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寂静,沈知年心情很不好,简洁说:“照她说的做。”
小女孩再也无法从沈知年的脸上看到一丝温和,只觉得压迫感十足,她几乎无法呼吸。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哥...哥,我比她年轻,也比她懂事,她会的我都会,只要哥哥留下我,我什么都听哥哥的。”
沈知年觉得自己就是在受罪,站起来就想出去,但一想到徐枕念的期待,就压下心底的不耐烦,望着门外说:“我没有她那么善良,很讨厌管闲事。如果不是她,你不会在这里。”
说着顿了一会儿,心情畅快的慢条斯理的说:“或许她是在吓你,可我真会那么做,谁叫你诋毁她。而且不管有没有你,我都能知道我想知道的。趁着我还有耐心,她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女孩被面前男人截然相反的面目吓傻,直愣愣的坐在那儿不敢动。记忆里,不断有大人告诉她,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漂亮,然后要嘴巴甜,讨人喜欢,但是最最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的时候要死缠烂打拿下他。
面前的男人好看,有钱,还很有权势,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好男人。可从来没人和她说,这样的人这么可怕。
铜墙铁壁的信念爬上一丝裂痕,她有一刻觉得自己错的荒唐。
病房门被关上,声音那样轻,仿佛病房里是他很在乎的人,他生怕声音大了吵到她的休息。
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徐枕念捧着杯奶茶走进来坐下,推给小女孩一杯一样的。
玩笑说:“他是不是挺吓人。”
小女孩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最后僵硬的坐着不敢动。
徐枕念看到小女孩的模样,就知道几分钟前沈知年表现出来的无可奈何掺假。
沈知年走出病房就一心找徐枕念,神色无奈的对她说抱歉,还不忘像个男绿茶一样蛐蛐她,说她一点不在乎,把她一个人丢给恶魔,说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难过的搂住她,埋入她的肩颈,最后给了她灵魂拷问,问她:会离开吗?
沈知年到底担心徐枕念受够了金丝雀的身份,哪天什么都不想要了,也不想报仇了,跑到哪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
徐枕念觉得头疼,就她现在这三无的身份,就是想润也不能够啊。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轻摇头,甩开脑海里的杂念,说:“你放心,你说的话,会留在这个病房里。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我保证。”
小女孩带着哭腔:“就算我是个坏人。”
徐枕念无所谓的笑说:“难道我和他是好人?”
小女孩挣扎着纠结,最后下定决心费力的点头,故事的画卷开始铺展。
徐枕念平静的听完悲惨的故事,心中不很动容,她已经听过太多相似的故事,多少有些麻木。直到最后小女孩说:“我爸爸和我说,这是为了我好。跟着他们永远只能在大山里,到十五岁就嫁出去给别人当媳妇。我跟着他们能接触到有钱人,运气好说不定能嫁入豪门。”
“我当然知道我没这么好的运气,不然怎么投胎到山里呢?”
混乱的逻辑给了徐枕念当头一棒,她第一次遇到这样强盗的父母,卖了自己的女儿还希望她感恩,她的神经突突突的疼,在原世界的时候,在她开始管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回国,遇到的失足女孩要不是拐卖,就是被骗。
深吸一口气,说:“你想嫁入豪门吗?”
小女孩像在听笑话,理所当然说,“想啊。谁不想。”
徐枕念:“你觉得他为什么喜欢我?”
小女孩:“漂亮,身材好,可能还有成绩好,家里条件好?主要是眼缘吧,你运气好。”
徐枕念:“那你觉得他会娶我吗?”
小女孩:“会。你运气很好,他会娶你。”
徐枕念:“那你觉得他能娶到我吗?”
小女孩:“什么意思?你不想嫁给他?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空气黏腻闷热,徐枕念语气平淡:“因为我成绩好,所以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因为我上进,愿意为事业打拼,所以赚的钱能够满足自己的生活。因为我身处在那里,所以知道这个圈子的冷暖。高嫁只是一个漂亮的谎言。”
“这个世界是一个混乱的斗兽场,如果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成为别人的玩物。”
“女人首先是人,一个需要为自己负责的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读书赚钱还有实现你的梦想。”
小女孩被大道理击溃她的心防,崩溃说:“别开玩笑了,那是你们上等人的游戏。我这种山村里的人,从一出生就要干家务,带弟弟,甚至要照顾醉酒的爸爸。一不小心就会被打。家里也没钱给我读书。”
徐枕念的心中有一团火,一团无名的怒火,她清楚的记得和国政府给每一个贫困家庭发补助,也清楚的记得和国推行的教育一直到大学都有助学贷款还有各种奖学金与补贴。还记得和国的立国之本里面有一条是男女平等。
结果补助被拿来买烟酒,女儿的未来被拿来给儿子娶老婆。
徐枕念的神经很疼,五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嵌入肉里,丝丝血印子浮现。她一时恍惚,一时想逃,这是怎样污秽扭曲的环境,怎样顽固的旧思想。
一束暖光从窗玻璃射进来,恰好打在白瓷花瓶上,花瓶反射的光又照在她的眼睛上,她微侧头躲开这束光,这才略定神,神色清明的注视着小女孩儿,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徐,叫徐信得怎么样?”
徐信得难以置信,警惕说:“你说什么?你,你要领养我吗?为什么?”
徐枕念笑说:“我运气不好,你运气也不好。但是你的勇气很好。不是我领养你,只是给你一个成长的空间。”
徐信得没听明白。
徐枕念瞅了眼墙上的时钟,说:“就这么定了,你先换身衣服。”
徐枕念走到外边找阿江嫂帮忙照顾徐信得,而后试探的看向沈知年,见他面色如常,暂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打着算盘,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他说这件难办的事。
*
巨大的废弃游乐园里有一处破旧的小房子,以前是鬼屋,现在废弃了,更显得阴森。
小房子里的小客厅里跪着一堆纹了刺青的小混混,有壮汉,有细狗,有未成年,有中年人。清一色的面露惧色。
昏暗的旧式白炽灯地下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手被反绑,头脚被反绑在一起,只要腿部肌肉稍微撑不住一点,脖子就会被勒住。男人的脖子已经勒红,但他大气不敢喘,也不敢发出声音求饶。
众壮汉跪着的方向,靠墙有一张破旧的碎花破布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穿了一条碎花裙的老太婆。
老太婆眼眶凹陷,凸出的小眼珠钉在酸奶酪似的黄色眼白上,像一堆垃圾山上点缀了一颗黑肾脏。
老太婆捏着昂贵化妆刷轻轻的扫过绿色眼影,艳红的长甲发着阴恻恻的寒光。
为首的壮汉瞧老太婆满意的看着粉绿眼影,这才壮着胆子说:“仙姑,最近货量大,我们几个兄弟好几天没睡觉,今天实在是那边又送来一大量,我们忙着清点完送出去。才锁了门全出去,留了个摄影师干活。谁知道?他这么没用!”
仙姑的鱼眼睛像拉条一样慢慢挪到被捆绑的男人身上,神色晦暗浑浊,唇角轻佻的笑说:“跑了就跑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再好的货,不听话!就是废货!”
说着拿着黄白浆糊黏住的,用来祭死人的扇子,轻摇着深吸一口气,说:“废货只能当一次性用品来用。”
仙姑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大腿打了个璇儿,高跟鞋碾在男人漂亮的脸上,慢慢研磨出血。他痴痴的笑说:“真好看,本来这么好看,还能陪我解会儿闷。真可惜。”
为首的壮汉汗毛直立,恭敬说:“仙姑,骗子已经去跟车。等我们找到人!一定叫这个多管闲事的吃不完兜着走!”
仙姑的笑脸忽然消失,一脚踹飞摄影师,装作娇柔的扶额,说:“是吃不了兜着走。蠢材!”她走到为首的男人面前,直接用扇子给了一个巴掌,壮汉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而后是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直到把壮汉打到地上,他蹲下来揪着男人的头发说:“你知道你最蠢的在哪里吗?大劳,倾国倾城的美女,景城的车牌,景城!”
最后一下是吼出来的,没了女人纤细的嗓音,多了许多男人声音的粗哑。
“你还去跟车。哼呵呵,跟车,真出息。”
壮汉的脑袋顷刻开窍,像回了血一般扑到仙姑脚边,哭着说:“那咋办啊!仙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指望我了,孩子眼瞅着要上大学了,我这个环节不能出差子啊!”
仙姑嘴角扯了个小丑一般大咧咧的笑,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壮汉,“咋办?你问我咋办?我们都洗洗睡吧。”
废弃游乐园里的一处休闲秋千被风吹的轻轻摇摆,底下隐隐约约传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无比规律的声音。
只听仙姑说:“入行第一天,第一条是什么?”
壮汉像被洗脑了一样笑着唱起来:“从此!我们就是权贵的狗!以权贵的意志为律令,以满足权贵的爱好为铁条!”
仙姑默然的走到被捆绑的摄影师面前,撕掉摄影师的裤子,问:“第二条是什么?”
壮汉像吃了蜜糖的蜜蜂一样陶醉,唱着:“要和普通贱民划清界限,要和正经人分道扬镳。”
仙姑掀开自己的裙子,贪婪的坐下去,陶醉说:“第三条!”
壮汉:“我们的命从此是组织的养料!我们的未来从此由组织规划!”
仙姑面色绯红,像喝醉了酒,直到摄影师因窒息而死,他享受到了**的极致,满意说:“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死老婆子心梗死了,贱种坐牢去了,外孙女嫁的好日子过得好。我这种想当女人,又喜欢女人的畸形找到了组织,一辈子没少享福,值了!”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戛然而止,埋在废弃游乐场地下的炸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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