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凭什么？不公平！”
“我要先来决定！让我先来！”
“呜呜呜呜……完蛋了，全都完了！我只有两个‘朋友’，还没轮到我我就会死的。”
林妄没想到饥寒交迫之下濒临崩溃的人群还能爆发出这种规模的声浪，也没想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其它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掉“朋友”。
也是，林妄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比起这些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实实在在能解决自身困境的篝火显然更为重要。
不过人群的声音还是很快平息了，因为有一个女声提出问题：
“之前小白脸哄骗我们都去跟一个眼镜男绑定关系来着，那个眼镜男现在岂不是‘朋友’最多的？”
转瞬间，人群因为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都害怕眼镜男第一个做出决定把他们全部牺牲掉，于是迫切地想要找出眼镜男从而控制住他。
“**，那个眼镜男人呢？”
“问小白脸啊！人是他选出来的，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问个屁！小白脸死了！你们不都看到了吗？他被打死了！”
此言一出，有几个回想起小白脸死状的人开始呕吐。由于胃里是空的，他们吐出的只有反上来的酸水，又由于人群现在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块，从他们口中喷溅出来的酸水不可避免地尽数落在周围人身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居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哀求：“求求了，眼镜男，你是我爸爸！我认你当爹行不行？啊？我看那个篝火也不远，应该不用把我们所有人都牺牲掉对吧？爸爸，爹！留我一命，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做儿子孝顺你！爸爸！”
这番表演的目的是虚伪的，但男人的表情却很是情真意切，仿佛只要眼镜男出现在他眼前，他还能再给眼镜男磕个响头。
还有几个男人见状纷纷效仿，不知是指望暗处的眼镜男动恻隐之心，还是以为眼镜男会因此冲出来阻拦他们说“兄弟别这样”。
林妄静静观赏这荒诞的一幕，胃里的不适感都减少了些许，真想让写下“男儿膝下有黄金”的人来亲自一睹当下男儿的“好风采”。
人群中的这些男人跪也跪过了，依旧没能见到眼镜男的人影。他们后知后觉地恼羞成怒起来，急于找到靶子宣泄他们的愤怒。
不知是哪一个男人最先想到了林妄等人，喊眼镜男“爹”喊破的嗓子粗哑难听：“那几个臭娘们呢？**她们都没跟那个眼镜男绑定！凭什么？老子就算死，也得把这些臭娘们拉下水，不能让她们活着！”
赞同男人的声音接连响起：“对！要死就大家一起死！这样才公平！”“男人都死了，女人活着还像话吗？”“那些贱人，我估计她们早都知道眼镜男不安好心，就等着送我们去死呢！最毒妇人心！”
就这样，他们对林妄等人的恨意居然压过了对眼镜男这个即将直接导致他们死亡的人。而眼镜男依旧稳居幕后，坐享渔翁之利。
林妄气得心血上涌的同时心下一凉，她们站在土地边缘退无可退，真要是被人群袭击，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当即心一横，决定去主动吸引其它人的注意力，给朋友们争取些时间。
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林妄试图松开常剑的手，却一下子被抓得更紧。
常剑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附在她耳边低语：“还记得吗？我可是非常幸运的。”
“我有种直觉……”
一瞬间，林妄的心脏又开始跳得剧烈，声响震得她的视野都有些模糊，她只能看到昏暗的亮光下星星一般闪烁的眼睛。
不安的预感越演愈烈，她想要张嘴阻止，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常剑的嘴巴一张一合。
千钧一发之际，母神的声音响起，制止了人群的骚乱。
【狗蛋，说出你的决定。】
闻言，林妄暗自松了口气，她们暂时安全了。她还没来得及嘲笑眼镜男的名字居然是“狗蛋”，便看到常剑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她和常剑离得太近，脸上也被溅到血，温热的几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林妄呆呆地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不不……”她难以置信地颤抖着声音，“常剑，你怎么了？常剑！不要吓我！常剑！！！”
见常剑没有回应，她急忙恳求蓝让若：“常剑怎么了？你快看一看她怎么了？！”
抓住常剑另一只手的尹嫧小心翼翼地扶起常剑，林妄这才松开手，让蓝让若转移到常剑身边。
蓝让若认真地检查一番，摇了摇头：“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有些体虚。”
常剑已经疲惫地把头歪在尹嫧怀中。
林妄半跪在地，心急如焚，竭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想要找到常剑吐血的原因。
半晌，她终于想起什么，愣愣地说：“我之前因为梦魇失声也查不出来身体上的问题，所以说，常剑吐血不是现实因素导致的。”
林妄声音干涩地吐出最后一句：“……是‘幸运’的代价吗？”
常剑还是没有出声，她紧闭双眼，神情十分痛苦，仿佛被关进一个循坏的噩梦中无法逃脱。
*
另一边，眼镜男，不，狗蛋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调出场。没有戴眼镜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狂喜冲淡了他眼神里的狠毒狡诈，让他显出浅薄的自大。
“我选择——”
狗蛋有意拖长声音，他格外享受这种玩弄人心的时刻，他在种种哀求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大笑道：“牺牲所有‘朋友’！”
令人毫不意外的答案。
人群中间的哀嚎声哭泣声怒骂声乞求声落在狗蛋耳里，交织成狗蛋自以为的胜利者进行曲。他满意地欣赏每一张面孔上掠过的表情，只觉这些都是对他能力的褒奖。
而母神从不食言。
下一刻，又是一阵巨风袭来，这次掀翻了几乎所有人，将他们顷刻间卷入深不见底的虚无，甚至没留下几声恐惧的尖叫。
待巨风停歇之时，土地上只剩下林妄四人和狗蛋。
狗蛋环视一圈，不可一世地大笑起来，夸张的笑容令他的脸变形到非人的地步。
笑声在恢复空旷的土地上回荡，回声渐渐重叠。狗蛋很久以后才艰难地止住笑意。
林妄冷冷地注视着疯狂的他：“我以为你会对那几个跟你抱团的男人手下留情，你们不是室友吗？”
“不错啊，你挺聪明的，连我们的室友关系都猜出来了。”狗蛋打量着林妄的身体，又道，“不过在我眼里，这世界上有且仅有两种人，一种是和我一样的聪明人，一种是只配被聪明人利用的蠢人。他们是我的室友不错，但不巧的是，他们都是蠢人。蠢人嘛，被我利用至死才算死得其所！”
“至于你，还挺可惜的。”狗蛋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个男人，还真勉强算得上一个聪明人。可惜就可惜在你是个女人，女人再怎么聪明也是比不过男人的。”
林妄站起身：“哦？为什么？”
“明知故问嘛，女人总会囿于家庭，要么为了男人要么为了孩子。她们多聪明都是白费，总归是要泯然众人。只有男人才能去征服世界！”
“按你的话来说，你承认女人很聪明，不过是被所谓‘家庭’拖累了？”
狗蛋扯扯嘴角：“我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女人不够狠心是事实。”
“就比如此刻，还是我赢了。就算你侥幸活下来，你绑定的那几个‘朋友’也不足以让你到达篝火。
“哦对了，哪怕你现在有跟我同样数量的‘朋友’，你也不会舍得牺牲她们吧？这就是‘妇人之仁’！这就是你们女人几千年来都要被我们男人压在身下的症结！”
狗蛋逐渐癫狂，林妄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林妄一步步走到狗蛋身前，“你母亲确实很‘仁慈’，没有让你作为一滩经血凝固在月经巾上，而是让你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降生于世。事实上，若是没有那么多‘仁慈’的女人任由你们自胯|下诞生，世界或许早都大不相同了。”
“但我不会牺牲朋友可不是因为‘仁慈’。”
“你什么意思？”狗蛋顿时神情紧张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错了，赢的是我。”
狗蛋警惕地盯着她后退几步，“你疯了？”
“你还记得母神一开始讲述的考验内容吗？”林妄顿了顿，“——‘请所有人类找到你们的朋友’。”
“所以呢？我的手表上明明白白显示着‘朋友’的数量，这可做不得假！”
林妄摇了摇头：“手表是显示了数量，可你真的找到你的朋友了吗？”
“你在说什么……”狗蛋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为了所谓胜利牺牲掉所有绑定的‘朋友’，这种行为已经与朋友的真正含义背道而驰。能够随意牺牲的算哪门子朋友？”
狗蛋在林妄的眼神里节节败退，但他仍强撑着辩驳：“你说了不算！看，你看啊！通往篝火的道路已经为我一人展开！朋友？我不需要朋友！我看你不过是男疾男户我要去到篝火那边，胡乱说些歪道理迷惑我！”
狗蛋边说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的话语增加说服力：“没错，就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胜利者！我是赢家！”
说完，他立刻冲向人头铺就的道路。每走一步，他脚下的冤魂便会恶狠狠地咬他一口。不多时，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跑着笑着，向代表幸福的篝火奔去。
林妄再没出声，只是盯着狗蛋，她站在这里也能清晰地看见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那些伤口不断向外冒着黑烟，显然带着浓烈的怨气。也不知狗蛋是会先死于失血过多，还是会先死于被他所利用的人们的诅咒。
很快，林妄便知晓了答案。
狗蛋终于跑到篝火旁边，却发现那片代表着温暖与安全的土地竟是虚假的。跳动的火光、诱人的烧烤、温暖的床铺，全都在他触碰到的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一场空。
狗蛋跌坐在地，痛哭出声：“为什么？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了！那么努力了！”
哭着哭着，他开始咒骂林妄一行人，言语极尽恶毒，俨然将林妄视为害他至此的元凶。不思悔改、永远不会认为错在自己是男人的底色。
不过他很快就无法继续咒骂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双眼翻白，脸色青紫，呼哧呼哧地从嗓子眼挤出声音——原来那片土地上的空气也是虚假的。
狗蛋死了。
林妄收回目光，走回到常剑身边。
【剩余的人类，你们的朋友数量一致，请说出你们的决定。】
随着母神的话音落下，常剑在尹嫧怀中悠悠转醒。林妄不清楚这是不是母神的功劳，规则约束每个人类都要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晕倒的人是无法说话的。
常剑对上林妄湿润的眼睛，她笑着说：“很担心我吗？果然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吧？我很开心你这么在乎我，但还是不要这么担心我了，小王。”
林妄垂下眼睛，不合时宜地问：“以后能不能不要再使用‘幸运’了？”
常剑没有回答，林妄也明白她的答案。
常剑坐正了身体，抬头盯着一处虚空：“我拒绝牺牲朋友。”
“我拒绝。”
“我也拒绝。”
最后只剩下林妄还未开口，她一一看过常剑、尹嫧和蓝让若的脸：
“我也拒绝牺牲朋友。”
【剩余的人类，恭喜你们成功通过考验。】
林妄的身体骤然一轻，她低下头，看到原本结实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时间所剩无几，可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叫林妄，亡女妄！末日方舟见！”
“我叫尹嫧，不是泽，是女嫧！末日方舟见啊常剑！”
“我叫蓝让若，方舟见！”
听到女人们纷纷留下代表着信任与希望的真名，常剑笑着伸出半透明的手挥了挥，“再见！我们以后一定要经常见面啊！小妄！阿嫧！阿若！”
第一次写多人副本，改了很多遍，感觉节奏真的很难把握。接下来还是一个多人副本，比这个副本长，所以我打算先发一章出来，剩下的等整个副本都写完再发（是的下个副本才写了三章，存稿已经没有了）。
不知道有没有姐妹看到这里，更新可能要推迟几天，在修改大纲，文案可能也会换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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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找朋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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