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撅着嘴巴，是不是想要亲亲了，嗯？”
“为什么要躲？诶呀，装得这么高冷，还不是变成我的玩物……”
眼见虚掩的办公室门里传来越来越重的摩擦声响，实习护士赶紧推门而入。
“打扰了姜医生！”她慌里慌张打断。
然而，休息室里面的景象却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只见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桌前，而桌上则躺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猫。
说是大猫有点委屈它了，就这半人高的体型和花斑毛色，颇有丛林之王风范。此刻却陶醉地蹭着放在它下巴上的手指，十足的低音炮嗓子里呼噜声不断。
医院里当然禁止猛兽出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一只哨兵的精神体。而恰好这里正是H市最大的公立哨兵疗愈中心。
精神体的主人坐在角落，捂着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有什么事？”
见护士愣得眼睛发直，姜祈随口问道。
“哦，是七号床要出院，需要你这里签字。”护士这才反应过来，把文件和笔递过，又补充道，“正好陶院长说有一个新的病人要住进来，我已经通知他过来了。”
陶院长介绍来的？什么病人来头这么大？
“好，我马上就来，等我十分钟。”潇洒签下一个鬼画符，姜祈眼神里坦坦荡荡，护士却万分心虚地重复说着打扰，贴着门缝偷偷溜走了。
“吸猫也适合而止啊，等会传出去你真成变态了。”见一人一猫都颇有恋恋不舍又黏在一起的架势，林子毅失笑道。
“谁让你的精神体是猫科呢？好久才等到你回来一次，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啦。老，同，学？“姜祈笑得微妙。
“我既然回来了又不会跑，上你的班去！”林子毅招架不住，只得一脚把坏笑个不停的人踹出休息室。房门一关，只剩自己和四仰八叉露着肚皮的花豹精神体对视一眼。
“你可真没出息。”
他面露嫌弃，也不知道是在说精神体还是在说自己。
某种程度上来说，哨兵和精神体的感官是互通的。方才乍一看，好像姜祈是在毫无手法的胡乱揉猫，实际上花豹通过手指接触到的却是精神触须。不亚于一种另类的精神安抚。
谁能拒绝一个顶级向导的精神安抚呢？
唉，反正他拒绝不了。
走出休息室，姜祈仍在怀念手中皮毛丝滑的触感。
呵呵，不是他吹，没有一只猫科精神体能逃离他的魔爪。
他哼着歌拐过一个弯，突然脚步一顿，眼睛缓缓睁大。
只见熟悉的医院走廊上，出现了一只不熟悉的小猫。
竟然是真正的小猫，不是体重一百来斤的猫形猛兽！黑白两色，乌黑的小脑袋，更衬得胸前白色口水巾软乎乎毛茸茸，让人好想摸上一把。
一看就是一只年轻的小猫，眼神里透出清澈愚蠢。面对姜祈这种恶魔也不退不避，反而颠颠地跑到他脚边打转磨蹭，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姜祈的手蠢蠢欲动。但他……不敢动。这多半是某个病人的精神体，他这个做医生的还是要保持应有的职业道德，不能随随便便对它们动手动脚。
“你，乖乖的。少勾引我奥。”
说罢他拎起猫送到了护士台。
“谁家的精神体在外面乱晃，太危险了。”
护士见来人，连忙翻看记录，展颜一笑：“应该是七号床的精神体，我这就给它……送回去。”
诶，姜医生人呢？
姜祈还没等人回话，就已经大步往病房走去。后面跟着方才找过他的护士。没办法，工作还是挺忙的。
疗愈中心新入住一个病人，他这个值班医生自然要先熟悉一下。姜祈一手钢笔一手病历本行色匆匆，刚一只脚踏进门，只见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着出神。
如同静物画般优美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额角碎发在夕阳中镶了一层金边。最抓人的是他身上的脆弱感，连身上的病号服都成了浑然天成的一部分。
远远一瞥就让姜祈如遭雷击。
见鬼，这种地方怎么还能碰到前男友。
姜祈的脑子当下可能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撤回了一只脚，仰头去看房间号。
然后问了护士一个很睿智的问题：“这是几号床？”
“7号。”护士不明白为什么人会突然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但护士回答。
“……你说的对。”
姜祈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从门口到床尾短短一段距离，已经收拾出一副冷静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扑克脸。就像每个医生面对数不清的病人那样活人微死的表情。这样显得他非常专业可靠。
连带着这个病人在见到他时骤然睁大的双眼也视若无睹。
一个成熟的，优秀的向导疗愈师，绝不会因为病人是没良心的前男友，就给他穿小鞋。嗯，一定是这样。
“病人是什么情况。”展开病历本，笔尖将落未落，微微颤抖。
“今天下午入院，主治医生那边怀疑是精神体解离，安排的明天做核磁。”护士答。
精神体解离……姜祈草草翻开就诊记录，精神体那一栏写着大大的几个字：中华田园猫。
“精神体在哪儿？”他回过神讶然。
来了来了。话音未落，值班护士抱着一团眼熟的黑白绒球翩然而至。
七号床你要看好你的精神体，再到外面乱跑就要把你当危险分子追踪了，护士叮嘱。
姜祈：“……”
他是没睡醒吗，这种冷酷无情的男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精神体。这么温顺活泼漂亮的小猫怎么可以是他的精神体！
“好的，”时昱应过护士，又点了点身边床头柜，“到这里来。”
姜祈被白皙的手指晃了一下眼，只见嘎嗷一声，这位猫主子一声凄厉尖啸挣从护士怀里挣脱，在床尾寻了一个离主人最远的地方站定，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然后又哼哧哼哧一点点地舔下去。
他的主人就这么皱着眉头淡淡地看着他，甚至收了收腿，好让一人一猫之间隔出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患者具体什么症状。”姜祈缓缓补完了后一句话。
“病人自述他的精神体完全不受他个人意志控制，为防止精神体出现危险攻击性行为，所以入院观察。”护士答。
“你的意思是，不管你的精神体做什么，都不是出自你的意愿？”
姜祈把视线移向病床上的病人。
是的。时昱点了点头，说出了时隔六年对姜祈说的的第一句话。一副公事公办我不认识你，但我很有礼貌的样子。
小猫应声抬头，胡须高翘，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竟然让人看出了一丝骄傲。好像在说：是的，就是它，敢和主人对着干。
姜祈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这该死的缘分奇妙——让一人一猫提前打了照面——还是该感到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没有觉醒精神体的。至少在他们分手之前。
时昱作为一个哨兵，早已年满十八岁却仍然没有自己的精神体，被认定潜力不足，最终没有在中央白塔大学继续深造，自然也没有再和姜祈继续搭档。
这件事情曾经让他耿耿于怀很久。
心里的思绪纷乱复杂，姜祈只能暂时放下，专注眼前的情况。他略作思考后道：“既然是合理观察，心电还是要上的，方便时刻掌握你的状态。精神力的话，也可以追踪一下，但是这个东西装起来比较麻烦。可能装了你就没法像现在一样自如活动了。”
他假装很善解人意，“这个你自己决定吧。”
“都可以。”时昱也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露出一个姜祈很熟悉的假笑。
他不太爱社交，以前每次不想理别人又不知道回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假笑，别人还觉得被帅哥温柔宠溺了。
要不是姜祈早认识他，还真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从大学时代就是这样，要说扑克脸姜祈顶多是个小学生水平。时昱才是宗师级人物。
被学长欺负的时候也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好像怎么欺负都可以；姜祈从天而降想逞一把英雄的时候他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好像不怎么感激；表白的时候也是，连……分手的时候也是！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恶向胆边生。姜祈大手一挥拿起电极片：“那行，脱衣服，医生来给你上心率。”
“不。”这回病人强烈反对，“让护士来。”
“医生亲自动手你不满意吗？”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干。”时昱皱眉，“你放手。”
这么抗拒……好像他是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姜祈无奈，本来也是只想吓唬吓唬，甚至一直和他保持了两米的安全距离。
算了。
他只得递出器材。
可还没等护士接过，突然感觉自己大腿上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低头一看，一根毛茸茸尾巴幽幽缠绕而上，微微颤动的触感勾得人心痒。
似乎是不想他离开。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小猫用脸颊凑近姜祈垂在身侧拿着电极片的手指，乖巧地蹭了蹭。从嗓子里发出细细一声，超绝夹子音。
姜祈：“……”
一句“小烧猫”差点脱口而出。
“这……”时昱欲张口。
姜祈面沉似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打断他要说的话：“这不是你的意愿，我知道。”
时昱冷淡如冰的声音出现了一丝裂缝：“他……”
“他有问题，”姜祈义正言辞，手顺势放下在猫背上划拉了两把，正义谴责道，“这正是我们要治的。”
引来小猫舒服得咪咪叫。
对方不说话了。似乎是气急，白皙的脸上飞上一抹红，纤长睫毛如蝶振翅，一副美人受辱的样子。
唉，好看，爱看。这张脸过了五六年了还是爱看。
姜祈强压嘴角到再也压不下去，留下一句“病人要好好休息了”，携未着一字的病历本匆匆离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太好笑了，怎么会这么好笑。”姜祈笑直捂肚子。
特意来接姜祈下班，从海外鬼混归来的老同学林子毅在驾驶座上看了他一眼，奇道，“什么事让你笑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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