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牧尘拿到那本名叫一往无前的剑诀已过去数日,这是那日一心长老带他入藏书阁,铺开山海归卷,让他自己挑的,他一眼就看中了此决。
一心还说此剑谱虽精妙,却少有人练,试问世间能遵从本心,一往无前者能得几何,还劝他慎重而为。
但他仿佛魔怔了,山海归卷中的剑谱功法无数,而一往无前者独笃尔,就它了。
就这样,他白天上课,晚上练功,书禾从旁为他指导纠正,从最基本的锻体、击剑开始,体内充沛的灵力让他不知疲倦,慢慢的消了一身娇气。
剑谱记过一遍,早就烂熟于心,总共分为八式,第一式月出山河轻盈灵动,巧妙悄然,配合灵力还算好学,只是打不出来气势,还需历练,第二式鸿雁驭天就开始难了,练几日都连贯不上,更妄提后面几式,还没摸到剑术的边儿呢。
第二日白牧尘正常去上课,就见几位师兄围成小圈低声八卦些什么,“听说苍山派又派了几位阵法大师,连金石长老都派出来了,就是打不开咱们后山那座大妖墓穴,你说奇不奇怪?”
“是啊,苍山派端了那么多福地洞天,什么时候碰上过这样的硬茬哈哈哈。”
“那金石长老鼓捣一阵,最后捏着胡须说什么,此阵还需待有缘人开启。我看根本就是他虚名在外嘛,什么阵法第一人,桃李满天下,切!”
“那这洞府不会快要关闭了吗?福地洞天不都说开启时间有限的吗?”白牧尘悄无声息参与其中,问道。
“那不会,只要没生人闯入,破坏阵法结构,那现世的洞府是不会再次隐没的,不过是现在打不开,光看着眼馋罢了。”
“哦哦哦那还好,咱们来日都有机会嘛。”
“你想什么呢,这样的好事哪轮得到我们这些练气期的入门弟子,你……诶?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几人主语终于发现了套话的白牧尘,恰好讲师也进了大殿,便没再多言了。
白牧尘那日就自觉与那妖洞有缘,冥冥之中只觉得那地方有什么在牵引着自己,正愁没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没准还能掏些好宝贝呢,如今这境况正合他意,私下便更加用心修炼,炼化体内灵力了。
“书禾,今日我这第二式如何?”
“勉强能看,主人。”用最恭敬的语气说最不恭敬的话。
“书禾,今日一二式连起来练得如何?”
“第一式稍有退步,主人。”
“……”
仙山无岁月,修者的年岁在灵气萦绕的隔绝之境中平静无波,平静之下实则暗流汹涌,百年谋划,派派纠葛,势将整个大陆携卷其中。
对此,小人物必然是毫无察觉的。
不过一月,白牧尘进一步炼化体内人参王的灵力,毫无波澜地直接步入金丹境界,天雷都没响一个,几乎没有惊动门派中人。
自此,他悄无声息成了门派弟子内境界第一人,更可堪为修真界一大奇观。
在筑基巅峰时,那些在后山勘探妖洞的一众苍山派弟子也时不时就要过来一阵围堵猎奇,都跑来要与他切磋,甚是烦人。好在他们在看到这位被奉为奇观的山海派挂名弟子境界虽高,但底子却不是一般的差,随便一个筑基初期弟子都能把他撂翻后,便兴致缺缺离开了。
只有常梧师兄成为了掌门特意差来陪他锻炼实战的大冤种,日日一副死鱼脸。
常梧原本以外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天才传奇,没成想只是个吸多了灵气的草包,还在蓬勃的发芽期呢。
但常梧作为门派二弟子,教导师弟的责任感还是有的,日子久了看这草包一星半点儿地进步起来,也甚是欣慰。
“这套剑式还是底盘不稳的问题,再蹲马步举半个时辰的水桶!”确实,他只是乐于好好调教这小师弟,别的不说,这草包还自有一股韧劲儿在,说什么做什么,半点不拖沓,也算有些可取之处。
旁人并未见过从前的白牧尘,自然不知他从前有多懒散,更无从惊讶他如今变化是多么巨大。如今的白牧尘眼神坚毅,剑式愈加凌厉,竟真有了股子一往无前的味道。
他于七日前悄无声息晋升金丹,游散于体内的灵气在丹田处凝结为拇指大小的金色实体,周围两缕明黄色灵气与晶蓝色灵气不断环绕,那便是金丹结成,更进一阶了。
金丹结成,天象倒是再没什么异变,更没惊动旁人。门派之内大抵只有掌门知道,再者就是境界比他高的一众长老了。
但他们都仿佛一同约好,对此事绝口不提,每日仍是照常教导,只是压下来的训练强度更大了。
而白牧尘也有了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他也先是无意中知晓,原来自以为筑基以后就能过目不忘的本领并非人人都有,常人哪怕是到了金丹、元婴、渡劫,也不会被无故开发出这一本领,他的这一技能仿佛就是境界的门槛到了就自然被释放了出来。
其二就是,自从他晋升金丹,他所看到的世界便全然变了个样,从前只是能模模糊糊感知万物的生命力,但现在他能看到每一株花草,每一件灵宝甚至仙剑上覆盖的灵气颜色,还有……人,每一个境界比他低或者持平的人身上覆盖的灵气,颜色的深浅代表了灵气浓郁程度,也即境界高低。
初时实在惊恐,他这是长了一双鉴宝眼吗?但直觉告诉他,这等诡异的事是谁也不能说的。
傍晚,白牧尘放下手中弟子剑,坐在石墩上稍作休憩。
只看见远山夕阳西斜,赤色如丝带般横铺开来,万千余晖裹挟着仙山白鹤盘桓天际,不过几刻,又在一声声嘶鸣之中远去消散,风景日日不同,旅人日日驻足。
山中存岁月,万物此消彼长,周而复始尔。
又是一月
“听说昨晚苍山派那帮人全都撤了,研究了这么久都没能打开那妖穴,脸都被打肿了吧哈哈哈。”
“话虽如此,可连金石长老都破不开的阵法,世间又有几人能破呢。这妖穴打不开,咱们也进不去,估计又成了咱们门派中看不中用的第三样吉祥物了,唉……”
山海归卷,“……”你们这群兔崽子现在学的东西哪个不是出自我身!
清心卦玉发光抗议,立时就要飞出去大显神威,被白牧尘生生按了下来。
“掌门也没办法,只吩咐了巡山的弟子每日巡查,这事儿估计是长久搁置了。”
“那咱们能偷偷去瞧瞧吗?”白牧尘悄悄凑上去问道。
“我也正有此意……诶?怎么又是你!说什么呢,没有掌门准许,我派弟子当然不能擅去后山禁地!”弟子甲瞬间挺直腰背,正义凛然道。
“喔,我懂了。”白牧尘了然于胸地拍了拍那位师兄肩膀,又坐回去专心上课去了。
今日是望山长老的法理课,于旁人味同鸡肋,对白牧尘却是答疑解惑的百家讲坛,十分受用。
望山亦是欣慰,对白牧尘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两人经常问着辩着就在课堂上跑了题,倒是给了其他弟子偷懒的可乘之机。
“今日不**理,来讲一讲修真大道。”望山老神在在走上讲堂,一睨台下莘莘学子,便开始了讲课。
不**理讲大道?那不就是讲故事嘛!一众学子纷纷提起了兴趣,恭敬端坐起来。
“尔等皆知,当下修真大道以剑道为尊,道心出自剑心向来被诸多门派奉为圭臬,剑术大成既能磨砺心志,又能锻炼体魄,更能在大道之中保持绝对战斗优势,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众大宗门所传秘法多为剑决,就连囊括修真万法的山海归卷亦有一大半的剑决。”望山稍作停顿,这是众人皆知的,就连掌门一开始也是如此为洗尘珠做的打算。
“说起大道的源头便不得不说到我们的修真鼻祖鬼谷,鬼谷仙人立下山海归卷的初心便是弘扬修真大道,因此,山海归卷上除了一些秘闻被本派术法遮蔽外,其余各类功法皆是面向世人,广为流传的。
后来者多将其从中所得改良传承为了自己门派的立派剑决,收为己用。慢慢的,世人也遗忘了原始剑决的来源,大陆门派林立,山海归卷完成了它弘扬大道的使命,便隐于尘世。
如今各门派设置的修习课程也多为各类剑决,讲究拔剑实战,衍生而出的阵法、治愈、符箓等多沦为了陪衬,修习者有之,集大成者亦有之,但终不如剑术一道人才辈出,无出其右。
修真一脉,除剑修外,其他多称法修,其实法修只是一笼统分法,其中又多包含修习阵法、符箓以及治愈术等,皆靠借助外物来提升境界,此外更有器修善于铸器等诸多门类,总之修真一途不一而全,只要你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锻炼心境的法子,提升修为,天道便认可你的道心。”
白牧尘恍然,只觉得望山长老此言别有深意。
“须知剑术一道终无绝对,有的人天生阵法奇才,于剑术却始终缺少天赋,只得改弦更张,就如苍山派的金石道人。”望山会提到死对头苍山派,这是众人没想到的。
“还有修者却擅长符箓,我派亦有玉女峰灵英长老,你们升入筑基便会修习她的符箓课。至于阵法却是选修的,全因此术法非天赋型子弟不能驾驭,大多只能习得皮毛,这就要看个人机缘了。”
灵英长老是诸长老中唯一的女长老,最善鉴宝、符箓,是当下各阶弟子的鉴宝通识课讲师,白牧尘没想到她最擅长的竟是符箓。
“阵法讲师可是咱们掌门呢!”有弟子悄声说道。
诸弟子间向来消息灵通,白牧尘却多是初次听闻,他每日更多的是趁着休憩去藏书阁看那些内门杂书,了解当下的修真大道。
有时候练剑不顺也会来藏书阁躲避,杂书杂记囊括甚广,符箓、阵法他也在其中早有接触,尤其是看到修真界那些野史杂记中刻录的奇闻轶事更是手不释卷。
想他爹娘要是知道,有一日他们眼中文无点墨的儿子如今逃避练剑的法子竟是看书,只怕立马就能带着厚礼一路跑来长谢山海派教导有方了。
不知不觉间,晌午已到,望山虽意犹未尽却还是放了这群小崽子去午食。
“牧尘,今日你便取这本《莽山问心录》回去好好研读。”望山不忘临时叫住白牧尘,长老时不时就乐意同他分享自己的书库,颇有些同他志同道合的意味,实在可爱。
白牧尘恭敬接过,“多谢长老。”
午后的实战课,白牧尘昨日就被长老通知,着他升入筑基班,毕竟知道他如今已经升入金丹,若还在这跟一群练气期的娃娃过家家似的切磋,实在有些贻笑大方。
可一入筑基班实战,筑基班弟子不过五十之数,皆是门派重点培养的精英中的精英,他的金丹修为自然是藏不住了。
如今顶着个金丹与其他师兄们实战,还打不过人家,也实在羞愧,尤其是顶着常梧师兄恨铁不成钢般的眼神。
“今日回去给我加练!”常梧刻意走过白牧尘身旁,恶狠狠地低语道。
白牧尘只得无奈,“是,师兄。”
实在是他根基太差,空有一身用不完的灵力却不知如何运用,更没法灵活变通,自然干不过这群身经百战的师兄们。
但今日也不是全无胜绩,至少那三个新晋升筑基的就不是他的对手,这多少还是令他有所宽慰……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今日望山长老所言,法无绝对,人各不同,而他也实在不认为自己是练剑的好料。
清凉峰大殿,各峰主议事。
“书亦,将拜帖呈上来。”杨山阳淡淡道。
不久,一侍童便双手举着一托盘上了大殿,一一供各长老传阅。
“这……这是苍山派试炼大会的请柬?”望山长老打开其中一封便诧异道,又打开了另一封,“正阳派也送来了请柬……这可如何抉择?”
杨山阳正是为此头疼不已,试炼大会是秋水大陆五年一度的大型盛会,由三国国教各自主持,选取过去百年间现世的没有什么重大风险的洞天福地,设下阵法,并每年付诸大量灵石使其永不枯竭,以阵法牵制,保持五年一现世的频率,专门供己国各门派新升入筑基以及金丹的弟子进入,探险磨砺,试炼本领。
虽说是面向全国,但请柬却是牢牢掌握在国教手中,非有头有脸、或与各国教有着利益牵扯的门派不能参加,慢慢的,参与试炼会也成为了彰显各门派身份的象征,使其他门派纷纷钻营不已,只为一张入场券。
但以往这样的好事显然是轮不到如今已经被流放到边境的山海派的。
他们门派虽然传承已久,占着开山鼻祖的显赫身份,脸面也够,但自从数百年前由于门派内讧,生了暴乱,根基大伤,又被小小的苍山派反水,失了苍山驻地,自此就一蹶不振。
苍山派却占据灵脉福地发展壮大,成为一国大派,更加一脚踢开了老大哥山海派。
自此以后,还处处背地里与山海派作对,遏制其发展。
山海派勉强守住多年传承,历经百年才缓过劲来,无心再与苍山派较劲,自此便是偏安一隅,不争不抢了。
“往年咱们都是派弟子自己出山,自行去寻找机缘试炼。这正阳派近年来亦是多番试探,递来请柬想要拉拢我派,居心不正,自然是不能去的。”玉女峰灵英长老正色道。
杨山阳亦点头,正阳派多番亲近,无非是看中了山海派的多年传承,另一面还能进一步离间他们与漓水国的关系,用心实在不良。因此这么多年来,山海派也未曾搭理过他们,甚至时不时就去朔风国挖墙脚,撬那边有天赋的弟子回来。朔风国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这苍山派此举又是何意?”一心道。
“想必与那妖穴有关,那可是块惹人垂涎的好肉,再加上正阳派与我们多番示好,那苍山派未必不知,怕是早已心生警惕,此次投来请柬估计也是权衡利弊之举吧。”灵英心思缜密,善于谋划,立即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既然双方都居心不善,咱们还去个屁,不如就同往年般,还是让诸弟子自行出山吧。”一心长老直来直往,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更何况还涉及他们全派最为精英的一众子弟,那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去,为何不去。”杨山阳终于开了口,他也想通了其中算计,稍做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望山不由问道,“去?那咱们到底去哪个呢?”
杨山阳只不语,慢悠悠起身走向殿外,只见北方星辰列布,数百年不变,看似平静的深夜,实则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山海派不可能永远安于一隅,就像洗尘珠不可能永远不现世一般,只能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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