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之前猜测为“亲情”的那颗星星实际是“友情”后,林雨言开始执行自己早已酝酿好的行动:尽管因为任务内容而发生了改动,但无伤大雅。
只要不去病房或者其他科室闲逛,医生就不会限制我的行动:病房有桑上在,其他科室季梓忬会去帮忙。那么我的任务......
走廊上又若无其事地走过一小群医生和护士,不过正如季梓忬说的那样,只要林雨言不主动进入其他病房他们就不会行动,甚至可以回答他问出的一些问题。
“熠的病真的严重到不能出门吗?”他试探着问出一句。
医生顿了顿,随后不慌不忙道:“他天生心脏不好,前两天刚做完手术,恢复期内状态不佳,这几天里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默默核对完熠给自己的信息后,林雨言又问他:“那等他恢复期过去了就能出门了么?”
话一出口,医生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在对上林雨言毫不惊慌的表情后,他又收起不满的情绪,回道:“暂时还不能。这位患者的体质很特殊,除了心脏病,还有几项先天不足,抵抗力也有问题......哪怕心脏恢复好了也达不到出院条件。”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有关熠的情况,几乎每一条都在告诉林雨言:他不能离开医院,甚至远离一下病房也不行。出院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很可疑,也很反常。再联想到熠说过的那个被抓回的病患,有关问题的答案清晰可见。
但是……为什么?林雨言实在想不通医生将这些病患留在这里的目的。
谢别医生后,林雨言明目张胆地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键等待电梯升上来。只有他一人的狭小空间缓慢下降,他一边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一边和这道难题纠缠。
出了电梯后,他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即使是深夜,这里依旧陆陆续续有人出入,看着到是和现实里的医院没什么两样了。
眼看着就要跨出大楼的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林雨言阻拦在内,无法穿越,就像一堵无形的高墙。一条醒目的文字在此时浮现在半空:
“条件不足,无法穿越。”
穿越的条件吗......只需稍加考虑,林雨言便明白这里的条件是指谁。没多久,季梓忬给他发了条信息。
“线索查到了。”
看来病患被囚禁在医院的原因很快可以就有着落了。这么想着,林雨言正要等待季梓忬发来新的消息,面前突然出现了个计时器,紧接着总共十秒钟的倒计时毫无征兆的开始。不止是他,副本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意义不明的倒计时。
十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计时器上下抽搐着闪现消失,紧接着,所有人面前的景色全部扭曲变形,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
“第二天探索时间结束,开始场景结算。“
再有意识时,林雨言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来时待过的房间。他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现在的时间:早上七点,整点。自己离开病房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多,也就是说在这一瞬间内副本时间就过去了七个小时。他抬手看向手腕——还好,道具还在,意味着每次回归原位并不会重置当前的进度。
一天的探索时间在早上七点到午夜十二点,凌晨的这段时间是不允许我们行动的......
“叮——”三人创建的小聊天室里发来新的消息。
桑上翎:“雨言哥!能收到信息吗!你和梓忬哥怎么样,都被传送回去了吗?”
林雨言:“你也被送走了……那看来副本里其他玩家的情况都一样。”
桑上翎:“都一样啊?幸好不是意外。我和另外两个人刚分开,正躲着医生呢突然就把我送回来了,吓了我一大跳。”
桑上翎:“梓忬哥待会儿再过来把我给拉走吧……临床那位大姐她又开始瞪我了。我总感觉她还在记仇。”
季梓忬:“雨言你之前交给我调查信息的任务我已经找的七七八八了。情况有些麻烦,找个地方当面聊。”
林雨言:“那老地方见。”
……
几分钟后,依旧是上次的506房间。
回归原位时手上的东西不会消失,靠着这个特性季梓忬带出来了几叠资料。他将这些资料递给林雨言,神色复杂:“这些是第五层病房里所有病患的病历单,里面的记录......很不对劲。至少不像是医生能写出来的东西。”
本来还疑惑的林雨言在看到上面打印的东西后,眼睛不由得睁大几分:除去患者个人信息,其他待填写的地方无一例外被打上几个大字——
禁止出院。
禁止出院。
禁止出院。
......
见此林雨言捏着纸张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不死心地翻找着熠的病历单,上面的内容如出一辙,只不过在左下角的角落里多了一句话:对该患者在四天后进行转移。继续往后翻阅,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桑上翎、季梓忬,以及赵沂新和肖祺等也有份病历单,上面的内容和熠的一模一样,也在转移范围内。他抬头看向季梓忬,对方则面色凝重:“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们也被划为转移对象了。”
顺着日期推算,后天就到了上面所写的截止日期。
“我能说......这是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吗?”桑上翎道,“看这描述,后天完不成任务出副本就要被带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林雨言将资料交还给季梓忬:“很有可能......不然它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提示。”
医生的阻拦,大门的不可出,奇怪的病历单,即将到达的转移日期,都在暗示医院的不可留。
“可能等收集星星的任务结束,还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离开医院。我经历的上一个副本就是这样,完成任务和逃脱是分开的两回事:就算完不成任务,逃出副本也算作成功,只是没有任务奖励。”经两人这么一说,季梓忬也开始被带着脑补剧情。
一个疑点牵扯出一个疑问,许多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疑问穿起来就成了一团备受瞩目的黑云——它可能会倾覆大厦,也可能会无事发生。
想起那个不可跨越的门,林雨言补充:“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光只有我们可出不去大门......”他将之前在大厅的经历跟两人讲解了一遍。一番交流下来,他们决定先在转移时间截止前完成收集星星的任务。
林雨言答应过今天要带熠出门。
直到踏出病房门,熠还是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他已经很久没走出来过了,外面的世界变得熟悉又陌生,脚步也是虚浮的似没踩到实处。直到触碰到眼前所见之物时才会觉得这里是现实。这次出来他还带上了林雨言送给他的书。
“我从窗户里看到外面有块草地。”熠乖巧地拉住林雨言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降的楼层数,“以前我们家也有个小院子,我在那里可以躺下看书,也能浇浇花……我很喜欢那个院子。很安静,也很让人放松。”
“我也很喜欢。”林雨言笑道。
这样的回答让熠很高兴,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哥哥你也喜欢啊,真好,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了。”
不合时宜的系统提示打断了林雨言的思绪。
“熠对医院的恐惧值有所降低。当前恐惧值:80/100。”
熠对医院感到害怕这一点林雨言是知道的,可他有些不理解的是,熠的恐惧值和任务有什么关联。
“……哥哥?”熠小心的呼唤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他抱歉地笑笑:“没事,走吧。”
再次站在大厅的玻璃门前,即使事先做好了可靠的推理,林雨言还是有些紧张。他试探着伸出手,意料之中的,这次没有不可抗的阻力阻止他这么做,见此林雨言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外面日头正好,阳光也很温暖。熠貌似很不适应这里的亮度,伸手将刺眼的光挡在眼前,许久才露出一条缝让阳光照进眼睛。
“感觉如何?”林雨言低头看着捂眼的孩子。
再次和世界建立联系需要时间。熠使劲眨眨眼才压下眼睛的不适,他微笑着点头:“嗯,很好……能见到阳光很好。”说着他仰起头,展开胳膊拥抱面前的金黄:一个引人发笑,却也正好符合他这一年龄该有的行为。
和世界的拥抱结束后,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我也跟着新的一天活过来了一样。”
有的时候林雨言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总有和天真单纯格格不入的成熟。他张了张嘴,又在下一秒抿着唇闭口不言,最后回了熠一个祝贺的笑:“那哥哥恭喜小熠获得新生。”
那块草地,或者说空地,正是被三栋楼围起来的的“中央三角洲”。尽管一大早这一小块地方就三三两两地有人结队走动,里面依旧静谧。人们保持着无言的默契,不去破坏难得的安宁。
避开靠近入口的热闹地带,熠拉着林雨言走近栽有矮松的花坛。“这里这里。”他一蹦一跳地落到最低一阶的石阶上坐下,林雨言跟着坐在他旁边。
“没有人监视的感觉真好。”
这是熠今天说的第三次好了——不难看出在病房的时候是多么压抑。
“有人在监视你?”林雨言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闻言熠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吃惊,他连连摆手:“没有啦,就是说医院里的人太关注我了,感觉在监视犯人一样......”
虚惊一场。
坐着的位置刚好能照到阳光,沉浸在放松的氛围中,熠的状态也好了不少,拿出故事书求林雨言给他讲故事,自己靠在对方身上打盹。林雨言不紧不慢地给他讲着书上的故事,渐渐地也入了迷。
念完了发疯的茶会,熠迷迷糊糊地问林雨言:“......如果松树底下也有兔子洞的话,我们也能像爱丽丝那样去到异世界旅行吗?”
“可小熠还没有遇到引导你的白兔先生啊。”他揉着熠柔软的短发。
不曾想熠居然直接抱住了他,嘴里呢喃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兔子呢,哥哥也可以是白兔先生。”
那个诱导爱丽丝进入陷阱的白兔先生,害怕迟到的赶时间先生,虚伪奉承的胆小先生。
......好吧,他们之间没有相同点可言。当然,除开引导者的身份外。
“——这里也可以是爱丽丝的仙境。”熠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恬静,“我可以认为我已经睡着了,这只是我在清醒状态下的一个梦。等我再次睁眼,我就会回到现实......继续留在我的房间。”
“如果是梦的话......梦里会不会有那个可以让人变成老鼠大小的蛋糕呢?”
“变成不被人注意的大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逃走了......”熠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竟然真的睡过去了。他的呼吸十分均匀,不急不缓——梦里的仙境应该是个他期望的自由之地。
“嗯,在梦里你可以逃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哦。”林雨言小声地回答他的话。
看着睡着的孩子,林雨言轻叹一声,随后合上书,拢起他松垮的衣领。
“叮!”
永远都不会找好时机跳出来的提示音打破了温馨的氛围,但这次它带来了好消息。
“熠对医院的恐惧值有所降低。当前恐惧值:70/100。”
“副本某些限制规则发生些许改变。”
——果然是这样吗。林雨言想,熠的恐惧值影响着副本里的一些规则。那如果熠的恐惧值降为零会发生什么呢......
熠没有睡得太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苏醒后他叽叽喳喳地跟林雨言讲述他短暂的梦:梦里他真的见到松树下有个兔子洞,不过没有白兔先生他也能跳进去......
“......不过我没能见到举办茶话会的小屋,也没有吃掉那块蛋糕。”熠略有遗憾地说,但他很快就释怀了,“没关系,只是能梦到那里我就很幸福了。”
“——能和哥哥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很幸福的事了。”他抱紧手里的书朝林雨言笑了笑,“有哥哥在,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医院了,也不会再感到满天的孤独——谢谢你。”
林雨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熠居然会这么依赖自己。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
草地上闪烁着微小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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