赛有名的摄影前辈。正处于转型时期的东羡予得给她面子。
至少在知道她名字之后要给个面子。
“需要我介绍吗?”都青云问。
餐桌前坐着计伏,已经远远超乎她的预料。目光轻晃了下,东羡予迈出的那一步没有落到实处,她犹豫着,缩回了脚步。
计伏侧眸,眼尾扫过她,也没说什么。
“……”都青云讪讪地说,“那就坐吧。”
蹙额的动作持续了好几秒钟,东羡予才走近,手握住椅背,用力向后拉开。
“羡予,你跟着他叫我就行。”表面潦草地吱唔了过去,实际上都青云也没想好东羡予怎么称呼她,转而说:“慢慢吃,吃完坐我们的车去赛车场。”
“我有赛车场的地址。”东羡予说。
“叫你过来,哪能让你自己去?”都青云瞧了眼计伏,愤恨他一点聊天的态度都没有,“别理他,他呢他就是话少,做事也不怎么客气。”
“呃……”互相认识的话,都青云挽回道,“多少能够了解吧,他这性格。”
怪事多了,就没什么怪的。东羡予吹了口气,很细小的活动,心暗暗问:“站在她的角度,我和计伏是认识的吗?”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都青云问:“那个计伏,你一般叫我什么啊?怎么叫的我?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给你二十分钟。”计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钟,带着怠倦的状态掠过都青云刚吃几口的鸡蛋面。
没有分量的语气,却愣是精准地噎住了都青云,她卡顿了一下,清清嗓子说:“我能说是为你好吗?”
然而等来的是东羡予的冷漠,她说:“我吃完先过去。”
都青云立即说:“过哪去啊?我们稍你!”
“谢谢,但真的用不上。”东羡予冷漠得有点客气。这里的客气,不是用来表达礼貌和修养,而是用来制造距离的。
最后她还是走了。
“再见。”扎刀一样,计伏说。
刀在这——
并非情愿,都青云只能干巴巴地接受道:“那再见。”
东羡予难得回了头:“嗯。”
剩下十五分钟,和一碗都青云吃不完的鸡蛋面。
“欸。”计伏抬起两根手指朝她招了一招,缓缓低下了头,都青云也配合凑近了些,听他很轻地说:“你知道‘我为你好’后半句是什么吗?”
都青云斜睨着他,眼神里尽是怀疑,问:“是什么?”
“是滚。”计伏一点情面也不留。
“你又骂我?”稍等我为什么要说又?间隔两秒,都青云似乎略略听懂了他在讲什么,于是说:“我就是觉得可以挽留啊。”
眼睛低着,计伏悠悠地问:“留住了吗?”
答案不言而喻,心底那堵高墙就要坍塌,都青云喃喃道:“没有。”
“嗯,你还有十分钟和半碗面。”看完手机,计伏扫她一眼,不像话的再次提醒都青云。
都青云:“……”
格子旗落下,一台赛车率先冲过终点线,赢得了这场历时两个小时的赛事,赛道被胜利的喜悦笼罩着,掌声和欢呼围绕着两位车手,这是CEC日照站正赛第一回合的结束。
调整设置,盖上镜头盖,把相机放回包中。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东羡予那条腿先绷直再弯曲,本能地悬着不敢动。突发的,伴着剧烈疼痛,她明显感觉到肌肉痉挛。
很轻,东羡予也没有痛得叫出声,都青云却不知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非正常地问:“咋?”
身上稍微一动就痛,呼吸都堵着,东羡予的手紧紧握住,强忍折磨说:“没有。”
都青云也只是简单的问问,然后把头转向看台找计伏的位置。
一阵抽空筋骨的生痛,东羡予忍不住蜷缩着低下身,摁那条腿让脚底落地,尝试拉伸但直接痛得踉跄,没有支撑的样子,歪歪斜斜地就要栽倒。
另一侧,都青云刚招了招手,叫计伏下来准备离场。下到第五级台阶时,计伏猛然撞了一步上前,几乎闪电一道滑着冲到了东羡予跟前,正对腹部拢住她。
亏得顺利挽救了东羡予和一机。
“相机呀!”都青云二话不说把东羡予背着的包扒拉下去,安全搁置好。
略有两三分的慌乱,周围纷然投来眷注的目光,有的暂停脚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有的则给她留出空间。
把握着东羡予的胳膊,计伏视线移到她膝髁,问:“腿?”
“嗯,腿抽筋。”东羡予松不开手,心思全在痛感上面。
计伏又问:“能动吗?”
其实不能,但东羡予斟酌一下,尽量留有余地地措辞:“能,能动。”
可问题是她停在原地,实际也动弹不得,谁看着都虚。
没有什么值得隐晦的,计伏干脆说:“我先背你到看台坐着。”
“对啊,坐楼梯上下碍事。”都青云于是伸手拍了拍计伏的背,让他蹲在东羡予面前。
而情面难却的东羡予脑袋里嗡一声,自顾自挣扎两秒,结果是肌肉不自主地强烈收缩,她耐着痛说:“估计再两秒就好了。”
这么说,都青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常见的抽筋就是十几秒钟的事啊。
怕的是如此诡异的安静。
东羡予耐着痛,计伏也耐着性子。他站直,准确地等待两秒,问道:“好了没有?”
往后退了一步,东羡予已经自觉弯下,等着背,说:“……没有。”
她痛得要死,倒是没有叫出声,只是表情略显得刺眼。
蹲着身子,计伏把东羡予的裤脚卷到膝盖骨位置,指背贴了贴她的腿,说:“没有受凉,可能是过度劳累?”
都青云回答他:“站了两个小时,昨个儿还绕赛道走了一圈,运动+劳累过度吧。”
计伏瞟了都青云一眼,再转回脖子说:“她自己……都青云你给她揉。”
“你能给她使劲。”计伏说,“我跟他们借热敷的东西。”
都青云勉强笑了下:“我哪里会啊,这不专业行吗?我借热敷的,你给她按。”
直起又蹲下身子,计伏简单的“嗯”了一声。
当他抬起头,东羡予的眼睛正专注看着他,上身微微弓着,两臂拄在椅子的两侧。
这里很静,只有单调的属于自然嗡鸣的声音。空阔的区域内,暂时就他们俩,计伏在东羡予眼前,帮她顺着腿部的肌肉纹理方向进行按揉,拇指偶尔会稍微用劲提捏。
把头低下,计伏提醒东羡予道:“经常的话,记得到医院复查。”
“谢谢。”东羡予旦旦地说。
“嗯。”计伏看她一眼,又侧头往右看了一眼,都青云刚巧已经回来。
“你看看?”都青云两只手都没闲着,把东西摆到计伏面前让他挑。
一手是保鲜袋装温水外包一层干净的棉柔巾,另一手则是热毛巾外套一层系紧的塑料袋子。
计伏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打量着问:“这什么?”
“保温啊,凑合凑合。”都青云说,“这样敷个十到十五分钟没有问题。”
“……”情不情愿的,有就是要谢谢,谁都得接过去用。
计伏倒没有啥能说,一副摆谱的样子而已。
都青云也不理他,各管各地整理摄影物品。
静不过三秒,都青云隔着段距离问:“羡予你看是我们顺路送你回酒店还是给你叫车?”
东羡予眼睛看向斜上,和都青云目光相触,又朝计伏转了下,没有直接回答:“我能请你们吃顿饭吗?”
就算这话难得,都青云理智却仍在,留心说:“我懵,要不你问问计伏吧。”
微小到难以被注意地停顿,东羡予还是察觉出来,仔细想了一下,问计伏:“有空吗?”
“吃什么都可以。”东羡予的意思是她负担得起高额消费,且含蓄而不张扬的带着说服。
毕竟计伏那样子看着家里很富有,最重要的他是位赛车工程师,东羡予印象深刻。
看了看她,计伏说:“有空。”
东羡予于是在五十五楼预定了窗边的位子,交上押金。
他们还是吃的高档餐厅,味道属于尝过就会想念它第二次的类型。
吃完以后,车停在指定位置,东羡予和都青云下车,计伏紧紧跟随,送俩姑娘到酒店门口。
他象征性抬手挥了挥,袖口下滑得毫不明显。
都青云站在门口,跟他说:“回吧。”
计伏点了头,回自己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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