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稿还未打好,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林妄额前沁出冷汗,没法接受自己的莽撞。眼镜男确实很懂得利用人心,她竟也着了他的道。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林妄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觉得还是女人只和女人绑定,男人只和男人绑定比较好。”
没办法,因为无凭无据,她不能点出具体的个人,只好把问题讲得尽量宽泛。
话音刚落,林妄便感到不少冰冷的视线像利箭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你说的话怎么和肌肉男说的一样啊,真爹味。”
“你看她留着短发是不是在学男人啊?精神男人一个,我吐了。”
“什么意思?女人只能和女人玩?上古封建余孽又诈尸了。”
“这世界上有的是好男人,就比如替咱们女性发声的这位,又帅又友善。自己长得丑找不到好男人就开始煽动仇恨了。”
林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向来不认为世界上存在“女权男”。她之前身处的环境里,与她理念相符的女性很多,有家人也有朋友,久而久之,她似乎渐渐忘却了她们才是少数。
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漠然听着众人对她的批判从她给出的建议偏移到她的性格甚至是外貌身材上。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前站几步,跟尹嫧蓝让若常剑拉开距离,怕把她们也牵扯进来。
恍惚中,眼前众多的脸开始扭曲变形,长着胡茬的脸和涂着红唇的脸,肥胖得流油的脸和干瘦得凹陷的脸,它们融合到一起,不断从黑洞似的嘴里吐出重复的话语:
“难道你是女|拳难道你是女|拳难道你是女|拳难道你是女|拳难道你……难道你……难道……难……男!男!男!”
在这堪称精神攻击的洗脑声中,林妄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自己的念头,她想:眼镜男当然是幕后主使,但万一呢,万一他也只是想赶快结束这场考验呢?有的人确实需要一个领导者,是男人又怎么样呢?
背上的寒毛直立,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察觉到危险。她猛地醒过神,发现那道格外阴狠、像是淬了毒的目光一直在紧紧跟随着自己。
林妄彻底清醒过来,骟他爹的,她居然给男人找上借口了!千百年来血与泪的教训还不够证明男人的低劣吗?既得利益者生来就是有原罪的。
她对着眼镜男的方向冷笑一声作为回礼。岂料,竟有其它人上赶着对号入座。
“你也太极端了吧,你这样跟那个死掉的男同学有什么区别?”
一个梳着长直发的女人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站了出来,指责道。
林妄内心毫无波澜,心想:我跟泡面头的区别就是他死于对母神的不敬,而我却是能和母神平等交谈的女人。是啊,女人。
谁知,恶心人的一幕幕接连上演,长直发女人身旁的男人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我的宝贝就是明事理,像你这样又漂亮又懂事的才是真女权。”
尹嫧冲上来拉住林妄的手,蓝让若沉默地站到林妄身旁,常剑则阴恻恻地开口:“男人还敢擅自评判女权?我有种直觉,你的金针菇怕是不保。”
尹嫧怒气冲冲道:“那你们就好好地和男人团结吧,谁管你们!走,小王,咱们离他们远点。”
对面的男人还在得意地笑着,他自以为好好地出了一场风头,牵起长直发女人的手往回走。
没走两步,他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好巧不巧,他是正脸着地摔倒,裆|部正好重重砸在那块石头上。
男人疼得涕泗横流,死命抓住长直发女人的手不放。女人这个时候觉出有些丢人,硬是把手挣脱出来快步回到人群中。
围观的众人纷纷被这诡异的巧合震慑住,尤其是男人,各个都共情上了倒地不起的男人,咬紧牙关并紧双腿。
小白脸的脸色也相当难看,还是强撑着出来打圆场:“行了,大家都别搞男女对立,赶紧绑定完才是正事。”
尹嫧拉住林妄,她们走到和大部分人拉开一定距离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林妄笑了笑:“我没事,堂堂大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眼镜男肯定不安好心,你没错。”常剑看着林妄安慰道。
“不管了,眼镜男想干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林妄现在看得很开,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常剑,“你刚才是不是又用了你的‘幸运’?”
还没等常剑回答,林妄摇了摇头,“真的别再用了,你不是说幸运是有代价的吗?之前的代价不提,以后的代价呢?”
常剑眼神躲闪:“这个你就别管了。”
蓝让若突然开口提醒:“只剩下三分钟了。”
林妄闻言抬头,电子屏幕上确实显示着:00:03:00。
见时间紧迫,林妄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朋友’是通过手表绑定的关系,那肯定对绑定的双方都有束缚。我认为应该只和能信任的人绑定。”
话锋一转,又继续道:“我觉得你们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我要和你们每一个都绑定,不过还得看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吗?”
常剑听得眼泪汪汪,当即就要把手表凑上来,胳膊伸到一半才想起已经和林妄绑定成功了,又哭又笑的。
“这还用问?”尹嫧的手表与林妄的手表相贴,发出“嗡”的一声。
蓝让若什么也没说,林妄的手表再次响起“嗡嗡”声。
最后她们四个人都和彼此绑定了朋友关系,手表上显示的数字都是:3。
“好了,现在我们都找到朋友了。”林妄四个人相视一笑。
*
另一边,由于排队跟眼镜男一人绑定“朋友”关系耗费了太多时间,根本不可能实现每一个人都跟所有人绑定“朋友”关系,人群中终于爆发出对小白脸的质疑。
这个时候眼镜男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摘掉眼镜,再一次扔下同伴,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独留小白脸一人承受大家的怒火。
等到小白脸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眼镜男的一枚棋子,一张白净的小脸登时变绿。
可惜为时已晚,几个暴脾气的男人根本不管还有多少剩余时间,只想着出气。最先到达小白脸身边的男人当胸一脚,踹得小白脸直挺挺倒了下去,其余男人接着一窝蜂围上去,拳脚相加。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小白脸很快就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在人群最为慌乱之际,母神的声音如约而至。
【计时结束。】
随着母神的话音落下,天空瞬间变为墨黑色,沉重地铺陈开来。
众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能茫然地立在原地,耳朵对声音的感知也愈发敏感,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妄小声提议四人依次拉住彼此的手,绕成一个圈。所幸她们此前便是围着站的,现在不需要改变位置就可以做到。每个人的手心都在冒着冷汗。
可能才过去几秒钟,也可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远方突然亮起篝火。那么远,却足以将所有人彻底照亮。
林妄得以看清现在的处境,先前被空气墙圈起的空旷区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们脚下极为有限的土地。这一小块土地仅够所有人勉强站定,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跌落。
而这块悬空土地下方是不时有风流窜过的无边无际的虚无,掉落下去的唯一后果是可预见的死亡。
由于林妄等人天黑以前处在脱离人群的位置,现下她们正站在这块土地的边缘,林妄甚至能感到来自下方的虚无探出风做的触须缠绕勾住她的脚踝。
林妄没怎么跟别人提过她恐高,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虚空,便匆匆收回目光,攥着朋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拉住林妄左手的是常剑,她的右手被林妄握得生疼,但她强忍着没出声,怕吓到林妄导致林妄下意识松手。
拉住林妄右手的是蓝让若,她知道林妄恐高,但眼下没有其它办法,于是也只能沉默地任林妄攥紧她的左手。
林妄竭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强迫自己不去想脚下近在咫尺的虚无。她看向远方的篝火,看着看着,她便发现远方不仅有篝火,还有舒适的床铺和散发出香味的烧烤。最重要的是,篝火是在看起来格外结实的土地上生起的,站到篝火那里便不用再提心吊胆,意味着温暖与安全。
——可篝火距离她们如此遥远,她是怎么做到将那里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来不及思索,林妄感到穿着短袖的上半身渐渐被寒意包裹,脚下流窜过的微风一边盘旋上升一边贪婪地吸取她身上为数不多的温度。
同时,她感到饥肠辘辘。此前在考验中她从未有过任何生理需求,她想当然地以为之后也会如此。结果现在饥饿像是她的老朋友一般,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闯进她的家门。
林妄看向远方篝火的眼神越发地渴求,她情不自禁地想象起滋滋燃烧的木材带来的温度和火光,刷好酱料的食材被碳烤激发出的香气,以及填充满满棉花的床铺接触肌肤留下的柔软。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林妄一人,人群寂静无声,先前的嘈杂混乱恍如隔世,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远方的篝火望梅止渴。
饿啊……
冷啊……
时间以极缓慢的速度流逝,连带着她们的体力也一并流失。
林妄的牙齿被冻得嘎吱作响,她痛苦地抿紧嘴唇,感到和朋友握在一起的手快要被冻僵。每个人的手指都是冰凉的,冰棍虚虚地握着冰棍。
人群中间开始出现抱怨声和咒骂声,烦躁焦虑几乎化为实体在人群间流动。不过有泡面男的惨死作为前车之鉴,没人敢直接骂母神,他们只敢隐晦地骂起女人来,尤其是母亲。
林妄听得想笑,却连牵动嘴唇都很困难。她开始担心其她朋友会不会被冻得意识不清,哆嗦着问:“你们冷吗?”
“冷。”蓝让若言简意赅。
话多的尹嫧和话更多的常剑只是无力地点头。
又过了不知多久,人群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没有多余的体力讲话,表达情绪成为奢侈。
……
终于,在众人体力精神枯竭触底之时,众人头顶再度响起声音。
【牺牲掉一个朋友,换取向篝火前进一步的机会。】
此时此刻,篝火对众人的意义不言而喻,那是沙漠里仅存的绿洲,是溺水人最后的救命稻草。听到有走去篝火旁的机会,不少人甚至无意识地吞咽唾沫。
有人大喜过望,伪装都懒得做,按捺不住地出声:“让我来!我要前进!让我来!”
母神却没有任何停顿,自顾自地继续道:
【按照朋友数量由多至少排序,依次说出自己的决定。】
明天还有一更,这个小副本就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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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找朋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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