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成了。”
少儿一回来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母亲，卫母很是高兴，其他人也都为这个喜讯所感染，唯独子夫心有戚戚。
对未知的恐惧，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心情，只是男人往往要早些，女人则是在嫁人的前一天才开始担忧。
不过这道理对于奴隶的孩子来说，是不适用的，因为当他们有一把子力气或是一技之长时，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命运就确定了。
“叫什么？”
“奴婢卫子夫。”
“抬起头来。”
卫子夫闻声抬头，神态沉静，阳信公主打量着她，措不及防间，就误入了一双不安的眼睛。
“长得倒是不错，和她女兄一样，是个美人。”
回过神来的公主笑着对平阳侯说，平阳侯也很自然地回答:“想来姊妹两个都是像了她们母亲。”
“你还认识？”
“见过。”平阳侯向妻子解释道:“曾经是伺候我父亲的女奴，后来赐给了卫氏男子做妻子。”
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平阳侯一时也想不起这对夫妻都叫什么名字，不过公主也没兴趣知道，只是问:
“那就是世仆了。”
“是。”
平阳侯肯定了公主的说法，卫氏确实是平阳侯府的世仆，已经在这府上做了很多年事，久到主人已经不陌生他们家人的面孔。
子夫不同于少儿，她的热情是对内的，对家人的，对外的时候，她一直很安静，哪怕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盘算。
就像现在，如果是少儿听到公主问话，怕是不用君侯去解答。
而子夫就只会垂着头，不去打扰主人们的谈话，让人恍惚间都会以为她根本不存在。
不过，能和热情机灵平分秋色的品质莫过于安静沉稳，公主也正是看中这点的人。
她在长安时，常常与平阳侯住在属于自己的公主府，对于平阳侯府那些奴仆并不是了解太多。
虽然全府上下对阳信公主的尊敬要超过对平阳侯，但公主知道，他们不过是畏惧自己公主的身份，自己现在还不是这个家中真正的主人。
女子都是擅长经营的，到了哪里就想和哪里的人打成一片，公主也是如此。
她认为身边除了自己的人，也需要有几个曹家的人，于是子夫就这样被幸运的挑中了。
直到回去时她还愣愣的，少儿和卫母却很兴奋，她们嘴里念叨着:
“这可真是子夫的福气。”
面对母亲和阿姊，卫子夫笑着应和，但私下里，她却很忧虑地问自己的弟弟。
“你和公主说过话，她是怎么样的人呢？”
平阳侯的宽厚是有目共睹，可是大家对公主却都很陌生，子夫甚至有些失落，她原本想以后能和二姊在一起做事。
可希望落空了，毕竟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夫妻也不常在一处啊。
“还是二姊更清楚吧。”
卫子夫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微蹙的眉毛显出了她的忧郁。
“你在害怕什么呢？”卫青问。
“我……”卫子夫转头看向他，后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孔，“我不知道。”
卫青安慰她:“我见公主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可是脾气好也是主人呢，君侯的脾气也好。”说到这儿，卫子夫压低了声音:“不还是会有人因为犯错而挨打吗。”
这是无解的，奴隶的身份太低贱了，与主人的差别犹如天堑。
悬殊的差距滋生出的是上对下的蔑视，很少有奴隶能健康无虞的寿终正寝。
卫青没法辩驳，也不能辩驳，他在郑季家那几年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吗，他也不能去欺骗自己的阿姊。
斥责并不屈辱，挨打也不是很疼，这都是唬人的鬼话，疼死了，那种滋味卫青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弟弟过于长久的沉默引起了姐姐的注意，卫子夫轻轻摇了摇弟弟的手臂，“卫青？”
没得到回应。
卫子夫只得又大声喊了一句:“卫青！”
“啊！”卫青吓了一跳，卫子夫的喊叫声在他平生仅见的人中是最洪亮的，每当这声音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都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卫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才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可以避免受伤害的方法:“那就不犯错。”
卫子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不犯错，就不会遭到责骂。”
卫青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了固执的地步，可惜他能劝服自己，却劝不动卫子夫。
“只要是人，就都会犯错的。”子夫的语气笃定而又自信，在她心里，卫青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卫青不信，“能做到的。”
卫子夫坚持己见，“一定做不到。”
“能。”
“不能！”
这样无聊而又浪费时间的对话，最终是由少儿和卫母的到来打断的。
卫少儿性子急，还没等母亲说话，她就先批评上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很严肃的看着自己地一对弟妹:“你们几岁了，还吵架，怎么这样幼稚。”
二姊的斥责让卫青和子夫都消停了，他们看了看少儿的肚子，也不敢与其争辩。
卫母笑着退了出去，把地方留给了姐弟三人，不过她并没有远离。
以至于卫孺回来时看见母亲的笑容还很疑惑:“阿母，你笑什么呢。”
“你看。”卫母扬了扬下巴，示意大女儿去看。
卫孺看见后也笑了，“他们三个小时候也是这样。”
“是啊。”
卫母感叹，“之前我总觉得你们都长大了，现在一看，还是小孩子吗。”
“娘。”
卫孺抱着卫母，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中，“只要你在，我们永远是小孩子啊。”
查阴丽华的时候被她儿子夜梦父母的故事给触动到了，或许感情深厚的亲子关系都是这样。
也不知道卫媪去世之后，她的七个孩子有没有谁梦到过她，梦到母亲后高兴的醒来，然后意识到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于是辗转反侧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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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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