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站在小区大门前,远远就看见了余白的车,车速很快,在看见她时,又缓慢下来,然后停在她旁边。
风其实也不冷,只是吹得她的头发扬起,树也随之晃动起来,显得凛凛。
余白从车上下来,去看姜满。
她的脸微红,眼睛也是,头发在风里被吹乱,跟围巾摩擦起了静电。
余白伸手抱住她,站在这亮堂的白天下,也没在意是不是有熟悉的邻居经过,这季节连树荫都没有,荒芜却坦白,什么都避无可避。
也不算是委屈,只是难过,却不能具象描述,不能对应到具体某个原因,又或者是许多原因的累积。姜满忍住又要来的眼泪,轻笑说:“我没事了。”
余白只觉得自己笨拙,话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抱她。
“如果我不打电话,你是不是之后就打算把这一切轻描淡写地带过。”
“也没有,只是可能不会像刚才在电话里那么狼狈。”她的声音还有点自嘲的笑意。
姜满不习惯表露这么多感情,即便是和余白在一起了,她也不想变成一个软弱的人。那种想寻求依靠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很软弱。
余白感到她身上很冷,让她上车。
车上暖气充足,腰背的疼痛也缓和一点,血液流通,腿的发麻也好一点。
“脸还疼吗?”余白的手轻轻碰她发红的脸。
猜到会发生什么,想来对姜满,心里要比脸上痛,她和她妈妈关系再不好,也没到过这地步。
“还好。”姜满只觉得脸还有点发烫,那巴掌说响,但没想象的那么疼。
释负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心里还是觉得沉重。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来。”
以余白对姜满的了解,他其实不意外姜满会这么做,所以才能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惜你爸爸不在,我没忍住冲动,已经跟我妈妈先摊了牌。”
余白说:“如果我爸在,你就更应该等我一起的。”
“如果要闹僵关系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姜满说。
“对你爸爸来说,我算是外人,对我妈妈来说,她也不见得意外我和你的事。所以,我做那个摊牌的人,才反而将伤害降到最低。”
姜满本来想如果余白的爸爸在就更好,虽然她也不知道,面对余岳,她能不能像刚才那么坦荡。于她,余岳不被赋予什么情感寄托,相处少,相处时也多是假装的乖巧沉默,余岳可能会对她跌破眼镜,但因为没有感情,指责她也没什么负担。
她好像深思熟虑才做决定,连任性的时候,也是冷静的。
“将伤害降到最低的意思,是只有你一个人受伤吗?”
“怎么也好过两个人都闹僵吧。”姜满说,“我想给你留后路。我想你一直有家。”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牺牲精神,只是她现有的两个“家”其实都没有她的位置,她不怎么留恋,但余白不一样,他比她牵挂这里,需要比她割舍更多。
对姜满来说,这是降低伤害的总值。
路霜总说值不值得,她虽讽刺她,心里还是想把这些糟糕事计算成最好的结果。
余白还要说什么,却看见眼前经过余岳的车。车窗半开,车上没有其他人,能看见是余岳自己开的车。
姜满没注意到余岳的车,只见余白突然下了车,然后跟她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会。”
她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余白快步跑进了小区里,而她这才注意到,余岳的车已经进了大门。
车钥匙被他带走了,车也还没熄火,姜满左右为难,只能打电话给他,但等旁边的手机响起来,才发现他也没带手机走。
余白走到家门前的时候,余岳正从车里下来,要进家门。
路霜出门迎他的时候,看见了他身后的余白。
她神情一丝慌乱,越过余岳,先一步走到了余白身旁。
“余白回来了啊。”她的声音依然热情,表情却慌张。
“阿姨。”余白跟她打了招呼。
“我想您知道我为什么来。”
路霜的脸色冷了几分,“有什么事,也没必要非现在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事本就不好说,也许今天做了决定,明天就会后悔。”
她声音很低,余岳听不清楚,但却听清了余白前面的那句话。
余岳站在原地没动,转过身看向余白,有些意外看见他:“我以为你今天要回博县的。”
“我请假了,要离开一段时间。”
路霜岔开话题:“进屋说吧,外面冷。”
她站在余白和余岳中间,无力地阻隔他们。
余白没说什么,只随余岳往屋内走,余岳听他说工作请了假,便又说教起来:“既然答应了人家的项目,就要专心做完,别总来回跑。”
余白只应声说是,也不辩驳。
进了屋内,路霜的神情更紧张起来,余岳喊了她两次,她才回应。
余岳说:“我刚问你酒准备好了吗,晚点得去送人。”
路霜的语气里没有破绽,“准备好了,一会拿到你车上。”
余岳转过头来对余白说:“你有事找我吗?”
“我有事找你跟路阿姨。”
路霜抢先说:“余白,今天有点忙,不是急事的话,晚点说也行。”
她神情僵硬,眼神投向他,期望他不要开口。
余白转开视线,看向余岳,然后说:“我准备和姜满一起离开。”
余岳愣了一下,面露困惑地看向路霜,“什么意思?小满怎么了?”
沉默一瞬后,路霜只生硬地说:“我不清楚。”
余白接着说:“等你公司的事处理差不多,我就会去德国,跟姜满一起。”
余白说了两次“和姜满一起”,再迟钝,余岳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余岳的怒火被他压下,只不可思议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转头,对向路霜的声音抬高了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路霜没说话,只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地沉默。
“我不会同意的。”余岳的声音过分冷静,但脸色很难看。
余白的声音还是平静:“我觉得,我唯一需要得到同意的人只有我妈妈。”
“你是我儿子,你跟着我姓,你的一切是我给的,我也可以都收回来。”
“北城的房子,和昔城的房子,离开后我会把钥匙都留下。需要处理和过户的话,我都会配合,两个房子里面都没太多东西,等我收好行李带走,一些日用品处理后,房子就空了。”余白继续说:“车是我自己买的,虽不值钱,但您若是能用到,钥匙我也会留下。”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余岳终于发了火,“你想出国,去哪里都行,就是德国不行,你想和谁在一起都行,但姜满不行。”
余白却像没听见他的话,“有空我会回来看您,您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但我觉得,爸你没资格干涉我的人生。到今天,也很难说,是谁先自私的。”
他转头看向路霜:“阿姨,您也多保重。”
余白想到姜满还在等他,便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余岳气得声音都哑了,语言也失去逻辑,“你别回来了,为个女人,死在外面好了。”
他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像要站不稳,路霜担心地站起来要扶她。
“不用!”余岳边喊边甩开她的胳膊。
余白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余岳。
余岳看见他冷静又漠视的神情,怒火中烧,将手边的茶水杯往他身上丢去。
余白下意识偏过身子躲过,但热的茶水还是滚落在身上,浇湿了他半边衣服。
虽然水热,但不算很烫,隔着外套也伤不到哪里。只是落地的杯子溅起碎片,擦伤了余白的耳朵,伤口不大,但渗了血出来。
路霜慌乱地前去看他,“余白,没事吧。”
余岳也怔住,担心地看过来,但还是僵持站在原地没动。
“我没事。”
余白什么都没再说,只疾步往外走,去找姜满。
能听见余岳在身后怒气难熄,在说什么,但之后的话渐渐被拉远的距离模糊。
姜满还是弃车,准备去找余白,却在要进大门的时候,看见余白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余白感受到了姜满刚才的心情,一切沉甸甸的,一点也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得更糟。多年来,感情压在心里,也是这么沉甸甸的。
姜满看见他耳朵流了血,血已经半干,但染了半边耳朵,焦急说:“怎么弄成这样。”
余白却不在意,只牵住姜满的手,说:“我现在也没有退路了,我也不需要退路。”
姜满看着他,伸手帮他擦干湿了的外套上的水渍。
她叹气说:“我们找个药店去包扎一下吧。”
“不用,没那么严重,我们回去吧,家里有医药箱。”余白牵着她往车上走。
走了几步后,余白停下来,转头对姜满说:“不过,北城和昔城的房子我都要还给我爸,去北城之前,我会托同学帮我们找好住处。”
他又说:“我现在,有点一穷二白那意思。不过,存款还是有的,以后也会努力赚钱。”
姜满笑,故意学腔说:“你这条件,我家里肯定不同意的,你之后可得好好努力。”
余白也笑。
他们开车离开两人被迫成为家人的“家”,经过熟悉的街道,跨过昔河之上的桥梁,拐弯进不久后也要告别的“家”。
坐在车上的两人,一人挨了巴掌,一人被砸了茶杯,一起怀着沉甸甸的心情,狼狈得像逃离这里私奔的人。
唯独确信,一个从不期待圆满的人,和一个未曾埋怨生活枷锁的人,也可以平稳走过之后的坎坷。
故事到这里已经充满了结束的氛围,
还有两章,明天就全部更完啦。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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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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