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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法老的未婚妻(1)

哐当,哐当,是响板摇晃的声音,咚,咚,咚,亚述人拍打着铃鼓,呜——呜——呜——一个有着下埃及血统的女人卖力吹着长笛,从罗塞达来的红发乐师端坐其间,玉指芊芊,与她的姐妹一起弹奏着竖琴和里拉琴,头上别着莲花的舞者手里抓着叉铃,优雅地旋身舞蹈,环佩叮当,中间一个身着彩衣的侏儒左摇右晃,一瘸一拐,从高台上不小心翻滚了下来,席间宾客顿时哄堂大笑

茜弗斯灌着葡萄酒,没有笑,台上过于繁闹,舞曲喧哗不休,座下宾客席也把酒言欢,热火朝天,唯一的庆幸的就是没有撤下这个——液体的黄金,端在杯中状若鲜血,在特殊的一天内无限供应,不管是谁都可以在今日一醉方休。

“埃及万岁!阿图姆卡农王万岁!”

“法老陛下万岁!”

“拉神永驻!”

“光与热,年轻的太阳啊!”席间的醉鬼们举杯高呼着

午时三刻,殿外一如既往地艳阳高照,收获季就是这样,气温高的的可以把鸡蛋蒸熟,而殿内又弥漫各种尖锐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味道,她的肠胃被酒精灌满打了结,面前的食物基本上动都没动,尽管今天的菜品相当丰盛——登基典礼的开胃菜是腌渍鹰嘴豆拌芫荽,抹了胡豆泥的杂蔬饼,接着又上了羊肝面包,肉沫皮塔,炖着鸡肉牛奶的锦葵汤,还有各式各类的动物,烤鸽子用甜杏仁椰枣无花果塞得满满当当,红色酥皮上还淋着蜂蜜

——要不太硬,要不就太甜,她在心里评价着,就算已经在埃及度过了无数个春秋,还是难以忍受这里的饮食,埃及人对蜂蜜情有独钟,几乎每道菜都要使用上,更别说穷奢极欲的王室,几乎每个王族都有着口腔疾病,阿克纳姆深受虫牙烦恼,阿图姆在换牙前也是,十岁的孩子在夜晚总是辗转难眠,抱着肿起的脸颊强忍着眼泪,尽管西蒙耗尽毕生所学调配出减轻牙疼的药剂,不过见效甚微,

“真的要这么干?”

某一次,十岁的孩子在她的建议下用绳索套住病牙,将另外一端系在一匹枣红骏马的脚上时不安地问道,她自信地朝他伸出大拇指,比了个确定的手势,接着打开马厩,用力一拍马屁股,红马引喉长嘶撒腿就跑———男孩惊叫一声,接着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被慌张赶来的总管从地上扶起时,小王子仰起脸,满脸血污,一张嘴——蛀牙没了,门牙空空如也,成了缺牙巴。

…而最后,为了保住她的命小王子非常仗义地揽下一切职责,只说是自己临时起意所以找来了侍女,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逃过一顿鞭刑,外加连扣三个月薪水,被拉进刑室时她还据理力争,

“要杀要剐随意!不要扣我工资啊!!!”据说那天整个皇宫都听得到她的悲鸣

虽说后面又“意外”在家门口捡到一笔巨款,不多不少刚好够三个月的薪水,对于这天降横财,她也不难猜出是谁乐善好施。

思及此处让饱受宴会苦恼的侍女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知在几里开外正殿中的法老陛下现状如何,是否也因为这举国欢庆的一天而兴趣泛泛?抑或在神官的陪伴下重整旗鼓,这是他最重要的一天,他可不能在丧父的悲哀中低沉,未来的世界可不像下梅亨棋,塞尼特棋一样简单明了。

面前不断有人走来走去,有时是底比斯财政长官,穿着上好的卷衣,别着金腰链,有时候是下埃及某个村落的抄写员,身上的罗布外套因为千里迢迢赶来而风尘仆仆,不过绝大多数只是宫内的侍卫侍女,以及一些低级官员或者落没贵族,因为身份原因无法跻身正殿的宴会,不过偏殿丝毫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汪洋般的笑声,喧哗声,乐曲声而震聋。

“茜弗斯小姐!与您共饮!”

“愿孔苏祝福您!”

还不断有人向她举杯示意,她笑着回敬,一杯杯价值不菲的甘霖下肚,作为仆从她只能席地而坐,不过却被安排到了相当好的位置,与官员的场地很近,离台上也仅有短短几步,身边左右皆无人落座,而那些慕名而来的大臣正丝毫不遮掩视线,颇为放肆地打量着她,她不难想象他们的心中在想什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异族难民罢了,何足何能成为未来的王后呢?

她的座位底下还堆着十几个首饰盒,财政官还有几个地方的长官送的,打开一看是沙弗来的项链或者天青石做的手排,她也笑纳了,不算太贵重,但是足以聊表心意,阿图姆啊,你可当心点吧,她在心里感慨万千,你的好下属,就连法老的情妇都如此讨好。

…..从河谷节那天开始,皇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嬉戏打闹的侍女同伴会对她避而远之,在背后窃窃私语,路过的侍卫与侍从来回扫视她的全身,眼神暧昧而又八卦,大臣们最有趣,有些恶言相向,不屑一顾,有些则阿谀奉承,百般献媚,神官们平时见不到,不过她不难想象西蒙那老人对她有多痛恨三尺。

….总管倒是还是一如既往,指挥着她干这干那,今天参加宴会前她刚搬完三桶葡萄酒,磨完三罐眼影粉,把橙花精油放进地下室保存,还服饰了几位大臣的女儿洗漱

“既然你今天还是侍女,那么干活就是你的工作!”总管脸色铁青,声音大义凛然,“等以后你不再是侍女了再来谈条件!!”——不禁让她内心暗笑,总管倒是有种,那些大臣倒还不如她。

不久前的河谷节,现在想起来仍旧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

当日晨光熹微,惠风和畅,埃及的大地都在被啤酒浸淫而昏昏沉沉时,是水泼洒一地的声音将她唤醒的。

睁开眼,习惯性地揉了揉眼框,映入眼前的是富丽堂皇,洁白如象牙的天花板,用碧色的天青石描绘出莲花的纹路,黄金点在花蕊上,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床榻。身边还沉睡着一个熟悉的人。

对面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已经原地宕机,脚下是打翻了的水盆,莲花瓣混着清水泼了一地,沿着塞伊妮运来的粉色花岗岩地板一路流泻。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她起身,习惯性地翻身想去够那个水盆,然而这么一动,身上本就盖的不多的薄被尽数滑落,身旁趴着的王子□□的蜜色肩背一览无遗。

应该是贴身侍女的小姑娘呼吸一滞,接着发出一阵尖锐暴鸣

第一个闻声而来的是总管,在进入房间的第一秒愣在原地,光速红温双手握拳,铆足怒火中气十足的一声“茜弗斯!!!!!!!”顺利吸引了值早班路过的神官

没有为总管的愤怒而哀悼一秒,第二个加入战场的是爱西斯与卡利姆,素来沉稳冷静的两名神官踏进寝宫的第一步差点难以自持

“拉神在上!!!!!”

此番动静不出意外地引来了号称国王之手与第一先知的西蒙维西尔,而正当心存疑惑的老人一边咕哝着“大早上是谁在皇宫如此喧哗?”一边踏入王子的寝宫时,身边的小王子似乎是被外界的喧闹打扰到了睡眠,不满地翻了个身,揉着乱发而翻身坐起,散乱的金链划过**的古铜色胸膛,抬起眼,与已然木僵的西蒙面面相觑。

“….你们?”

….

总之一番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解释之后,王子阻拦了想要将侍女拖出去扔出底比斯的血怒老人,当着众人面宣布了二人的婚约,王子自封的。

“这就是我为自己寻找的王妃,”王子倒是看起来异常轻松,他的手心温暖炙热,“茜弗斯,王宫的侍女。”

西蒙看起来很不妙,如果不是被卡利姆还有爱西斯扶住估计早已吐血而亡,老人颤抖的指尖先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爱孙,接着又怨念不以地移向了一脸无辜的她。

而茜弗斯只能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其实王子对饮酒兴致不高这事宫中人尽皆知,如同阿克纳姆法老(如今已是先王)所言,清醒是君王之友,然而未曾想红酒与宴席也是,神官们放任他一人在宴会中沉浮,本意是想让这位理应成家的新王在这个举国欢腾的节日里邂逅佳偶,浅尝辄止,老人这次倒是一手遮天,亲力亲为,河谷节酒神殿中的女眷每一个都是西蒙严选,无一例外的出身高贵,品格高洁….然而当液体的黄金在推杯换盏间渐渐发酵成醉意,意兴阑珊的法老却起身离开这些拨琴娇笑的莺莺燕燕,起身去寻找一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而她只不过是在顺路将喝醉了酒的小王子抬回了寝宫,放在床上,刚想转身离开就被扣住手臂,先是被一脸不满地质问是不是去会见其他情人,后面又是百般撒娇——至少她认为是撒娇,闷闷不语却紧紧握着手不让她抽出,深压的眉头下是已然迷醉的红眸,因为内心的不满而敛起瞳仁。脸颊气鼓鼓的,满是红晕,抿着唇一言不发,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小王子?就算已经在轮回中索然无味,然而这种堪称稀有模式的王子还是太惹人怜惜了,于是她留了下来,像是一位真正的情人一样对待他。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情人,他熟悉的吻,捧过脸颊而深入,熟悉的抚摸,古铜色的肌肉微微抽搐,淋上了蜂蜜一般诱人…..他熟悉的喘息,压抑着,几乎有些痛苦地回荡在耳畔….

这样一个旖旎的夜晚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以往成千上万次的记忆再次借尸还魂,伴随着那些情迷的片段涌入脑海的,还有他濒临死亡时那暗淡的绯红瞳孔,**戛然而止,于是她松开手,只是安抚着他入睡。

“茜弗斯?”

谁走到了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唤她,她转过头,瞟了一眼来者,哦,荷哈克,她这次记住了他的名字,“是你啊,不去喝酒吗?”

“我不想喝了,再喝就醉了,”这个年轻人有心事,正紧张地看着她,“你介意我坐下吗?”

“当然,来聊聊天?”她笑着,“这个好日子应该一起庆祝的。”

年轻人局促地坐下了,将手肘搭在桌子上,就在那盘已经凝固着蜂蜜与油脂的烤乳鸽旁,她知道他有话要说,“阿图姆卡农万岁。”她朝他轻轻说道,接着举杯示意,一口饮下。

“….法老陛下万岁….”年轻人不安地搓了搓双手,等她将杯盏间酒液尽数吞进,才抬起双眸,眼神躲闪,

“呃….茜弗斯?”

“什么? ”

“河谷节那天…你为什么不来?”

….真是单刀直入,“我那天与王子,不….法老陛下在一起。”

“我知道,宫里已经传遍了….可是…”荷哈克低下头,看起来很是忧伤,“你明明答应我那天与我一起。”

她有吗?“王命恕难拒绝啊。”这倒是真话,谁敢拒绝法老?

“你不是自愿的,对吗?”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被强迫的?侍卫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戏剧化了,以为是法老强占民女?“就算不是自愿的又如何呢?又有谁敢忤逆法老呢?荷哈克?”她懒洋洋地拨弄着杯身,“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年轻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的手在围着白色下装的双膝内不断交叉摩挲着,茜弗斯眯了眼,总觉得他等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压着声量,“离开这里,去比西村!沿着尼罗河往北一百里….就在一片葡萄园旁边,我表哥还有表嫂就在那里!我们可以一起隐姓埋名,做一对普通夫妻….春天播种小麦,夏天收获葡萄,漫山遍野的葡萄……!只要你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幸福快乐,生很多孩子…他们会像你一样有着黑色的眼睛……”年轻人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小声嘶吼着,用足全身的力气

她的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果然如此,为了不扫这个天真的年轻人的兴,她轻笑着,松开杯子,转而摸了摸他的头,

“?”侍卫红着脸颊,紧张地等待着她

“哦….荷哈克,你实在太贴心了,”她得努力才不至于笑出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你不害怕吗?法老陛下一定会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也许我们得隐姓埋名流亡一辈子…就跟你老家那些什么沙漠旅人一样颠沛流离…”

“我不怕!”年轻人说的很坚定,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那么你的父母呢?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的…你难道想看见他们被从下埃及一路绑到这里,戴着花岗岩的手铐,在烈日下被灼烧,带入大殿进行审问?,”她看到侍卫的脸上瞬间添上阴霾,于是拍了拍他的脸颊,“好了,去喝酒吧,荷尼,”她用昵称轻轻唤着,年轻人曾告诉她他母亲喜欢这么喊他,“侍女有那么多,底比斯可不缺温暖的怀抱,柔软的嘴唇,只要再多喝几杯,你就可以找到了….”

“…….”

再次抬起头,她惊讶地发现年轻人的眼睛中似乎有泪光闪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纸,快速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请收下这个….我最后为你写的信件…如果有回信请快些,”侍卫强忍哭腔,站起身,“在你成为王后之前….”

哦,她几乎有些伤感地看着侍卫萎靡不振,讪讪离去的背影,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转头一看,甜品已经上了起来,这昭示着宴会的尾声,看着拔丝的蜂蜜杏仁以及裹着葡萄干,坚果碎的玛仁糖端上桌,胃里已经灌满酒精的侍女站起身,悠然拍了拍白裙下摆,宴会上其他人喝的烂醉,那侏儒都已经倒地不省,官员们也酩酊大醉不再关注着她,她把座位底下那堆首饰用脚尖踢到一旁——没有带走的必要,就算变现也难得转手,低下头思索了半晌,最终俯下身,决定将侍卫那绝对写的狗屁不通的情诗拿走作为今日的纪念礼物。

比起那些固定不变的东西,还是喜欢转瞬即逝的,她想,情感也一样。一成不变的剧本已经让她厌倦了。

侍女大摇大摆地走出正殿,脚边绕过那些醉意朦胧的酒鬼们,时间还早,正殿的宴会还在持续,

而她难得也想送给她的小法老一个纪念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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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你会继承我的衣钵,头戴权力的桂冠,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届时,整个世界都会匍伏在你的足下,而你就是他们人世间的太阳。”

童年的教诲在他耳边咿呐,父亲的慈爱威严的语调一如既往,他端坐在王座上,手掌下是雕刻成怒吼雄狮的扶手,背后的王座足有七尺有余,流线型的金色靠背上有着青蓝色的图案,尽是镶嵌其中的宝石,生硬崎岖,硌着背部,然而是故意为之,王不可贪图安逸享乐,父亲谆谆善念,不知年代久远到几何的王座,不知为历代哪位法老所打造,兴许是门卡拉,又或胡夫,传言残暴寡恩的法老欲壑难填,搜刮民脂,重徭沉税,只为一人享乐,他的王座金碧辉煌,耀目难视,夜晚大殿不必生起篝火,宝石熠熠生辉,如此酒醉金迷,乃至死后也念念不舍,于是下令举国之力建造死后的居所——改造的马斯塔巴,四角金锥之地,传言锥形的外壳披着光滑的塞伊尼花岗石,尖端则由数吨黄金熔铸而成,庞然大物如今还立在孟菲斯附近,他儿时曾远眺过,时隔千年他已然看不出它当年的风采,曾经翻云覆雨的法老如今已经随着时间而化为枯骨,残留在金字塔中的遗骸与宝物被洗劫一空,仅仅存留下了这代表罪证的物件,臭名昭著。

王不可贪图享乐,心中的声音与父亲的教导重合,王要仁爱众生。

微微偏头,黄金打造的王冠比他想象的要重,额头中央镌刻着荷鲁斯之眼,两侧的耳际旁飞出黄金的羽翼状突出,犹如鹰隼外貌的荷鲁斯神展翅高飞,就连今日的耳坠相较以往也越发沉重,黄金,青金石,紫锂辉,西蒙说这是先祖图特摩斯三世流传下来的,上面的碧蓝的青金石是叙利亚首领战败时俯首听命献上的。

“愿战无不败的先祖,伟大的图特摩斯保佑,”西蒙如此说道,随后踮起脚,亲自为他佩戴上,“愿您与他一样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是啊,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当哈特谢普苏特过世后,周边的藩属国揭竿为旗大举侵犯埃及边境,这位被后母要挟,前二十年远离朝政的年轻法老毅然带领军队挥师北上,驱除鞑虏,立下赫赫战功,当叙利亚,卡迭石的敌人跪倒在脚下祈求原谅时,这位年轻的法老冷眼睥睨着,将他们送上的宝石一分为二,一份打造成精美的饰品,另一份则镶嵌在宝座之上,就在他倚靠的背部之后,宝石凛冽锋利,冰冷无比的触感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位置的险要:

王不该贪图享乐,更不该怯弱求和,王应是是震慑四方的利刃,刚正不阿的永恒之火。

而如今….他抬眼直视着殿下,反折着太阳金辉的琉璃大殿,上下埃及的行政长官,远近闻名的异邦首领,神庙中侍奉阿蒙拉的高级神官欢聚一堂,觐见以表忠诚的环节已经结束了,他收到了五十箱黄金宝石,一百二十罐**,七船黑檀,五百匹战马,一千头羊,十只狮子,还有一队绝色女奴(西蒙替他回绝了)如今正是欢庆的时刻,大殿琴弦清脆,燃香氤氲,中央腓尼基人献上的滚金蓝双色莲花的绛紫地毯上,萨苏来的金色粉颊的舞女正在翩翩起舞,衣袂翻飞,浅白纤细的身体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她们的手背上抹了茉莉的香粉,兴许还滴了没药的精油,脚下踩着莲花的紫色花瓣,整个大厅都弥漫着鲜花与红酒的香气。

红酒在口齿间流连,他再次抿了一口,只觉得食不知味。

鲜血一般的深红液体,贵族为之疯狂,下埃及的富商可以用一块上好黄金来换取一滴红酒….是的,他想起来了,那五十箱珍宝中,其中有十箱就来自于下埃及的所谓新晋贵族。

低头吻着他的脚趾,极尽温顺地为他祈福,而这匍匐的身姿也不过是假象,会提出什么要求呢?越发开放的贸易准则?还是能够自主决定的商贸条约?年轻的法老在心中愁眉不展,只觉得一阵混沌,卡利姆在父王去世当天就快马加鞭赶回,同时也带来了对于当地的考察,下埃及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相当宽松的入境管理,导致达米特埃,塔尼斯,布巴斯提斯地区就像是个来去自由的无主权地,繁华,生机,却也混乱拥挤,一切最好的与最差的都在此融萃。

…希望带去的那一千将士可以不辱使命,他在内心为边疆的流民所祈祷,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赈灾以及寻找暴乱的根源,在父亲去世前一个月,他正为了这件事而焦头烂额时,不知道谁在他的窗前放了一张纸条,只短短地写了一句话:阿克纳丁与地下竞技场。

询问了当时站岗的侍卫,除了前来打扫的宫廷侍女别无其它人,而他对此也只能先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找到了阿克纳丁,在逼问之下果然吐出了一个对他而言算是震骇的真相:埃及在近十几年来一直在利用死囚积攒石碑数量。

那时父王已然进入迷离状态,他无法验证法老是否知情,只得下令强行关闭地下竞技场,并且放话永不得启用,对此神官团并无异议,阿克纳丁也只是俯首称是。

这一事件后他有两个星期没有再召见神官团,西蒙急得团团转,只说他是小孩心性,任性为之,神官团乃阿克纳姆法老特地挑选辅佐他的良兵好将,怎可因为这件事没有上报而疏远贤臣,他对此不想多费口舌,真正令他恼怒的不是因为他们欺君误国,而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好下属对妄用人命提炼魔物这件事的态度,简直可以说的上冷漠无情,老派的阿克纳丁与西蒙说这是为了埃及着想,如果不实施此计划埃及早已在十六年前化为火海,塞特不必说,没有任何异议地抱着胸,对罪人的性命不屑一顾,爱西斯卡利姆没有说话,夏达轻声叹息,马哈德握紧双拳垂头丧气。

——如何不叫人生气呢?这与父亲的理念背道相驰,他还以为神官们都是仁慈为怀的贤者,明明在审判中都会秉承公正与仁慈,却总是在波及王室相关的事件上心狠手辣,还有什么隐藏在暗处呢?不肯轻易向他展示,西蒙看他的眼神总像是在看小孩,阿克纳丁总是缄默不言,马哈德每次从帝王谷回来就郁郁寡欢,卡利姆汇报的消息不容乐观…

….长大后的世界,也许就像她所说的一样,不像下塞尼特棋一样简单吧。

舞曲来到激烈处,看着舞女在半空中旋转,脚铃叮当作响,他想到。

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法老眼神有些柔和了,心里却依旧沉郁,在河谷节自己宣布婚约后,可所谓闹了个翻天覆地,西蒙气的两眼一翻晕倒在了爱徒夏达怀中不省人事,接着阿克纳丁和塞特也听闻此事气势汹汹而来,在接近寝宫前他都感受到了魔力的汹涌,杜欧斯的蓝色刀刃正散发着不妙的气场,于是他在仔细斟酌后放弃了召唤出幻神将自己寝宫挤破的荒唐想法,将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恋人塞给了一旁发愣的总管,吩咐带她赶紧离开此地,如果不想让喉头热血洒满地板的话。

于是一上午的辩论赛拉起帷幕,这次从寝宫转移到了议事厅,辩论主题是未来法老究竟能不能自己决定未来的王后,反方辩手西蒙塞特阿克纳丁,正方正辩仅有自己与马哈德(对此他颇为感激,毕竟能让保守派的马哈德咬牙与他并肩作战,想必已经突破了往日的思想觉悟)法庭旁听席排坐着爱西斯利希姆夏达,保有三票投票权,战况很激烈,几乎就是另外一种决斗,战场大风起兮云飞扬,硝烟四起兮锋芒,最后以夏达迫于老师威压投给反方,爱西斯利希德支持“爱不以身份阶级而决定,万物皆有自由爱恋的权力”而与他达成一致,最后4:4打成平手,于是都做出退步,茜弗斯可以保留未婚妻的头衔,而婚礼则再议,起码也得他当上法老,国家稳定了再说,

好吧,看着当时老人泫然欲泣,倔强地抿着嘴,瞪得通红的眼睛(夏达不得不用莲花水帕子帮他揩去泪水),他也明白这已经是老人退让的极限了,怎么说呢,毕竟河谷节老人可是严加把关,几乎替他筛出了所有可供选择的王女千金,甚至还派人往东寻找黑发黑眸的身份尊贵的女子,估计以为他就好这口吧….真是本末倒置,阿图姆心中嘀咕着,他只不过是喜欢的人是黑发黑眸罢了。

距离河谷节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父亲的猝然离去他也鲜少有时间能够与她独处,数不清的繁文缛节,理不断的朝中事物,他在那段时间里甚至一天只睡三个钟头,眼一睁就是提笔写信,埃及的文字就像是画画一般,抽象无比,茜弗斯总是说自己国家的文字更为简洁高效,不过也没见她写过,偶尔在皇宫能与她远远见上一面,然而这个没心没肺的恋人也不过是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烂泥一样瘫在水潭边,看到他了也只是戏谑吹了声口哨,而后换来总管万年不变的大嗓门,“茜弗斯!!!还没到你可以对王子不敬的时候!!!”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暂时把那些繁琐事务抛之脑后,而在头脑中短暂规划一下私人生活,婚姻…家庭,能给他提供模版的只有父母,父王是如何对待母后的?母后喜爱芳木,于是皇家庭院一年四季芬芳馥郁,母后喜欢孩童,所以皇家花园中到处都是孩童的欢笑声,母后体恤妇女,坚持让女性加入狩猎武器对决等历来视作男人的项目,她自己就曾以身示范,尚且年少时用一柄细剑击落了某位将军儿子的武器,后面在她的呼吁下贵族女性纷纷踏上仕途——总管就是个例子,她早年间是母后的贴身侍女,之后又在母后的支持下成为了宫廷主管,母后还喜欢….

母后喜欢什么,父王都不遗余力地满足她,那茜弗斯呢,她喜欢什么?

年轻的法老眉头微微皱起,流光溢彩的滚圆珍珠?不,腓尼基人比较喜欢这些,埃及王室最爱的老料黄金?她好像推拒过一个没落贵族送给她的,一金难求的突尼斯橙花精油的润肤膏?她好像更喜欢用卡韦拉姑姑用剩随手赏的边角料….从别的地方切思路好了,她平常都表现出过什么喜好吗?浅色的双臂上总是光秃秃的,偶尔会佩戴上几圈自己编着的藤链,烂了就丢,她不喜欢首饰,总是说着什么日子久了还是喜欢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这种怪话,有时候说着还会怜悯地盯着他看….吃的的话她更是百无禁忌,每次大快朵颐从不发表任何喜好,有时候真怀疑她是味觉失灵了…哦,出场率比较高的是番石榴,难不成以后在皇宫种一片番石榴树?或者在新婚夜将番石榴掏空往里面填上珠宝或者或者直接送上番石榴模样的宝石?….拉神在上,阿图姆啊,你在想什么啊….

被自己的异想天开窘迫地无地自容,他扶额只觉得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作为恋人来说自己真是不称职,居然想不到她的喜好,这家伙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想要什么,总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模样,逆来顺受?也许确实吧,就算送出番石榴的珠宝她也只会笑嘻嘻地笑纳,再毫不留情地点评他糟糕的审美,然而…如果她也可以在他面前展露更多情绪就好了,就比如气急败坏?或者羞恼不已…更或者….就像王子学院某个同僚说的,脸颊绯红而含情脉脉,双唇启合间尽是充满爱意的呼唤….呼吸变得稍稍急促,他不禁脸热,胸膛越发燥热,年轻的法老轻轻咬住下唇,视线依旧望着载歌载舞的大厅,而心绪早已纷飞,他那豁达无畏,恶劣轻浮的爱人啊…何时才能卸下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面具,而对他展露真心?

只要你所心悦,我愿为你而日夜讲述起老掉牙的沉船水手的故事,歌唱吟游诗人那般轻浮却深情的歌谣,只要你所心悦,我会在你墨黑的发际别上鲜红的无优花,用亲吻拭去那深渊瞳孔下无望的尘埃…

你需要我的手,为何不试着握住它呢?

宴会一如既往,琴弦呕哑噪杂,午后烈日汹涌澎拜,一如心潮不休,一名年纪轻轻的小侍女匆匆跑来,跪下将一个纸片递上。

打开,熟悉的字迹,是她写来的。

“白天就当是法老处理政务,夜晚就留给男人会晤他的情人吧,晚上钟敲第三遍的时候,在寝宫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登基快乐,我的小王子,小法老。”

….真是一如既往的无知无畏又轻浮随意啊….法老收下纸条,抬眼望向殿外,闷热的收获节的空气,时间也越发凝固,让人感觉度日如年,法老低下头,在思索着夜晚的回礼,

….一个石榴石镂空的番石榴?用橄榄石做叶子?或者用融金做一个放番石榴的果盆?

……还是把番石榴踢出候选项吧…

最近家里有事所以拖更了…私密马赛大家。

怎么又把王样写成纯情思春期少男了,外加理工男同款直男审美,辱王样了是吧,就这么管不住手跟xp吗(恼

换了封面,是我好盆友兼书友,友情提供,画的是我们第二章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为爱发电太不易了,超喜欢所以作为封面使用(不过是乙女向,所以不代表茜弗斯指定官方长相),就是尺寸啥有点难绷,好好一张图被拉成这样,明明原图绝美!!!(鸣不平)

本来想七夕发的….顺带写个小点梗啥的,算了无所谓,古埃及不过洋节(?

妹想到居然突破五十收藏了,泪目了,感谢游戏王,感谢树杈子,感谢每一位读者,感谢蜜枣糕感谢番石榴(胡言乱语

总感觉作者有话说被我整成了双相障碍脱口秀(你也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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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法老的未婚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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