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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畏有为

群众是愚昧的,连带少数人也必须选择被多数人坚信的。

“回舟啊,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我给出的几个方案,你一个也不采纳,你让我怎么办,这个经纪人难道就这么好当吗?还是说你心里有数?从你出道我一直带到现在,我知道你是个有自己决定的好孩子,但……”

秦回舟的经纪人“赵太后”从事发一直焦虑到现在,她是业内王牌经纪人,但也没碰上过这种死人的事儿,还闹的沸沸扬扬。

公关部的工作人员愤怒地揭竿而起,强烈要求报销换假发的钱,一个个肉眼可见一夜之间沧桑了。

“赵姐,你之前谈的合作先放下吧。”

“啊好…不是,回舟你先好好的,这些钱的事都不重要,你和公司的合同暂时还在生效期,不过你当初签了五年,现在也快到期了,你得抓紧点了不是吗?现在又出了这个大毛病,你之前的资源我也先交给其他艺人,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谈合作的事……”

秦回舟听着她不断的唠叨,偶尔回应两句,走到地下室。

“好,赵姐。”

“……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忍忍就过去了,不然这也不是个事对吧。我这里还有事,大半夜了你早点睡,调整好心态。”

明明才26岁好吗?

赵姐问:“对了,你还记得之前的粉丝抽奖活动吗?让粉丝和你在手机上对话。”

“记得。”

“我这边马上联系一下粉丝,等会转接给你,通话全程会录音并且发到官方工作室上做宣传。”

“好。”

“我再重复一次,你就当给姐一个面子,如果有人问冯悸的事,一定不要正面回答。”

“嗯。”

赵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都心知肚明发生了这样的事,公司为了名誉不会续约。对于并不真心的关怀,她当然知道,秦回舟看出了她的意图,也就变冷淡了。

*

*

凌晨箫是回警局拿化验报告的,行至路口便远远望见夏知末一个人,看上去安静正常。可凌晨箫比夏知末都要清楚她现在的状态不对,于是他皱着眉上前,刚要打招呼,余光觉察她的手的发抖。

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字眼,于是他试探地问:“还好吗?”

“没事。”夏知末还有些昏沉,不打算提起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无论痛苦、绝望还是快乐,她认为人类都应该尝试享受,而不是单纯的追求快乐。

“凌队,之前你在医院看的冯式微体检报告没问题吧。”

“对。”凌晨箫点头。

“谢谢,我知道啦。”夏知末起身,与之前的样子全然不同,脸上的笑容,明媚,夺目。

平白无故地,死亡的沉重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那是逝者留下的讯息,只为了让他们重见光明。

夏知末对接上相关思路,凌晨箫顺路在一旁思考。

风木潇潇,两人在街口的黄桷树下等红绿灯。只是一次短暂的相遇,向对方做出告别,就分别去了不同的目的地。

*

夏知末按响别墅下的门铃,一分钟后,她直接输入了密码进去。

一层是白色的建筑,二层有黑色的教堂式扶梯绕别墅外直通三层的露台。

夏知末乖乖的等在一层的待客厅,很不见外的拿起面前茶桌上的粉色毛茸茸手机开始拍照。

拍的是透光台上的鸢尾花。

“蓝紫色的蝴蝶,明亮一些,再明亮一些!呜~”夏知末自言自语。

“咳呵,看起来你比它更明亮。”

夏知末闻声回头。秦回舟斜靠在墙壁,法式宫廷风立领斜扣白衬衫,双手抱胸,黑色蕾丝束腰腰封,脚靠在另一只腿上。

“几天不见,b格见长。”夏知末不正眼看他,路过他时还伸手拨乱他长发发型。

秦回舟正整理发尾,夏知末就把那粉色手机扔给他。

秦回舟翻出相册:“你倒是来一次拍一次这花。”

“晚产的鸢尾花,值得记录。正常花期都在4-6月,现在9月,它竟然开花了。”夏知末回答。

阳光下的花慵懒的伸开花瓣,而照片中看来,这是它低垂枯萎的前兆。

“鸢尾开不了多久了,你最好来的频率高些。”

“我会的,又不是为阻止它败。”

听见这话,秦回舟很高兴,高兴他朋友终于说了句有用的废话。

夏知末不懂他像个傻子一样高兴什么:“最近事很多,我加入警厅谋生去了。”

秦回舟淡然一笑:“看来知了姐一上岗就地位不凡的呢呃。”

夏知末很欣赏他的观察能力,但对此外号接受无能,于是轻笑,吐出几个字:“我没关门。”

秦回舟顿时冒头,化身桃花眼也压不住的傻鸟,不由自主瞥向门口。

“噗哈哈,几年了?”

秦回舟也不恼:“七八年了。”

只是手忙脚乱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问:“走吧,要去哪?”

“府尹大学。”

府尹大学保留着多年前的建筑,光成了树的染料,却洒不进巷中河底。

此时人不多,有大学生在毕春廊亭舞剑,练功服柔顺,陪同的人时不时发笑。

最过显眼的莫过一阵突兀奔跑的风。

“嘭——”

黑色的垃圾袋散落,大致五六个垃圾袋。

夏知末手疾眼快的扶住那小子,那小子急的大喘气:“啊啊啊啊啊啊——啊!掉了掉了掉了!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怎么会啊啊啊啊————”

松开手,他又像脱力一般,双腿跪下,头埋在地上,双手撑在头两边,痛苦的不断捶地。

“为什么!要离开我!这个鬼世界啊啊啊啊啊。”

夏知末进退两难。

“呵,我,哭泣又有何用?最后却只能将你紧紧抱住,再归还于人海。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会在乎这些吗难道?!”

夏知末踌躇挣扎。

“可是,我要怎么忍受,这一切!真是烂透了!朝夕如昨,昼夜往返……”

夏知末痛苦徘徊。

“我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多吗?没关系,那是我情愿的,你并不需要为了我自愿的付出而买单,但是你错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了……”

夏知末渐入佳境。

她说:“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秦回舟猛低下头,扶额。

忽略路人怪异的眼光,那小子锤地30秒,跌跌撞撞大跳而站起。拍拍衣服,慌慌张张向夏知末伸手,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好,我叫钟行乎。”

叫什么?谢三儿?

夏知末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看了几眼这个M字厚刘海的大学生。一边帮忙捡起地上的袋子,一边说:“这么多垃圾要丢。”

“这是我的理想和未来。”钟行乎如是说。

“你的理想和未来是这袋空水瓶还是这袋泡面?”夏知末提了提手里的两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

钟行乎话题一转说:“学妹,从前没见过你。”

夏知末直接拆穿道:“你大一新生当然没见过。”

钟行乎:“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是说,你猜错了。”

秦回舟笑笑,不说话,拾起那本敞开在地上的大一教材,封面写着名字和学届。

钟行乎正弯腰捡垃圾,一本书就被送到面前,他选择间歇性失明,拾起动作宛如快进×16。

飞速抬头站直,身上已经夹带多包战利品。

“谢谢啊学姐学长,那我先走了。”

夏知末好玩儿的看着他,路过他身边时说:“我们确实比你大几届。”随后转头,没再多看一眼。

两人到男生宿舍下,夏知末出示了搜查证。

来到冯悸宿舍门口,宿舍里没人,五人住宿,保持了男生宿舍的一贯风格。设备灯箱抱枕食物,一应俱全。还有专门的垃圾角,不过是真·各色垃圾丢在角落。

他们根据床号,找到冯悸的位置。

上面还摆着好几张草稿纸,整齐又混乱,但有重复了好几次的“x=vt”。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简单初中公式。

桌面摆设和床铺,色调对比强烈。电子钟表计时,每一片桌面用黑色记号笔标记“1”“2”“3”……从上铺用一根绳连接几个夹子,上面是一些照片,冯悸,伏山心。

夏知末翻开遮挡在上面的稿纸,拿起一本笔记,指尖划过内页的图案,一个小型装置的设计图跃然纸上。

秦回舟等在一边,却是一副低头敛眉样。

“末末姐姐需要我做什么?”秦回舟没穿那身Bking的衣服,口罩遮脸,帽檐低压,连帽卫衣像个大学生。

他将口罩拉到下颌,微微一笑:“按你的性格,有闲心带我散步,冯悸的事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嗯对,你愿意说什么?”夏知末走到阳台。

“我最愿意说,‘这和我没关系’。但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说说其他的‘例如……’”

“例如,你知道他会死在演唱会上。”夏知末补充完他未尽之言。

秦回舟无奈一笑:“没错,仅仅知道,有人告诉了我,但人物时间环境起因经过,我一无所知。”

“明白。”

宿舍门突响。

夏知末撑起靠在阳台上的手,转身。

向外一看——

“大一新生!”

M字厚刘海大学生惊呼。

“谢……同学冷静。”夏知末出示搜查证。

“又来?”

夏知末第一反应以为他在惊讶他们又见面了。

“您好,我是警厅工作人员,来搜查冯悸生前信息记录。”

“你好你好,你们不是来……”

夏知末问起桌上的物品,让他聊聊有关冯悸的事。

“这些啊,让我看看……嘿嘿,这个草稿,可好玩了。那次半夜,全寝都没睡,冯悸突然站起来,板凳乱响,‘天呐天啊,x=vt!!’”

“我们都没懂他的意思,他就继续说‘x=vt,你们知道这在物理史和人类历史上意味着什么么?对于未知的探索哇啊,多么伟大的!’哈哈,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谈到了古希腊的发展史,和一些未来才能解决的难题‘伯恩奥本海默近似在电子态简并时失效’话题也够跳跃的,不过最后我们又说,明天食堂有酱烧猪扒。”

说完,他的M刘海被他摇动。

夏知末微卷的发丝勾勒脸庞,看着他轻轻笑了。

钟行乎对着面前两位实在严肃不起来,反应过来自己又说多了废话,赶紧闭嘴。

秦回舟有些呼吸不过来,手指拽紧领口拉长的卫衣松紧带。

夏知末看秦回舟一眼,立马给钟行乎捧场,然后道别。

出宿舍。

“谢同学好像对我们心挺大。”秦回舟笑说。

夏知末:“可能是因为那出戏……等等,他是姓谢?好像?算了。”

“能确定吗?”秦回舟问。

“有结论了,十有**是工会那些人,但没有太大把握,今天来确认一下。”

秦回舟:“我能陪你做什么?”

夏知末:“和警厅的人玩信息差呀,顺便我在想你会不会想要见冯悸一面。”

秦回舟:“没用啊,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夏知末:“对啊,我转念一想也许你并不想在记忆里留下这样的回忆呢。”

秦回舟没再嘴硬,到底还是和夏知末太熟了。

“你现在是在利用职位之便以公谋私咯?”

“这都一样,不论公还是私有谁经过当事人同意了吗。”

“好吧,我见过冯悸,但并不是真人。只是给他的照片签过名,交流网上买他自杀的人,我猜是‘崇高者组织’但只是猜测,不保证。”

“签名?冯式微还是伏山心呢。”

“你关注的重点真是每次都能让我眼前一瞎。”

*

冯式微属于医疗事故死亡,非正常死亡,需要收集死者生前信息,但这和冯悸的案子重要性相比,警厅也就甩给了待业凌晨箫。

“老大,冯悸的事应该有结论了吧?”于疏桐问。

凌晨箫突然想到夏知末问过冯式微体检问题。

有可行性,但这太大胆且有疏漏,除非……

如果按照他的思路,同样能得出与夏知末相同的答案,过程千差万别罢了。

并且,在这中缺少了关键的一环,是我们不知道的。

“现在没到公布的机会。”网民正情绪激愤,重要的是有新型毒品在,给警方缓冲的研究时间,不好打草惊蛇。他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怕乱了辈分,让正之慢慢查做个保底。

“噢好吧。”又在憋什么坏呢,于疏桐唾弃道。

“老大,你对新来的夏顾问什么看法?感觉你对她意见颇大啊。”

“胡说八道,我那叫慢热。”凌晨箫头都不回地说。

于疏桐显然没信:“那是因为她认识杨局?也对,认识杨局的没几个好人。”

凌晨箫冷撇他一眼:“那我也不是好人?”

“对不起,我错了,您好,我好,大家好,夏顾问天下第一好。”于疏桐抱臂发抖。

话锋一转再道:“你瞒瞒向烽北可以,瞒不了我。”

向烽北推门进来,放下一份纸质文件。

“卫生部的医疗事故过失行为报告,病人失血过多医院门上库无血,造成病人死亡。”

又问:“瞒谁?”

凌晨箫翻开着文件:“手术不顺利导致大出血,血库不足?”

于疏桐出于职业原因,习惯一直关注网上的风向:“老大老大快看,有篇爆料,查出自杀的人是冯悸了。神通广大,真不是人,冯式微也被连带发出来了。”

热搜第一词条:#冯悸舞台自杀#

第二条是:#冯悸一家连连惨遭不同事故而死,是刻意报复?#

第三条:#秦回舟现场全视频#

第四条:……

关于受害者和家属信息,警方和现场都在压着,早预料到会被有心人士翻出,但没想到这么快。

“哈哈舆论中心部快爆了吧!打个电话笑笑何乡为……”于疏桐还没说完。

“……”凌晨箫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喂?”

电话里传出何乡为隐忍克制的声音:“我不管请您用什么办法,两天之内是最佳解决时间,舆论局现在……”电话那头又传来其他人急切的询问。

何乡为平静地呼吸,温柔地说:“老子压不住。”

电话挂断。

凌晨箫叹气,怎么办?大办咯。

“唔,这平台不干事儿啊。”于疏桐开始了他的网上操作,“何乡为他们通宵到现在了吧,换我我也憋不住。”

过了会,于疏桐退出界面,表示:“压了又上,删了又发——生生不息。”

向烽北:“……别乱用词。”

于疏桐乖巧的点头。

继续翻看,发现网上一篇博文:

[冯悸去世后,冯式微因为医院的过失也随着一同去了。看看怎么事儿?医院血库不足???]

底下回复:

【@放屁的风扇】:[血库告急又不是新鲜事儿了,这年头傻了才去献血。以前去献200,她非抽400,我没走,硬着头皮抽了400,从此一身病,身体虚。]

【@花菊】:[我每年无偿献血,可到我生孩子需要用血的时候,却告知无偿献血证没用,要正价。]

【@静若疯兔动若神经回复@花菊】:[理论上无偿献血证有用,嗯,理论上。]

【@兔小兔】:[说什么献血还有安抚金,给啥啊,我陪我大学同学去献血多说给了一盒酸奶一个面包,我亲眼看见的,献血证也没有。]

于疏桐蹩眉腹诽:……不是,这也太敢说了。

“冯式微的生前信息都在这儿了。”向烽北像机器一样报备,余光冷漠地看着凌晨箫。

凌晨箫不自在地咳嗽,忽略某人刀光想了下说:“联系伏山心,两个人的信息都交给他一份。”

“噔——噔——噔——”办公室外仓促的脚步声。

“你小子什么意思!?你许娘娘我三年级就不搁外边嚼舌根了!你很闲?闲就把32年到34的案件全部筛选一遍,把所有口供含有“你妈”词汇的复合句全部摘录出来!数清楚有几个字,再写3w心得体会,记好了,不然寄的就是你~喂!你,看什么看?电话响那么大声愣着不接干嘛。”

办公室内听完门外的动静,有一瞬间的凝滞。

下一秒,那个女人就从门外进入。

于疏桐快速站起扑到许看身边说:“看看姐!要不你还是改名叫许砍吧。”

许看一边和气的点头一边捏住于疏桐的后脖颈:“乖,边儿去。”

“之前的失踪案怎么样?”凌晨箫问。

“找到了,小伙子追求自由出去旅游,途中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被抓后就迷晕了,刚从人手上抢回来。”许看拆开绑的丸子头,散下大波浪。

“昨天新闻看了吧?”凌晨箫问。

“看了,回来的路上疏桐就把文件发我了,大厅倒着的那个就是伏山心吧。”许看边把相机自拍功能打开,整理自己的外貌。

“伏山心又来警厅了。”向烽北开口解释,“大概是来处理后续的。”

许看疑惑:“伏山心是亲属?”

于疏桐随口说到:“冯悸和伏山心互为意定监护人。”

许看隐隐惊讶了一瞬:“他们……”

于疏桐疑惑:“这有什么,我和向烽北也是啊。”

许看肉眼可见更加惊讶了:“同行三年,不知取向男儿郎。”

向烽北:“嗯?”

凌晨箫:该死。

于疏桐:我暴露了?

“咚,咚。”门正好被敲响,解救了这微妙的氛围。

“请进。”凌晨箫赶紧上去拉开门。

“您好,凌警官。”

凌晨箫看着眼前了无生气的人:“您好伏先生,这是冯悸和冯式微先生的留下的东西,希望您能节哀。”凌晨箫将手里厚厚一堆的文件递去。

“资料上,冯式微入狱服刑期间,冯悸多次探监,想问您了解多次探监前后有无特殊的事发生吗?”凌晨箫问。

伏山心皱着的眉毛好像从来没松开过,直到他嘴唇开始发抖,嗓子被刀片割过。

“我和冯悸认识……很久了。”

最后几个字出口的时候,几乎忘了怎么说话。

“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没有用,我知道自己不对,我错了真的,一切都错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不该向警方流露我的情绪,因为我要说的听起来更像是在赎罪,我是说……”

于疏桐上前安抚他:“没关系的。”

伏山心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愈来愈急促,视野如晕厥般模糊不清。

“我是说,我记得,记得他在14岁被‘严重骚扰’……”

周围人皆偷偷倒吸一口凉气,档案上不曾记录过。

“太久了咳咳……初中,

我看见他对着我哭,不让我靠近,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凌晨的时候家门被他敲响,我又……我又正好起夜,门板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晚上太安静,我可能就再也听不到了。”

“我只是永远记得门刚打开那时候他的错愕,我听见他中邪似的不断重复:

‘我没事,哥哥疼’。

他好像根本没有期待我来开门。他好像从来不抱希望会有人听得见。他好像把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当做了理所当然。”

伏山心言语错乱,全身紧绷,大脑昏沉沉的,但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了。他只是从小腿到膝盖都在发软,关节都快被超重的上半身压挫。他只有一个念头,冯悸不应该死。

“我不懂,我不明白,他给我看了他身上的痕迹,堪堪能当作裙子蔽体的上衣挂着。我全身都在发麻,他应该是来向我求助的吧?为什么?为什么他面如死灰。那时候我太年轻了,我不懂他有多崩溃、绝望,甚至几年后,我们到了高中,我下意识,要忘了这件事。”

“三年前,我才知道,他告诉了我,他哥哥‘害死的’的人,是那个□□犯,他说他很高兴那个人终于死了,那他呢?他也终于离开了。”伏山心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了,未来也是。

冯式微在两年前刑满释放。入狱原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刑期两年十一个月。

冯式微原本在一个工厂中工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顶头上司就是曾经侵犯自己弟弟的人,由于工作失误,上司视察运行机器时,突然跌入闸门大小的卷压机。

可能是冯悸彻底崩溃的第一天,可能是因为一个□□犯的死亡。

“再之后他就像要彻底把自己的人格摘除一样。可当我听到这些话,我内心有无以言语的恐惧,我不敢再直视他,这太恐怖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忽然产生了意识,惊回多年前的晚上,并有意无意躲他,我恐惧的是,我竟然没意识到我忘了这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为什么忘了啊?我不敢承认。

因为,我……我救不了你,所以我怕看见你……”

伏山心眼中热气翻红,猛地从回忆中抽出:“很多的。”

他的语速越急越悲切,喉咙里被一口气吊着,那口气也快消失了:“他像一个多变的情绪闸口,开关是失灵的,在外人看来极不明显。我从来不敢去想他会不会失控,再弱化很多另一面。我是卑劣的,我安慰过他无数次,现在回想,那些话明明就只能安慰到我自己。”

向烽北宽慰道:“节哀。打起精神,请……”许看偷偷踩住向烽北的脚尖。

伏山心眼眶红肿:“谢谢警官,我明白,所以我放不下。”

向烽北还想说,许看上去拦住他。凌晨靠近伏山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出去。于疏桐站在背后,看不清神色。

等伏山心走后,办公室只剩案卷翻找和键盘的声音。

凌晨箫将关于案件的猜想先梳理出框架,再做成报告。

接着,他忽然发现他遗漏了重要的一环。

“说过多少次了!向香香,让你别背警局发的心灵鸡汤套话!那玩意安慰人不管用还容易说错话啊。”许看气愤地拿出包里的唇釉说话,并打断了凌晨的思路。

这是局里的一条硬性规定,曾经有过警察安慰家属朋友不到位,情商低,有些安慰人还不知道说什么的,导致别人更激愤以至受伤了。所以,元副局长要求,每个在职人员职后都必背《缓解心灵伤害,守护救赎之心》。

内容大抵如下:

不要悲伤,他正在天国守护你,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他不再忍受现实的折磨,他的教诲和微笑还在你的身边。要顺应死亡,因为这是应该的。慢慢要不断应对这样的离去,你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做的。只有接受,你能做的,就是先在可把握的时光,处理好和亲人的感情,悲哀换不回逝去的爱……(此处省略nnnnnnn字)

……mad这么形式主义的玩意儿啊,啊?他真的去背啦?

许看曾写过几千字批斗上报这种文章。

就这东西,还用了5个G的文件,零零总总上千条,恐怕元副局都没看过。

许看知道向烽北不会说话,但没想到他真去背这。

向烽北尴尬的低下头,一顺口就。

凌晨箫心想:向烽北是老实人,是有迹可循的。

“不对劲……不对劲!”于疏桐炸响。

“不要一惊一乍啊!你看看姐年纪大了。”许看的唇釉直接涂歪飞了出去,身前显示着文献的电脑屏幕被它溅上。

“老大,有问题,舆安局按道理说不至于这么废。但现在网上的情况恰恰相反,所有人群起攻之,反而曝出更多信息。关于工厂失误监控原视频,冯悸被侵犯的小博文……

现在的风向没有被压制,甚至无法与之制衡。背后到底是谁在操作?”

凌晨箫迅速转头,走出办公室:“伏山心不对劲,让他留下!”

向烽北:“好。”

两人立刻出门,大厅里已经不见伏山心的踪影,问了值班的同事,两人跑了很远,才把伏山心重新追回来。

办公室里,许看:“嘶,网友转向集体同情冯悸阴谋论冯式微,声讨秦回舟。”

于疏桐灵光闪现:“我想起来了,几个月前秦回舟有一段网上被疯传的性别利益言论。”

于疏桐没出声了。

许看正巧在这时看到热评。

[冯悸死在秦回舟演唱会,不就说明是秦回舟逼死他了吗?如果连杀人犯都可以无罪,那未来谁还会敬畏法律?]

[他口中的‘蔑视’只是装模作样吧,其实是他把所有人都看成商品利益而已。]

快速调出原采访视频,此刻旧弹幕已经被新弹幕取代,丢失了最初的讨论,转而变成一片骂战。

这是秦回舟拍摄的一家杂志专访直播,风格特征是:中性,反串。

设计师的初心是,由心灵的平等,去改变外表的展示。像挥舞的旗帜,是对全人类的呼唤。

记者问:“您好秦先生,很高兴能采访您。接下来我们想问您一些问题。”

记者:“请您分享一下您对本次拍摄主体的看法。”

这次设计本就是国际顶尖内涵作品,自然是不能马虎回答的。

秦回舟:“拍摄板块根据历史时间线的变化。摄影师想要表达的,根据不同的时代性别特征,在服饰上作出相应的元素。从第一幕可以看出,所想要表达的自然、合作、原始。随后封建社会时期,男女服饰差异增大,拼接后男女差异却不明显。现代,男女差异越来越大,吊带短袖,裙子工装裤西裤,融合在一起,矛盾,对立,混乱。却让人有种‘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受。此刻它的价值内涵远远高于它作为一件衣服的用处。”

记者尴尬的卡壳了,后台让他刁难这个明星,问了台本外的问题。他没想到反倒让他接不上话,他也不觉得一个明星说得出这些。

可现场秦回舟根本没照着稿子念,更别说怎么可能有艺人背这么大段有深度的话。

秦回舟从容不迫地坐在沙发上,对方的错乱尽收眼底。他却像起了恶意,没帮记者找话,想看看记者会说些什么。

记者:“哈哈,回舟的见解很深道,真是神秘,让人更想观赏这幅大片。那你对当代隔阂加深的产生怎么看待呢?”

记者,没按原先采访稿上念。抛出这个尖锐的问题,一旦回答错一点,就能捕风逐影,见文解字对他们娱记来说不再话下。

秦回舟微笑,很显然他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中断采访,但他……

“或许谈到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

在自主纪元中,不可否认,性别对立一直在被放大……应该说人都不应该被贴上标签。

性别差异,本质上来说,是人心的偏见。当你对主观群体产生刻板印象并坚定不移时,大多因为认知不足和偏见滋生。

就像女性在生活中处处存在的生理劣势,自我保护,被骚扰。

而谈到男性又会说,男子汉大丈夫,必须承受责任和义务。

当我们提到平等社会的时候应该倡导“拥有选择权”,女性可以自由选择事业和未来,男性可以选择不必无坚不摧,这才是建设平等社会的意义。

事实上,性别不应该作为给人类分类的标准。这何尝不是一种以偏概全呢?而群体中个体差异远远大于性别差异。

秦回舟会思考很多,但他并不是长篇大论之人,于是他轻蔑地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只需要,蔑视所有人。”

他又笑起来了,直面的记者浑身发冷冒汗,电流直击头部令人颤抖。

“男性会有女性的困境,女性也会有男性的困境,这些刻板偏见将人类性别物质化衡量,把男女变为被动的商品,导致了价值观异化。所以,难道性别差异才是是根本矛盾吗?”

他嘴唇轻撇,一抹笑意从眼角舒展。

“是伦理的暧昧,是时代发展的困境。”

记者哑口无言,采访直播到此为止。

二十分钟的视频,弹幕填满画面,播放量上亿。

其中大多数弹幕并没有思考这番话的意义,而他们更在意的是:秦回舟是准备退圈了吗?

底下回复:疯了,都疯了,人吃人了。

……

很久以前,冯式微在昏黄房间,按下重复播放,视频里的秦回舟不疾不徐表达着他的观点。

感情线还是慢慢来吧,不太会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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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畏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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