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黎颂的目光移向乔稚宁,笑着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很好看。
乔稚宁心下一紧,连忙上扬嘴角,也礼貌地笑了笑。
她听到旁边程越之的声音。
“黎颂,以后是同学了。”
乔稚宁怔怔盯着黎颂的脸,下巴藏进围巾,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记得秦筱说过,黎颂这次考得还可以啊。怎么会被分到自己班了?
今天宜和的天气很好,乔稚宁脑袋里似乎起了大风,呼呼的声音不断。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涌上来的是什么情绪。
惊讶,慌张,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开心……
“是。”黎颂笑了笑,“我主动要求下来的,实验班累死了。”
程越之也笑,拍拍他的肩:“以后打球方便了。”
说完睨了乔稚宁一眼,递给她一个“回位置”的眼神。
乔稚宁轻飘飘地回了位置,何倩立刻凑过来,小声八卦。
“你认识黎颂?”
乔稚宁茫然地摇摇头,缓缓拆下围巾:“是程越之认识,他们一起打球的。”
何倩“哦”了一声,“果然打篮球的帅哥多。”
她神神秘秘地笑了两声。
“你怎么那么高兴?”看到何倩的样子,乔稚宁忽然心生警觉,“你怎么也知道他?不会是喜欢他吧?”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何倩,手指攥紧了围巾。
“当然不是。”何倩否认,骄傲又得意,“全年级帅哥我都知道!我只是高兴我们班又多了一个帅哥罢了。”
“年级五大帅哥,我们班就有两个,哈哈哈哈哈。”
乔稚宁松了口气。
她低头把围巾折起来放好,语气也轻快起来:“这个评选是什么时候开展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过去的那个寒假,由本人和本人18班的朋友一起评选的。”何倩笑眯眯地说。
“……”
乔稚宁顿了两秒,捧场地鼓了鼓掌。
“好公平公正的评选啊。”
两人说话间,程越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黎颂则很自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门口的位置。
那里因为透风,冬天一向没有人坐。
乔稚宁趴在桌上,从胳膊缝隙里偷偷向后看过去。
黎颂歪着身体,已经和前面的男生聊了起来。不知说到什么话题,他单手撑着脖颈,歪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乔稚宁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有种被惊喜盒子忽然砸中的感觉。
*
对于黎颂从一班“沦落”到九班这件事,班级同学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黎颂看上去桀骜不驯,为人却很好相处,笑起来尤其显得阳光,开学没有多久,他就和男生们混熟了。
老师给他安排了新座位,就和程越之隔了一个过道。
这也意味着,只要乔稚宁稍稍侧头就能看见他。
这个周一,乔稚宁照例和程越之一起去学校。
两人到教室的时间早,教室里除了住校生就只有黎颂一个人。
听到动静,他抬头冲着两人笑了笑,右边的眉毛挑起,表情有点痞。
乔稚宁的呼吸紧了一瞬,低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黎颂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你俩怎么天天一起上下学啊?”
话到尾音有笑意,藏着什么深意似的。
乔稚宁拿书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程越之没有说话,反倒是黎颂的同桌拽了拽他的衣服,话里有话地开玩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在我们班出了名的感情好。”
黎颂单手覆在后脑勺,胳膊肘撑在桌上,懒懒散散地看了乔稚宁一眼。
一副玩笑样:“哦?这样啊。”
乔稚宁的心脏怦怦直跳,在大脑反应过来,嘴巴已经率先开口了。
“别胡说!”
她冲着两人着急解释,“我和程越之就是住得近才一起上学的!”
“懂得懂得。”黎颂同桌眨眨眼。
黎颂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戏谑的弧度。
乔稚宁的脸颊在这种注视下越来越热,下意识找程越之这个当事人作证。
“你说对不对?”
程越之整理书包的动作一顿,对上乔稚宁的目光。
少女的脸色通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愤。
这种类似的玩笑话,两人在上学期间不知道听过多少了。
很少见的,乔稚宁的反应这么激烈。
沉默两秒,程越之将笔袋往桌上一扔。
“啪”地干脆一声。
男生清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同学,早读声渐渐变大。
这一方小天地的事情也很快过去,没什么人在意。
*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结束,照例是大扫除的时间。
收拾书包时,乔稚宁的马尾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
乔稚宁迅速回头,马尾扫过程越之的手指。
“干嘛?”她凶巴巴地问。
程越之笑了声,解释自己的安排:“我一会儿要去打球,你不想等就先回家。”
乔稚宁怔忪了两秒:“和谁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不经意向侧后方飘忽。
黎颂收好了书包,正要起身。
程越之:“还是那几个。”
他顿了顿,对上乔稚宁的目光补充——“加上黎颂。”
过段时间的运动会有篮球赛,班级里多了黎颂这么一员大将,大家都想拿个冠军回来。
乔稚宁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
“哦……”乔稚宁拉长的声音有点轻,“那我还是等你吧。”
她低下眼,给自己找理由。
“我擦好窗户也不知道几点了,说不定已经天黑了呢?”
话音落下,黎颂正好经过。
他单手压在程越之的肩膀,玩笑道:“说什么呢磨磨蹭蹭?快点干好活打球啊!”
乔稚宁猝不及防对上黎颂玩世不恭的脸,下意识轻吸了口气,背部向后抵住了课桌。
“行,随你。”程越之拿开黎颂的手,站起身来。
“走走走,干活。”
两个男生并排离开。
乔稚宁呼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松懈下来。
*
擦好了窗户,乔稚宁背上书包往操场的方向走。
淡蓝的天空被夕阳霞光染成浅浅的紫色,云朵像一个个柔软的棉花糖铺在上空。有不知名的飞鸟飞过,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隐入青色的远山。篮球架远远地伫立在球场,隐约有男生们奔跑打球的声响。
离得近了,那打球的声音也就显得更加热闹了些。
乔稚宁背着书包双手插兜走过去,独自站在场边。
场上似乎是刚刚结束了一小段比试。几个男生三三两两地闲散分开,有的喝水有的坐在篮球架下休息,也有的还在场上运着篮球。
程越之穿着白色卫衣,背对自己正和旁边的冯超说着什么。
“来找程越之?”耳边忽然想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乔稚宁就认出这个声音了。
神经本能地紧了一下,乔稚宁抬头。
“嗯……我等他一起回家。”她顿了顿,小声问,“你们还有多久啊?”
黎颂笑了:“快了。”
乔稚宁点点头,缩在口袋里的手指甲陷进肉里。
黎颂的眼睛噙着笑意,声音懒懒散散:“乔稚宁。”
“嗯?”
“你是不是不玩校内啊?”黎颂微咪着眼问。
乔稚宁一愣。
她的帽子围巾一个不落,整张脸几乎只剩一双大眼露在外面。
眼下因为惊讶,这眼睛便显得更大了。
余晖落在瞳孔,有两个小小的夕阳倒影。
黎颂勾了勾唇角:“我都加你几天了。”
咚,咚,咚。
胸口好像有一只大鼓,棒槌敲在上面,声音洪亮,鼓面也随之微微震颤。
乔稚宁眨了眨眼,蓦然反应过来。
“噢……我不怎么上校内的。
这个时候的校内还没有改名人人,很多同学在上面加人,只要知道学校和名字,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
乔稚宁的手机不能上网,她注册了账号后就没怎么上去看了。
“那我回去加你。”
乔稚宁仰头,原本被围巾挡住的脸露出了大半,脸颊沾染上余晖,透出一两抹红晕。
黎颂挑眉,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乔稚宁的书包侧面。
他指了指露在外面的矿泉水:“那是给程越之带的吗?”
乔稚宁迟疑了一瞬,反手摸向自己的书包口袋。
“嗯,你要吗?我买了两瓶。”
“好啊。”黎颂也不客气,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
另一边,程越之正心不在焉地和冯超聊着天。
“小心!”后面突然有人在叫。
话音未落,程越之余光里瞥到一抹棕色的篮球影子。
他侧身,眼疾手快地抓住飞面而来的篮球。
冯超猛地跳开,大声嚷嚷:“艹吓老子一跳。”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目光一顿。
“哎那不是我们乔姐吗?”
程越之抹了把头发,下意识看向场边。
黎颂站在场边,仰头喝水。
而在他旁边站着,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女生,不是乔稚宁是谁?!
程越之眯了眯眼,一把扔下篮球,直直向两人走过去。
黎颂率先发现他过来,笑了笑走开。
离开前还不忘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向乔稚宁示意:“谢了啊!”
程越之吸了口气,大步走到脸色微红的乔稚宁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语气说不上好。
乔稚宁抬头看他:“才来没多久。”
“在我被球砸之前?”
“啊?你被球砸了吗?”乔稚宁惊讶,“哪里?很疼吗?”
程越之盯她半晌,冷哼一声。
“黎颂的水是你给的?”
乔稚宁的眼睛眨了眨,长睫垂下。
“嗯,他刚刚过来问我有没有多的,我正好买了两瓶,就给了他一瓶……”
“程越之快点!”身后有人在催促。
程越之来不及多问,转身回了球场。
打球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程越之撩起衣服的下摆擦汗,余光中看到乔稚宁小小一个站在球场边的身影。
傍晚的风大,她的马尾被风吹得乱舞。
程越之心里一动,快步走过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瓶水已经被递到了手边。
“给。”
程越之接过来,嘴角弯了弯:“现在又不怕别人说我们了?”
乔稚宁“啊”一声,抿了抿唇。
她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和他们解释一下就好了嘛。”
程越之喝水的动作一顿,快速拧上瓶盖。
他弯腰捞起自己的包往背上一挎,快速拍了下乔稚宁的肩。
“走了。”
*
乔爸爸今天上夜班不回来。
乔稚宁回到家,一个人默默把饭菜热好吃掉。
洗好碗之后,她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
7点多的时间,满频道都是新闻。
乔稚宁抿抿唇,关掉电视上楼去程越之家蹭网。
这一年的网费还不便宜,乔家只办了寒暑假的网络套餐。平时上网查资料乔稚宁都是去程越之家做的。
听到她要借网,程越之不假思索地应了。
“自己看吧。”
他打开卧室的门,丢下一句后离开。
乔稚宁打开校内网页,看到了黎颂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自己跳高投篮的照片,很潇洒。
反观自己的,还是以前暑假和秦筱出去玩拍的大头贴照片。
傻乎乎的,周围还有一圈莫名其妙的光晕。
唉,好土。
乔稚宁抿抿唇,心想着一定要把头像换掉。
添加了黎颂的好友后,乔稚宁点进他的主页。
他的好友很多,每条状态下的留言也非常多。男生女生都有,其中不乏漂亮女生的头像。
乔稚宁心脏一跳,打开了黎颂最新的一条状态。
那是他刚开学发的状态,说自己转到9班了。
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乔稚宁的注意。
他的一个好友留言:“翘姐姐呢?”
黎颂回复:“……早分了。”
乔稚宁的呼吸一窒。
翘姐姐?
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乔稚宁觉得自己像个侦探。
她把黎颂不算多的状态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终于在去年的其中一个状态里看到了一个名为夏翘的女生留言。
看头像是一个打扮很成熟的女生。
犹豫地将鼠标箭头在夏翘头像上停留片刻,乔稚宁最终还是放弃了点进去看的念头。
她有点唾弃自己窥探的行为,可是又压抑不住进一步了解黎颂的想法。
矛盾又纠结。
程越之推门而入的行为及时救了她。
乔稚宁如惊弓之鸟,迅速关闭了页面。
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橙子。”程越之端着果盘进来,放到桌上。
乔稚宁道了谢,小口喘着气。
像是突然踏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地,乔稚宁的脸皮发麻,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草草吃了两片橙子,她匆匆告辞回家。
乔稚宁走后,程越之皱起了眉。
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乔稚宁在看校内。
这有什么好慌张的?
他坐下,打开浏览器。
页面出现“上次未正常关闭”的字样,浏览器自动加载了上一次的网址。
紧接着,黎颂的主页出现在程越之面前。
程越之握着鼠标的手指一顿,下午两人在篮球场边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么快就和黎颂交上朋友了?
乔稚宁从小在家属院里的人缘就好,男女老少都能聊上几句。
如今和新同学交朋友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可……
程越之压下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快,退出账号后关掉了浏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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