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许向你能别那么萎靡不振行吗？还有三天就成人礼了。”梁立贤戳戳同桌。
许向趴在桌子上小憩，他从那天和陈惯聊天后就一直担心，寻斫佑去别处又挨欺负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以他现在的心智和体型，许向可能杞人忧天了。
“呵呵不好说。”许向侧脸过来面对他。
在教室都能嗅到外面湿润的气息，这两天阴雨绵绵，情况不容乐观。
梁立贤捏住他的嘴巴：“嘘。”“不要乌鸦嘴。”“不要再惹恼上天了好吗？”
许向气得想咬他，一把扯开他的手，嫌弃地拿衣袖擦嘴。
梁立贤还在那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拜雷公电母：“小儿无意冒犯，一定要放晴啊！”
张浅从前面过来也被他这架势逗笑了：“去年成人礼前几天也这样，到了成人礼早上照样放晴，正好不冷不热。”
“你看！”梁立贤拍了一把许向，眼里满是对张浅的赞美之情，“你看人家为什么是班长，这就叫有洞察力和先见之明。”
“我看是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吧。”许向真想拿个绳把这多动症捆老实，他最近一直失眠，好不容易趁雨天不跑操想睡一下，都被这人干扰。
但许向惯他这么多年了，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停：“这也是好事，把雨都下完了还怕它不晴吗？”
梁立贤高兴得快起舞了：“说得好！！继续睡吧！”
然后跟蝴蝶一样飞去楼上找陈惯了。
许向总算进入梦乡，梦里的时间和现实不同步，也许在梦里都拯救完世界了，其实才过去十分钟。
反正等许向听见完结音效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寻斫佑，换一首行不行感觉好难听……”
品味怎么和梁立贤一样？
从刺激大战转换到教室场景里，他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反正本来不就是在教室吗？
应该是晚自习，他拿着笔，下巴抵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寻斫佑桌子上的音响，不出意外是刚刚从梁立贤手上缴获的。
寻斫佑将音响放在左边书的后面，正好遮挡。
其实老师是不允许摞书在桌子上的，可惜没办法，这只有一本普通的高三复习册，一册抵三册，正好完成藏音响的任务。
许向已经预料到寻斫佑下一步动作，他会把音响凑近许向一些，然后按一下让许向听前奏决定这首歌的去留。
他不会直接塞到许向手里，因为他要做那个掩护的人。
许向盯着他的手指，他都能知道下一首是什么，因为这些都是发生过的。
可是在梦境享受故地重游的人，是不会提醒自己在做梦的。
许向失算了，下一首不是印象中的歌，但是他不想打断寻斫佑的动作，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安静地看一会。
“你也不喜欢这个吗？”他在哪都不能控制寻斫佑，所以听到了这样的提问。
“不是最喜欢的。”
“那你最喜欢什么。”
你啊。
开玩笑，他要有那个勇气早说了，这个梦里才刚17呢，许向怕死了。
“我要听醒了都。”
许向为什么说这句话？
寻斫佑按到的歌，是中午第一个起床“大臣”，会去电脑上放的情歌。
“我又没想让你听睡着。”
许向不服气道：“听这个浑身没劲，像穿越回刚起床的时候了。”
“这么夸张？”寻斫佑觉得好笑。
其实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在教室睡午觉，听见这首歌睁开眼第一时间应该是看见寻斫佑的侧脸。
浑身都是劲。
这种时候，许向就在想，不枉费他为了座位选在一起，拼命复习月考。
心里话就要说给心里的人听啊。
可惜他不懂，只是没底气地“嗯”了一声。
说谎可能会有惩罚。
天旋地转，他戴着耳机，又是那首歌，但是坐在寻斫佑的房间里。
看来不是惩罚。
寻斫佑房间有地毯，他就这么盘腿坐着，头靠在床边，低头看手机。
页面停留在一个小群，计划寻斫佑生日用的。
那这个时间段，就是二月的事了。
他瞟了一眼寻斫佑，对方坐在书桌前，可以看到他挺拔的后背。
此时应该是被老师临时布置写征文，正在遗憾而努力地奋笔疾书中。
其实许向看不清楚聊天页面到底在说什么，因为这一段记忆细节是被淡化的。
他忙着心动其他事了。
寻斫佑的手拿下他一边的耳机。
房间暖气没开太高，怕闷着。
但他又怕冷，手指在冬天也凉得快。
所以触碰到许向耳廓的一瞬间，微冷的触感惊得他手机都差点掉了。
“你看什么那么入迷？我喊你都听不到？”寻斫佑声音好似带着埋怨。
许向有点抱歉，但也不能让他提前知道他们的计划，就随便编个理由：“歌的声音太大了。”
寻斫佑将耳机递还给他：“那就外放，你不是戴耳机会不舒服吗？”
确实。
可是他什么时候有说过？
他现在想问也不行了，梦有自己的走向，没有安排这个环节。
一向敏锐的许向偏偏这时候没想到，他可以关注别人，别人当然也能在乎他的小细节。
比如，在外面要么静音打游戏，要么不看手机纯聊天，一戴耳机不超过五分钟就得揉一下。
他不知道也正常，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秘密。
“我不听就好了，一会打扰到你。”许向贴心道。
寻斫佑却说：“我写得也无聊，你放吧我也想听。”
许向和他已经是“登堂入室”的关系了，没有客气，就关了蓝牙。
那首午间进行曲已经放完，下一首是节奏比较舒缓的英文歌，他很喜欢。
“这首歌……”寻斫佑本来转过身去，却又突然开口。
许向疑惑地：“嗯？”
“我歌单也有。”
许向嘴角扬起，笑了。
那时他明明没有说话，此时梦境却袒露了心声。
“我是不太喜欢戴耳机，还好你也喜欢我爱的歌。”
人在梦里通常是第三视角，所以他能模糊地看见，寻斫佑勾起的嘴角。
如果他会这么高兴，那我下次一定说给他听。
许向美滋滋地想着。
即便他现实里没说那句话，那天以后，在只有他们两个的场合，比如彼此的房间里。
许向就不会再戴着耳机听歌。
喜好相同，就不算迁就。
不过是他们共享心绪的一环。
许向还沉溺在幸福里无法自拔，突然高昂地音调戳破了梦境。
他一脸疲惫地抬起头，眉毛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蚂蚁。
他说怎么会梦到这些事，原来是其他人在拿电脑放音乐。
被吵醒是因为他们在争抢换歌主动权，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音量键。
许向重重叹了口气，被迫起床刷英语练习册。晕头转向地填完空，他试着翻译了一下。
（At the moment,he preferred not to think about the future.）
此刻，他宁愿不考虑未来。
许向苦笑一声，余光扫到面前，他拿便利贴手写的日历，已经画了不少斜杠。
不考虑未来？
恐怕他的人生没有这样的时刻。
“许向！刚才装睡就是为了支走我？然后学习？！”
梁立贤又来了。
“道德为0。”他义正言辞地评判道。
许向眼神都没分一个给他，倒是从那题抽离出来，赶着下一题了：“我还有更低的素质，你想体会吗？”
“我想录音，哼。”梁立贤拉开板凳，霹雳咣啷一阵鼓捣才坐下。
“坐之前还非要摆弄一下你那狗窝。”
梁立贤皮笑肉不笑道：“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真干出什么大成就，不然总有一天这些话会成为你黑历史的证明！”
许向反倒无辜地说：“就因为我说了几句人话？”
寻斫佑一直觉得许向善解人意，梁立贤如果知道了，肯定要给寻斫佑驱魔。
————
日期一个个被划掉，成人礼的各种舞台都盖着棚子，一点点搭起来了。
没有彗星撞地球这种意外，不出所料大家顺利地活到了18号。
空气里还带着浓重的湿泥土味，因为完全没停雨。
看来也没那么顺利。
梁立贤看似平静地注视窗外的雨，其实内心已经绝望地在想：不如真让彗星撞地球吧……
他的背影被发霉了一样，被灰沉沉的天空衬得有点可怜。
“我说……只是今天不办而已，又不是取消成人礼了。”许向有些不忍地安慰道。
“嘘。”梁立贤还在垂死挣扎，“学校还没发通知呢，说不定一会中午就晴了。”
看玩笑，学校还能控制天气不成？
雨声越来越大——小雨变大雨了。
“叮！”
电脑上有新消息弹出来，何薇转发的学校信息：“通知：由于天气原因，成人礼推迟到两天后……”
点开信息的那个人，顺便大声地昭告天下。
许向感觉梁立贤的背影好像佝偻起来了……
为什么老天爷一言不发默默下雨，因为真正的电闪雷鸣都在梁立贤的心里。
他突然伸手一扯，许向才看清楚他原来还在校服短袖上打着领带，现在正在尝试用领带上吊？
有什么毛病。
当然，这种失望的心情怎么可能只侵袭梁立贤一个人，没过多久就听见各个班传来此起彼伏地哀叹声。
其实每个人心里应该都有预料，但真的确定又掩盖不了失望。
更何况，学校偏偏早上才发通知。
有多少人的家人朋友都做好了准备。
没办法，许向也得出去电话机那，等着打电话通知父母。
一路上，听见不少人骂骂咧咧。
“我靠，我假睫毛都贴好了！”
“睫毛贴了还能卸，我爸妈都下高速了！”
对了，学校还有不少外地的学生。
他们确实应该遗憾，因为他们的家人为了这一天可能好不容易才请好假，也可能大费周章地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就为了赶赴他们身边。
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许向却不像他们那么兵荒马乱的，电话只说了半分钟，就挂了。
他说，“今天下雨，不用来了。”
向妍兰说：“我猜到了，还好没订花。你爸也说今天正好没空。”
“嗯。”然后他就挂了。
像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相信哪怕他今天没打这个电话，他们也不会来的。
今天唯一隆重的只有这场雨。
但仍然有人愿意买单，愿意冒雨，带着鲜花来。
所以有一些人就不会因此错过。
被爱，就是他们的成人礼。
上课了，班里有人接连不断地出去，因为他们的家人比大雨和学校通知，更早到达门口。
老师也很理解，说只要家人到这的，就可以出去陪家人。
他们也没有花太多时间闲逛，一节课过去，就捧着五颜六色的花进来了。
梁立贤唉声叹气：“早知道我也说我家人到门口了。”
“老师知道你是本地人好吧。”黎惜韵也是愁眉苦脸，“我化妆师都联系好了，只能又跟人家重定档期。”
张浅在重新登记成人礼能到场的家长人数，看一眼这两个围在自己身边的人，笑说：“你们偷着乐吧，有些人本来全家都能过来的，调整日期，就只能来一个了。还有那种家人飞机刚落地，正好收到学校通知。”
“起码在本地，父母都方便，对吧？”
这话可不完全对。
许向心里腹诽道。
“啊啊啊啊，我是烦本来做好准备今天可以休息，结果又得上课啊。”
梁立贤高声抱怨道。
“对啊～本来可以玩手机的。”黎惜韵也在哼哼。
张浅登记到寻斫佑名字时，手一顿，笔不小心在他名字划了一笔。
“啊！真是的，你们别在我这吵了，写错了都，去去去！”
两个人只能从讲台散开。
梁立贤顺便拉走了在一旁呆立的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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