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怡换上一套淡紫色轻薄纱裙,吊带露肩的设计将纤细流畅的脖颈线条展露无遗。她挽着外祖父的手臂,两人优雅从容地步下盘旋阶梯。
圆形的厅堂有道雕有仙鹤觅食的拱门,威帕正迈开步神游于墙壁的挂画,那是一幅熟人的画像,精确描绘出玻怡母亲柔美的模样。他眼前浮现一些过往瞬间,比如在他家跟内昂家仅隔一墙的后花园,杨夫人用雾中空谷的歌声哄着年幼好动的玻怡坐定学习。又比如,玻怡历经杨夫人的谆谆教导,俨然一个小大人般摇头晃脑背念中国古诗。
静谧如山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忽然,背后巧笑嫣然的倩影随木板的嘎吱声飘扬到他面前。威帕不禁抬头望向对方,迎面扑鼻而来一道清新的茉莉花香。
玻怡穿了一双羊皮小高跟,身高一下子提高至他下巴,好像只需要他稍微低头,紧抿的薄唇便能贴上她光洁的额头。
她伸手晃阻他呆滞的视线,笑道:“你不认得我啦?”
威帕惊觉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稳健修长的双腿往后连退几步。
“玻怡小姐说笑了。”
杨石天匆匆掠过红木桌孤零零摆放的一杯清茶,不满地使拐杖敲响地板,唤下人进来:“威帕先生远道而来,你们就这样招待我的贵客,传出去贻笑大方,别人嘲笑我堂堂杨家不识礼数!你们快去把小姐早上做的红茶蛋糕拿进来。”
等他话落,威帕上前双手合十,向杨石天礼貌问好。
玻怡了然于胸地挑了挑眉,难怪外祖父一大早喊她起床,骗她说想吃蛋糕,原来真正的用途在这里。
一群仆人在外静候,管家马叔首当其冲立刻领命,回到门后将预先准备好的一碟蛋糕和刀叉用具放至桌面。
杨石天抬手邀请威帕落座他身边,“威帕,坐在这尝尝蛋糕吧,记得慢慢细品,这是玻怡亲手为你做的,里面浇灌她不少的心思。”
他看向另一边的单人座沙发,玻怡难为情地垂着头,葱白的手指来回抚摸耳饰明亮的珍珠。
“威帕先生的盛名我是如雷贯耳的,那日收到你的信,我更是欣然喜见能与你结亲。玻怡虽然刚回泰国,不熟悉贵族圈子的人,未曾见过你,但听闻董里府传播你优秀的品德,心里也殷殷期盼跟你的初次会面。”
经他一番好意解说,威帕摸向叉子的手不由的顿了顿。
“我身为一名法官,责无旁贷应该向社会大众实践法律的公平正义,尽己力帮助到身处患难的人,否则我们努力推行的法律就会毫无意义。”
他平静的视线拐了弯地转向玻怡,幽幽地亮着光芒,“或许玻怡小姐年幼不记事,忘了我们两家是邻居,曾经有缘碰过数次面。”
玻怡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搜刮记忆空白的脑海,在两人双双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那会真的还小,我都记不清了。”
威帕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内滚动的情绪,稀疏的叉齿挖走一大块蛋糕,露出镶嵌中层的黑涩巧克力球。
甘醇的红茶味道与香甜绵软的蛋糕搅合一起,咬破的巧克力在味蕾逐渐散开苦味。
“玻怡小姐心灵手巧,蛋糕的味道很不错。”
玻怡得意地轻扬眉眼,绽放的笑容如阳光般渲染力:“威帕先生喜欢吃我做的蛋糕,实在太好了!我搬回曼谷之后,可以常给你做。”
威帕紧紧咽下嘴里的融化的蛋糕,顺道阻止差点呼之欲出的话语。
他早因工作搬离曼谷,一人独居在董里府,此次回来不过是为解决弟弟欠债的事。
“你打算回曼谷的家住吗?”
据他所知,杨夫人逝世后,杨石天就带族人上门大闹一场,不仅接走杨夫人的尸首,还带走六岁的玻怡亲自抚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两家皆无往来,如此想来,玻怡跟内昂这个亲生父亲的关系应该并不好。
杨石天也开口问道:“玻怡,你确定要回去吗?”
玻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曼谷这座城市的魅力现在备受瞩目,杨家的百货公司却始终未能打开它的市场,还不是因为欠缺贵族背景,难以融入其中。
她眨眨眼,故作疑惑道:“我不回去曼谷,那威帕先生要跟诺克娃家族哪个女孩成婚?”
威帕掏出口袋的帕子擦拭嘴角,抬眼略带歉意望她,声音柔和道:“玻怡小姐,首先我非常抱歉罔顾你的感受,擅自答应这门婚事。若是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无论我们成不成婚,欠你父亲的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的还上。”
倚靠沙发背的杨石天则是笑呵呵地听着两个小辈你来我往。
意料之外,玻怡风一般地快速起身,她右手捏紧裙侧摆,挺直腰板正色道:“我没有觉得勉强,反正你已经答应了我父亲,那你现在就是我的未婚夫。”
飞舞的裙子在光影下乱缭,显得她像乱飞的蜂蝶。她转身扑回楼梯,一边抓住扶手,一边突然袭击,转头嘱咐追随她身影的男人:“你在这等着我,我上楼收拾一些东西,一会你就载我同回曼谷。”
猝不及防的威帕摸着鼻子掩饰目光里的尴尬,不忘回应她:“好,你不用过于着急,大城府距离曼谷的路程不远。”
等楼梯恢复悄然无声的时候,杨石天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我只有玻怡一个亲孙女,她若真的认定嫁给你,我希望你能做到一心一意。她手上掌控杨氏的股份,杨氏不倒,这辈子她衣食无忧。内昂这个卑鄙小人,他说的话切不可当真,你助玻怡脱离诺克娃家族,玻怡可以帮你填还债务,保全尼桑古家族的名声。”
威帕神情凝重,忽想及内昂的小人嘴脸,掷地有声道:“杨先生,实不相瞒,早年我当兵时身体落下伤患缠身,医生断言我命不同常人般长久,如非内昂先生一再相逼,我是绝不会娶妻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道:“我已经在努力凑足债款,所以希望跟玻怡小姐的婚事停在订婚阶段就好。等我尽快还上,再以我风流韵事之名解开婚约,相信这样不会有损她女子的名声。”
杨石天枯槁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之色,缓缓出言安抚他:“既然威帕先生已有万全之策,我也不好多说其他。只是你就没考虑过,玻怡哪天真的喜欢上你,那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威帕张嘴欲言,又好像不知如何应对那个场面。
杨石天道:“我不是那种思想守旧的老人,连教导玻怡我都要她记住一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哪知明日事,生死最是无常,珍惜当下快活的时光,才是不枉此生。有些人讳疾忌医,终日惶惶而恐,有些人活得久,可终究还是碌碌无为,白走人间一趟。”
话毕,威帕恍如隔世找回自己的时间刻度。
楼上玻怡手提一个小皮箱,兴致盎然地滑跃下来,她朝威帕勾了勾手指。
“亲爱的未婚夫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威帕起身向身旁的杨石天行礼。
杨石天点头笑道:“你们去吧,有时间记得多回来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
玻怡弯腰亲了下外祖父的脸庞,“这里是我的家,我肯定还会回来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能耍脾气不吃药,我会每天打电话听马叔汇报你的情况。”
杨石天挥手赶她快走,“知道了,我保证一定吃药。”
威帕摇头失笑,走过去接过玻怡手中的皮箱。霎时间,玻怡感受到手背异于常人的冰凉,左右不过惊愕一下,便松开手由他拿着。
这座古宅孤立于寂静的山林,在通往玄关停车坪的道路上,侧边短篱笆拦住水泽艳红的杜鹃花,尽头处有一辆优雅的白色阿斯顿马丁。
玻怡脚步轻缓,依依不舍回望渐行渐远的宅门,身形颀长的威帕紧跟她身侧,一路同行。
威帕先打开后座,俯身放下她的行李。关车门时,一只白嫩的手用力反向掰住。
玻怡勉强勾起唇角,声音蕴藏着失落,“我能不能躺在后座睡会?”
威帕不以为意,侧身让开,“当然可以。”
他绕到驾驶座的位置发车,双手握住实木的方向盘,调转车头驶出杨家,眼角的余光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关注着后座的举动。
看车窗外缓缓移动的风景,倒不失为转移人注意力的有效方法。
此时的玻怡想着,一会到诺克娃家,该怎么送她的父亲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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