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志近来过得颇为难受,那日信誓旦旦的将晋王请到府中,谁知最后沈予竟然连沈府的门都没进,使得晋王只说了一句“本王倒是高看了柳尚书”,就先行离去,这已经一连好些日子对自己的拜帖置之不理了。
这日下了朝,柳敬志在宫门口看到晋王,赶紧快步上前,想要解释一番。
“晋王殿下,臣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还望晋王给臣一个机会。”
晋王纪怀瑾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柳敬志一眼,便朝着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
“柳尚书找本王何事?”
一听这话,柳敬志明白自己这是还有回转的余地,立刻将当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解释一番,最后说道,“只恨那黎老太师位高权重,黎府历代都受皇帝重视,待之后但凡让臣抓住机会,定能将两家一网打尽,为殿下分忧。”
柳敬志一番解释之后,见晋王仍旧负手立在一旁,眼神冷淡地看着自己,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柳敬志当下有些慌了,自己当然知道沈府对于晋王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自己两次失利,显然已打乱了晋王的计划,可现在自己既已参与党争,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地步了,党争最是忌讳墙头草的行为,所以自己除了扶持晋王之外,已没有别的选择了。
想到这,柳敬志当下便跪了下去,向晋王表明自己的忠心。
“殿下,臣自知愚钝,打乱了您的计划,还望殿下能再给臣一次机会,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他这番动作,晋王赶紧将人扶起来,安抚道,“柳尚书这是做什么,我又怎会怀疑你对我的忠心呢,只是近来确实事务繁忙了些,倒是疏忽你了,你且回去等着,我自会派人联系你。”
这几句话下来,柳敬志这才安下心,连连点头,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纪怀瑾又安慰几句,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离开。
……
“柳尚书,尚书大人。”柳敬志刚走几步,就被御前的一位小公公叫住了。
只见他一路小跑,匆匆赶至柳敬志身前,气喘吁吁道,“柳尚书让奴才好找啊,圣上召见,柳尚书快随奴才过去吧。”
“公公可知圣上召见所谓何事?”柳敬志心存疑惑,打探道。
“这,奴才自然不知圣上心意,柳尚书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就领着柳敬志一路到了崇元殿。
柳敬志路上就大概猜到缘由了,多半是因为最近嫁女之事,在此之前自己就已授意夫人的娘家门生就沈予不顾礼法、自作主张更换新娘一事参奏,皇上此番怕是要跟自己了解情况了。
然而到了崇元殿,皇帝却不说话,只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柳敬志侯在下首,甚至还让人添了茶。
见皇上没开口,柳敬志也不敢说话,只垂首站着,好一会儿又把重心换一只脚,如此换了两轮之后,皇上才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柳敬志,眼底一抹寒芒闪过,开口道,“让爱卿久等了,可是站累了?”
皇帝语气平淡,面带笑意,却让柳敬志如芒在背,赶紧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回道,“臣不累,倒是圣上批阅奏折辛苦了。”
“爱卿近来人逢喜事,自然不累了,倒是朕累一些,连日来好几份折子都是在为柳尚书鸣不平呢。”皇帝指了指桌案上的几份折子,语气间带着隐隐的不悦。
柳敬志听着皇上忽然转变语气,当下就跪了下去,“圣上明鉴,此事臣并不知情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虽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臣并无不满啊。”
“哼”皇上冷哼一声,让人将折子递给柳敬志,“柳尚书既然已经嫁了女儿,就不要再生事了吧,也省的浪费了朕送过去的礼品,毕竟是朕的一番心意。”
柳敬志颤抖着手接过奏折,瞬间就明白了为何皇上如此生气,自己算是利用了皇上给沈府施压,皇帝还特意送了贺礼,想来是十分重视的,这一番定然是想通其中关窍,意在给自己一个警告。
“是,臣谨遵陛下圣意。”
见柳敬志已经猜到自己的意图,皇上淡淡留下一句“罚俸半年”,便让身旁的公公将人送出宫。
直到出了宫门,柳敬志这才发觉双腿因久站已经麻木了,厚重的官袍下内衫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十分黏腻地贴在身上,看了一眼偏西的日头,柳敬志双手逐渐握紧,将奏折捏得几乎变形,眼神也好似淬了一层冰。
……
另一边的沈府,沈予自下了朝就在书房议事,据北方驻边的探子来报,北边的越国似乎有些动静,按理说自从当年肖世子分裂均衡一策之后,北方诸国已安分多年,如今怎么的突然……
“公子,您觉得此次北方异动,圣上会如何安排?”时照指着地图上位于北境的凉州一带,问道。
时影时照两兄弟,平常是沈予的侍卫,实际在军营里都是有职务在身的。
“裴弦”沈予略作思索,说出一个名字。
裴弦是武状元出身,当年武举殿试就以一手十箭齐发名震京城,后又有传言他是神将世家裴氏一族的传人,裴氏是前朝时最大的武将世家,出了不少有名的将帅,因此皇帝就让其当了个副将到沈予手下历练过两年,之后被分到北境驻守,在北境驻守期间,他屡立战功,晋升得颇为迅速,如今已被封为车骑将军,皇帝为表重视,还将魏国公府的安庆郡主赐婚给他。
如今北方异动,他这些年初露锋芒、用兵如神,皇帝最有可能派他去镇压。
“那属下去安排。”无论皇上是派谁去,沈予向来都会提前做好计划,以防万一。
闻言,沈予点了点头,时影刚打开门,就见廊下远远端坐着一人,看那一身白衣,端方持正的身影,不用想,必然是黎夏。
“你怎么进来的?”沈予也看到了黎夏,顿时觉得十分头疼,皱眉道。
“有朋自远方来,当以礼待之,献之多次将我拒之门外,实在不妥。”黎夏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阿落怕冷不想见你,我有什么法子。”沈予对这两人颇为无奈。
这几日黎夏没少往沈府跑,黎老太师想孙儿想念的紧,又不能总来沈府探望,总想接柳落到黎府小住几日,可自从那天回门回来之后,柳落就渐渐不愿意出门了,连声拒绝,又是蹦又是跳,就是不愿见他,奈何这黎槐序日日坚持,不肯放弃。
“阿落还小不懂事,可以理解,还望献之带我去看看她。”黎夏几步迈上前,郑重行了一礼。
沈予自然知道黎家人对柳落的特殊情感,毕竟是找了多年的亲人,也就不忍拒绝,便领着人往苍梧院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在快到苍梧院时,黎夏突然出声,
“那个裴弦,多加小心。”
沈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问,“你到底在门外听了多少?”
黎夏赶紧挥挥手表示无辜,“刚到门口就听到你这句,我自知非礼勿听,便远远走开了。”
沈予听完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虽然偶尔让人气得牙痒痒,但一向注重礼节,且这家伙的话,向来准得很,他既说了小心裴弦,那此人必然是有些问题的,沈予将此事放在心上,率先进了苍梧院。
一进房内,就见柳落裹着厚厚的衣服窝在塌上,虽刚入冬,院子就已经用上了炭火。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柳落就特别怕冷,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常年受冻落下了毛病。
“阿落在干嘛呢?”沈予进门,见她有些蔫蔫的,便坐到一旁,轻声问。
柳落头也没抬,从小茶几上拿了个橘子递给他,“甜的,吃。”
谁知一个转眼,橘子已经剥好回到自己手中,柳落原本是懒得开口装傻应付他,这才想要用橘子堵住他的嘴,谁承想,他以为自己递给他是想让他替自己剥啊。
不过,反正自己也想吃,就是剥着麻烦。
于是,刚准备起身净手的沈予,就看着柳落火速将果盘里所剩的橘子全部塞到自己手里,还眨巴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沈予失笑,坐下继续给她剥橘子,一边道,“阿落可想去黎府玩?”
柳落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抬头,去黎府?难道那黎夏又来了?自从被他发现自己装傻后,他隔两日就会上门要接自己去黎府小住,之前都躲着不见,可也不能一直躲呀,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可是自己的表哥,黎府又如此疼爱自己。
见她一脸疑惑,沈予还以为她没有理解,又解释了一番,“黎府是外祖父家,阿落想去找外祖父玩吗?”
还未等柳落回答,赵嬷嬷就拿着披风进门了,将披风放在一旁的火笼子处烤热,对着沈予问道,“将军,我见外面黎公子来了,想是要接落姑娘去黎府,落姑娘十分畏寒,路上带着汤婆子能好受些。”随即将汤婆子塞到柳落手中。
柳落一边摸着汤婆子,一边思索,这黎夏自从发现自己装傻后,倒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想来是有商议的机会的?虽说自己日后可能是要离开京城的,但至少在这段时间内这痴傻的人设必须维持住。
且痴傻的身份或许能让自己做事方便些,不过眼下,还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想到这,柳落打定主意,决定跟黎夏好好谈谈。
于是柳落朝着沈予点点头,便任由赵嬷嬷给自己穿戴整齐,领到院中。
为表示讨好,柳落一见到黎夏就扑了上去,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黎夏看出来她这副模样的目的,有些好笑,倒也配合着接住她,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阿落乖,去外祖父家玩好吗?”
柳落点点头,“好,外祖父,玩。”
两人一路装模作样的配合着,直到上了黎府的马车。
自上车后柳落就思考要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说,是的,我不傻了,或者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傻什么的吧。
“不继续装了?”就在柳落思考的时候,黎夏浅笑着出声。
柳落:行,不用想了,开场白有了。
认真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柳落突然端正坐姿,用正常的语调说了句,“表哥安好”
此话一出,黎夏的眼里似乎有一瞬的光芒闪过,这小丫头终于愿意告诉自己了。
“到底为什么?你自小的痴傻难道都是装的?”
他这话,让柳落想起原本就痴傻的原身,果断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原本确实是痴傻,柳府一直将我丢在苏州,任我自生自灭,一直到两年前,因为淋了雨,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能活下来,那之后,或许是阿娘在天之灵保佑,竟让我恢复了神智。”
柳落简单的几句话,黎夏虽仍尽力保持着温和的神色,但紧握着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愤怒,柳落不由得感叹,若是原身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定然会被照顾得很好。
看他这副维护自己的模样,柳落伸手握住了黎夏紧握的拳头,轻唤了声,“哥哥”
见柳落反过来安慰自己,黎夏伸出手揉了揉柳落的头发,郑重道,“以后有哥哥和外祖父在,黎家就是你的后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已修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