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像只晒化的冰淇淋。他冲厨房方向吹了个跑调的口哨：“老婆——”尾音拖得老长，“你知道我躺病床上那会儿，脑子里转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总不会是琢磨怎么逃避洗碗吧？”陈亦可头也不回，水流声哗啦啦响。她正仔细搓洗着刚买的桃子，粉嘟嘟的果皮上泛着红晕，看起来很可口。
“我在想啊，”陶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要是咱家没背房贷该多好。”
陈亦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两颗沾着水光的桃子在她掌心滚动。“那你可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她走过来，把稍大的那个塞进陶嘉手里，“按现在的还款进度，等北辰上大学前差不多吧。”
陶嘉接过桃子，指尖在果皮上轻轻摩挲，水珠顺着他的手腕向下滑去。他突然笑了：“记得我们刚来北京那会儿吗？租的那个小单间，连放桃子的盘子都没有。”
陈亦可咬了一口桃子，甜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怎么不记得，那个小单间夏天热得睡不着。”
“那时候安佳总笑话我们……”陶嘉的声音戛然而止，桃子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滴答声在突然的寂静里格外刺耳。陈亦可盯着桃子上残留的水珠，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桃皮。
陶嘉意识到自己失言，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去抽纸巾，却碰倒了水杯。玻璃杯在茶几上滚了两圈，水渍浸湿了昨天的超市小票，模糊了上面“酸奶×3”的字样。
“我去拿拖把。”陈亦可猛地站起来，桃子滚落在地板上。
陈亦可说着去拿拖把，却直接脚步匆忙地冲进了厨房。厨房里，水龙头被拧到最大。水流冲击不锈钢水槽的声音盖过了客厅里的沉默。
陈亦可盯着自己倒映在油烟机上的脸——三十多岁的女人，眼角虽有细纹，面容却依旧精致，和当年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判若两人。
“老婆……”陶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关上水龙头，水珠从指间滴落。“你联系他了，是不是？”
陶嘉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窗外传来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有个小女孩在喊：“佳佳姐姐，等等我！”
陈亦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陶嘉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上周刘洋寄了明信片来，说在拉萨开了间小书店。”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我没回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起我们在一起时说过，等老了要一起开家书店。”
冰箱突然发出嗡嗡的运转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
陈亦可转身时碰掉了挂在冰箱门上的便签本，纸页翻飞间，露出一张被刻意夹在最后一页的照片——五年前生日，安佳搂着她和李丽丽，三个人脸上抹着奶油，笑得没心没肺。
陶嘉弯腰去捡，看见照片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要当一辈子的三姐妹呀！”那个感叹号画得太用力，纸面都凹了下去。
“桃子……”陈亦可突然说，“安佳最爱吃的。”
陶嘉怔住了。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名字。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线阳光穿过纱帘，正好落在那张照片上。
陶嘉轻轻把照片放回便签本的最后，握住陈亦可冰凉的手。“明天……要不要去看看她？”
楼下孩子们的嬉闹声远了，不知是谁家的收音机在放老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陈亦可反手扣住陶嘉的手指，很紧很紧。她没说话，但陶嘉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不是桃汁。
良久，传来陈亦可极低的一句话：“我还没准备好。”
蓝港湾星巴克。
李丽丽正对着电脑疯狂骂领导，第一版PPT通过但没完全通过，领导竟然让她改PPT的配色，说深蓝色没有温度，温度是谁大爷啊！
突然一杯冰美式放在她面前。
“您的咖啡。”店员微笑。
李丽丽头也不抬：“我没点这个。”
“是您的……”
她这才抬头，看着店员挑了挑眉……
二十分钟后，欧阳霆穿着休闲装站在桌前，笑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好巧啊，李主管。”
李丽丽眯起眼睛：“巧？”
欧阳霆自来熟地坐下：“叫我欧阳就行。没想到你也喜欢这家店？”
李丽丽扫了眼他价值不菲的腕表，冷笑：“我更没想到，有人会花钱买通店员查我行程。”
欧阳霆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躲在盆栽后面的店员痛苦捂脸：“完了……”
李丽丽的手指在笔记本触控板上轻轻一滑，屏幕上的PPT切换到照片——一张咖啡店监控截图，画面里欧阳霆正往店员手里塞购物卡。
"解释一下？"她指尖敲了敲屏幕，"精英的搭讪礼仪？"
李丽丽看着欧阳霆一脸的不知所措，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你想……追我？”
“没有，绝对没有！”欧阳霆坐在对面，听到这句话手晃出了虚影。
好了，这下，李丽丽心里的小鹿撞死了。
“那你究竟是什么事情要找我？”
欧阳霆坐直了身体，倾向李丽丽的方向，休闲衬衣领口向下滑，露出结实的胸肌。李丽丽赶忙转头，一边端起咖啡一边骂自己没出息。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你也知道我和陶嘉是大学同学，我们共同的同学和室友还有刘洋……”
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欧阳霆的话。
李丽丽猛的站起来，盯着欧阳霆，眼睛发红：“再多说一句，我会在这里揍你！”
欧阳霆也站了起来，试图解释：“我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沟通的，什么都能说开不是……”
“沟通你大爷！你知道个屁啊，刚回国你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吗，你就关心别人的事情。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到现在为止也就见了你两次面，充什么大尾巴狼？滚远点，以后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真特么晦气。”
李丽丽机关枪扫射一样冲着欧阳霆怒吼，吼完一点不给欧阳霆解释的时间，利落的抓起电脑，转身就往咖啡店外冲。
李丽丽的背影无比倔强，仔细看，她抱电脑的手好像有点轻颤。
欧阳霆已经被骂傻了，盯着李丽丽的背影歪了歪脑袋，感觉很委屈：“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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