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最后一口气摸进帝王谷的入口,流亡途中耗尽所有体力的身子饥肠辘辘,迫切地寻求着能量的摄入,紫发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前行,带着一道刀疤的右脸划下滴滴冷汗,食物,水,不管是什么….什么都好….
远处底比斯的王宫贵族还在歌舞升平,载歌载舞,欢沁异常…俨然与饿殍遍地,战火连绵的边界有着天壤之别,真是快乐啊…男子冷笑着,然而还能持续到何时?
真希望边界的业火也能燃至这里,让哭号与厮杀替代这些不知疲倦的歌舞琴弦…
就像克雷·艾尔纳村当初遭受的一样….
男子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天,军队洗劫的那个村庄,火光照亮了天际,整个村庄哀嚎不止,尸横遍野….
女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嚎啕不止,男人捂着砍破的喉咙跪地挣扎…年幼的他躲在草垛后,捂着嘴瑟瑟发抖…
他笑容不禁越发诡谲阴鸷,紫色的眸子却透出浓浓哀伤…
帝王谷,埋藏着无数法老遗骸还有宝藏的地方,不知道阿克纳姆卡诺是否已经一命呜呼?他那种杀人凶手,屠杀民众的暴君,也有资格寿终正寝吗?
男子重重地砸了一下石壁,表情越发漆黑,他发誓…一定会让这里付出代价的,让底比斯人付出代价,让阿克纳姆卡诺付出代价,让整个埃及,付出代价!!!
…宝石,黄金,雕刻成甲虫的锁链腰带,精美绝伦,在令他惊诧之余,又加剧了一丝愤怒,已然拥有了无数金银宝物的法老,拥有着整个国家的生死之权,神?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太阳神,至高无上的拉,阿吞,阿图姆,为何在军队屠杀我的至亲时,你不加以阻拦呢?
豪饮了好几瓶陪葬用的葡萄酒,男子终于恢复了些气力,将成堆的黄金打包好,极尽可能地挂在身上,此时墓室之外的通道透出一丝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时候会来侍卫吗?他拔出插在金币珠宝间的长刀,警惕地跟了上去。
…..就算他从没到过底比斯,从没进过皇宫,可是一看到那几乎遍布浑身的金饰,裁剪得体的上好亚麻衣
…他就不难想象对面伫立的少年是何许人也,啊啊,缀着鲜红宝石的黄金项链,紧束肌肉的流纹臂钏…何等富贵,何等优雅——精美绝伦,宛若天神下凡
与他这种已经被剥夺掉所有血亲,流离失所,只能依赖偷盗为生的难民,可真是云泥之异啊…..
紫眸闪过一丝嗜血,紧贴石壁坐了下来,侧过脸打量他们,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吸引这个贵族子弟过来,他可以发出点动静,然后躲在这里,就像毒蛇引诱着幼雏,趁他不备砍断他那围着金项链的纤细脖子,再拿走他身上所有的黄金…
他激动了起来,浑身像是捕猎者一般兴奋地颤抖,甚至张开嘴,舌尖舔过那刀面…
然而…少年并没有过来,相反,他胸前发出光芒?这是?眸子睁大,他的笑容瞬间凝结在了脸上,随着更为明确的呼啸过后,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就跑,仓皇逃窜。
“精灵剑士,追上去。”
隐约,他那多年的盗贼生涯养成的极佳听力听到了少年这么命令道。
跑,不顾一切地跑,卖力地跑,职业必备的技能在此时显了灵,他很擅长逃跑,曾经他的盗贼父亲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巴库拉,法老最好的骏马都跑不过你。
是的…他也这么觉得的,所以在经历了全村惨死灭门的那一夜后,他靠着这双腿跑出了生存的道路….
然而,这匹无形的骏马却快速接近着,比风还迅猛,比猛禽还强大,
“呜咕!”
背后猛地吃了一刀,他向前猛颤,回首,握着的长刀就砍了下去,
“!”
击中的是空气!这匹国王的骏马不是士兵,也不是利刃,而是一个无形的,未知的存在,巴库拉心头因为恐惧而震撼,但是一个刀尖舔血的盗贼岂会轻易放弃生存的机会?
下意识转身躲开预判的一刀,趁着这个间隙,他赶紧向另一条通道逃窜…
刚刚进来时,他看见了之前的神官刻在石壁上的地图,而作为一个心思缜密,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盗贼早就养成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如果往左,再往右,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就是出口!!!
他在不断躲避攻击时奋力奔驰着,远方漆黑窄道中露出的光线同时也点亮了他的心。
劫后重生的笑意洋溢在这张深古铜的脸上,行迹江湖多年的盗贼露出得意的微笑….
然而他是否忘记了什么呢?在朝光源踏出的最后一步时,脚步戛然而止,神官为何会把地图刻在石壁上?底比斯人通常十分地狡猾,他当然是知道的,自然从小就听叔伯们说起,
“他们对自己的财产还有尊严看的异常重要哟,”记忆中,那个因偷窃皇陵而被砍断一条大腿的叔叔不无遗憾地说道,“想要拿他们的东西,就算已经是个木乃伊,这些死人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去!”
啊啊,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脚下不出意料地踩空了,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下,原来远方给予偷盗之人的曙光,不过是摇曳的,油灯点燃的虚幻焰火罢了,就如同一开始就设计好的,等待着他们这类人的生命尽头。
哦,得了,你说的没错,这下我也要一起下去了。
在坠入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时,他对着那个已经死了十六年的叔叔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被黑暗裹挟,厚重而馥郁,令他无法逃脱,这是是欧西里斯的召唤吗?传闻中这位被兄弟残忍杀死的法老在冥界重生了,掌握着永恒融洽的死之国度,而进入的条件…
他也能达到吗?不…他并没有那份殊荣,这里,显然不是冥界…
而面前,透过无尽混沌与黑暗而凝视着他的,也不是那位以慈爱闻名的神明。
“你的心里充满了悔恨,不甘,以及…深深的黑暗…”
他听见黑暗笑着说道,
“我需要你,所以…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混沌的气息无孔不入,仿佛落入污水之中,那些藏着万千邪念的气息钻入了每一个毛孔,填满了每一个肺泡,然而在窒息的侵蚀下,他那双眼睛却因恨意而依旧清明,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要让…阿克纳姆…要让整个埃及付出代价…”
“…你会的,我保证,我的孩子,他们拥有的,你也会有,你甚至会拥有更好,因为你是我的信徒…”
声音慈爱无比,宛如天父一般,
“就像他们如何对待你的至亲一般,用鲜血换来鲜血…”
汹涌的黑暗,顺着五脏六腑将他溺毙,在最后的意识恍惚之际,他做下了契约,黑暗一如既往,让他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个黑夜,
七件千年神器在面前徐徐打开,只是一瞬间的黑暗就让年幼的他害怕几乎要晕死过去…
然而,黑暗也不是那么差嘛…他想道,沉沉睡去。
“结束了。”握着长剑的男性精灵在手边化为金粉,阿图姆朝她摇了摇头。
“他死了?”
“不知道,不过掉入陷阱非死即伤,更何况出口就有侍卫把守。”
“喔,话说你知道那是谁吗?万一只是一个底比斯贵族的小孩,随着父母过来祭祖,误打误撞跑进帝王谷,却被他们的王子用精灵撵地屁滚尿流!”
侍女笑嘻嘻着提出见解,让王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没有小孩能找到这里的…何况…精灵剑士告诉我说,来者好像心里也寄居着怪物…”
“啊…会不会是难民呢?”
“不知道,我会让爱西斯好好侦查一下周围的,”王子望着通道,心里估摸着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西蒙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举行完了典礼,“现在,我们走吧。”
河风阵阵,回程的路上,正午的日光炙热毒辣,却依旧无法挫败底比斯人庆贺的喜悦,船还没抵达尼罗河的东岸,他就听到锣鼓翻天,歌声飘渺。
确实,毕竟战火还没有烧到底比斯来…他凝视着岸边那些着装清凉,艳丽娇媚的舞娘,正在赫梯乐师的弦乐下翩翩起舞,他的脑中居然响起来了茜弗斯经常挂在口上的轻俏话,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是,还能维持多久呢?
红眸凝重,他干脆别开视线,不再看着这一片欢沁闹景。
他想,他是时候找父王聊一聊了,但是前提是,他还清醒着的话…
而且,今天想必是无法如愿了,他看着寸步不离的西蒙以及神官团,叹了口气,他的这些忠实勤勉的下属正迫不及待教导他如何在这种节日安身立命。
王子带着侍从,在朝臣们的簇拥下,向神殿的祭坛走去,这次的祭典要祭祀作为酒神以及收获之神的欧西里斯,确保接下来的一年里,埃及都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代表着法老出席的王子需要亲自为欧西里斯送上祭品。
也无非就是葡萄酒以及一些农牧产品之类的…他最终来到了祭坛前,从西蒙手中接过酒杯,准备开始祭祀。神殿外大臣,富商,贵族,平民挤的水泄不通,望着祭坛上的王子,目光满是憧憬与敬仰。
阿图姆深吸一口气,将酒倾倒在祭坛前,开始做着祷告,西蒙以往的言传身教在此时验收到了成果,台下人屏气凝神,默默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储君。
将最后一杯葡萄酒倒在众神的黄金杯盏之中,祭祀宣告结束,属于河谷节的狂欢正式开始,他在神官的拥簇下走下祭台,迎接子民的欢呼与掌声,跟随着西蒙的指引,几乎是顺其自然地来到了酒神厅…
貌似是那位历史上著名的女法老所留下的习俗,在河谷节的当天把酒言欢,酣畅痛饮,为了向生育之神阿蒙致以崇高敬意,举国上下一起纵情声色,在各自的酒神大厅中寻欢作乐…虽然他一直对这一点抱有保留态度就是了。
皇亲国戚欢聚一堂,还包括着最近新晋的贵族大臣,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对他表达敬意与爱戴
因为法老时日无多,而作为唯一的子嗣,面前这位清秀的王子马上就会是这个国家年轻的统治者了哟…
看着伏在脚下,赞美之词溢于言表的众人,王子的脸上却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倦怠之色。
说起来…茜弗斯呢…这家伙,一下船就消失不见了,想必又去找乐子了吧…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祭典一结束,众人忙顾着花天酒地,王宫内也少了居多监管,速来无拘无束的茜弗斯更是逮着这个总管也喝醉了的机会大肆嬉戏。
供给贵族的美酒醇厚可口,清甜纯粹,与往日下人之间饮用的带着面包残渣的啤酒截然不同,趁着午后贵族大臣们都在觥筹交错中醉意朦胧,不省人事,她蹑手蹑脚来到酒神厅,捏着一只酒杯,从东倒西歪的酒壶中一滴一滴接着残酒,舔着唇回味无穷,在酩酊大醉的大臣们中来回穿梭,绕过那些已经开始纠缠不清的那男女,脸上笑意还是那么狡黠。
阿图姆独自坐在首位,眼神平静看着众人饮酒作乐,西蒙与神官团这个时候就知道全身而退了,临走前,西蒙还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
“按理来说,王子,要不是法老近来病重…您的纳妃一事早该提上日程了!唉…您自己把握!”
随后就消失不见,现在酒神大厅里一众欢声笑语,还有几位他的远亲姐妹扮成哈托尔的形象,随着手鼓踮足起舞,轻盈的身姿还有暴露的衣着还真有那几分妩媚…糜烂的气息弥漫在宴会客厅中,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看着一个又一个醉酒后丑态百出的贵族,目光不免嫌恶。
一片混乱中,侍女一人在人群穿梭自如,看着像是在躲避纠缠,但是他知道,不过是在偷酒喝罢了。
侍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从身旁醉的不省人事的大臣手中夺过酒壶,斟了满满一杯,迎面走来,递到他的面前,
“王子啊,这么一个好日子,怎么不去找个女伴庆祝佳节呢?”
笑意盈盈,侍女睐起黑眸,其中闪着点点星光
懒得搭理,只是扫了她一眼,她也没在意,嘻笑着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挨着他坐下
“难道说,还在等着女眷投怀送抱?仅有一日的狂欢啊!突破了阶级还有身份观念,再不快点,漂亮姑娘可是会钻进别人的帐篷里的!”
看着侍女没大没小地叽叽喳喳,他闷闷不乐,
“…你喜欢这样?”
“什么?”
“在这里,像他们一样放浪形骸,纵情声色,你觉得这很好?”
“呀…如果是按我以前的国家观念来看,相当…伤风败俗呢。”
阿图姆闭上眼,像是认同她的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侍女转过脸,望着众人的神情越发跃跃欲试,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脸,她回头,兴冲冲叫到“哦!我的小情人来了!荷…荷马克?喂,我在这儿,哎,他听不到,还是我去找他吧!”放下了酒杯就要动身
少年睁开眼睛,冲她怒吼道,
“茜弗斯!给我待在这里!”
“啊?”侍女愣了一愣,摇摆的手臂悬停在了半空,像是不解他为什么会生气,“哎呀…难得的庆典,我们这些下人也可以被允许放松一下…”
王子神色变得有些冰冷,语气也带上些许严厉,
“我不允许…你没有资格与男人私会!给我待在这里!”伸出手将她按住,强迫她坐下,神情冷淡,
“要是想喝酒的话桌上多的是…今天就陪我坐在这里好了,”他语气坚决,打定主意不会放她离开,“我也不想和那些大臣们饮酒作乐。”
“你不想?可是我想啊…!”
王子瞪着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你也不差这一次了!”
就这样,一名轻佻的侍女与古板的王子坐在大厅的最末端,抬眼一同注视着厅内热闹非凡,侍女只觉得百无聊赖,托着腮无精打采,时不时为他满上酒杯,而王子,端起酒杯品味着那香醇的赤色酒液,甜得发腻的味道麻痹了整个舌尖,居然出奇地苦涩
…眸中有些恍惚,看着侍女突然鼓掌叫好,抬眸望去,只见一对醉鬼开始拥吻,那位男性好像是他母后氏族的一位远亲,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喂…茜弗斯…”
“嗯?”看得不亦说乎,她甚至到了正酣之处还拍手叫好,
“…不要再这么轻浮,你不能再这么能过且过…”
“怎么?这个时候开始教我女德了?”
侍女回过头,等候着他继续,
手中的酒杯程亮耀目,黄金的杯身流光溢彩…望着那倒影的斑驳闪烁…王子一时眯起了眼…头有点晕乎乎了…他确实不喜欢饮酒…这种让脑子昏昏沉沉的东西,她是怎么一杯又一杯喝下去的?
“…你也许不清楚,”他把酒杯放到了一边,“…父王已经病重了,他大概不会处理侍女们的命运了,而你或许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未来了。”
是转到下面贵族家中做一位侍女,还是找一位良人告老还乡?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也明白她这个年纪的宫廷侍女能拥有的选择并不多…
他虚着眸光打量着侍女,她总是把比他年长挂在嘴边,好像她就只有这个可以压他一头了,但是…比他年长的多的是,马哈德…塞特…没有一个像她这么轻佻,不靠谱…
她这样没心没肺的混蛋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我想我没得选吧?看总管开心就好,只要哪里有帅气的侍卫,有管够的啤酒…”
真是够了…他为什么在期待她的回答?
“但是最好的选择是,留在这儿吧?”她突然话锋一转,“毕竟我也算是你捡回来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倒也不考虑结婚什么的…成家立业对我这种老女人来说已经太迟咯!比起来还是待在你身边比较放松…嗯?阿图姆?你在听吗?”
她在他面前摇了摇手,
“……”王子愣愣地看着她,良久,紧抿的唇终于打开了,“茜弗斯….如果…我以后娶妻了呢?”
“嗯?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你娶妻了就不需要侍女了?”
“……”王子欲言又止,“…如果…我未来的妻子,希望你离我远一点呢?”
侍女只是挠头不解,“未来的王后会刁难一个一穷二白的侍女吗?”她微微歪头,只是看着他,笑意未变,
“不过随便吧,我这种混蛋可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还是让未来的法老王来做决定吧,”
语气欢快地拍了拍他的肩,侍女声音柔和,
“你希望我离你远点吗?阿图姆?”
一阵令他自己都有些料不到的沉默
他的眸中倒影着她那不知道是何意的浅浅微笑,
“…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哦呀,真是有意思的话,不过你最好到时候好好安抚你未来的王后,不要因为你跟下人厮混而跟你分床睡!”侍女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胡说八道…!”
喉头堵塞好一会,王子才找回自己的声线,
“茜弗斯,我喜欢你。”
侍女耸了耸肩,
“….我说,”王子瞪着她,一字一句,“我喜欢你…”
“哎哟,你有恋老癖是吧?”这个混蛋还是浑然不觉,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他一阵挫败恼怒,
“我以前带你溜出宫你也老是大惊小怪说喜欢我呢!王子你情窦初开啦,是时候找一个好妹妹啦,可是不必拿身边的侍女练手喔。”
“…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这些什么乱七八糟…”感到头疼,王子干脆说道,“我喜欢你,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去…
“…还有玛娜,马哈德呢!”她不解风情打断道,换来王子怒目一瞪,
“…那不一样!玛娜马哈德也是我或不可缺的伙伴,但是你…你甚至称不上可以并肩作战的人,没大没小,随心所欲….可是…你这样的人…”王子注视着她。眼睛微微发红,
“……却是唯一一个会和我开玩笑,想着法子捉弄我,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我的人…..你…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言尽于此,王子已然不知所云,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日的凛冽清醒,荡漾在阑珊醉意间,他眸子略微失神,视线留恋在侍女的脸上,
“就连你那些让人听了就火大的话…看了就叫人讨厌的荒唐事我也…习惯了…”
“啊?这….”
“…那你呢?”求证一般轻声呢喃着,“…你喜欢我吗?”
“哎?…”
“回答我。”
为他斟满一杯酒,侍女想灌醉他直接了事,“…你可是王子,以后的法老,谁会不爱你呢?”
“…少来了,茜弗斯,你从来就没把我当王子看过,”只觉得心像掉入了冰窟窿,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什么,“…我以为,我至少和菏哈克一样,对你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菏哈克?哦…他叫这个名字啊,那我刚刚也叫错了呢!难怪他不搭理我,”侍女毫不在意地咯咯笑道,就像讲述平常事一样轻佻
“他对我而言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他更加可爱罢了!”
“….你…..?!”
温情戛然而止,王子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盛怒了
“?”龙颜大怒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茜弗斯,我改变主意了,我确实需要一个河谷节的女伴。”
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侍女只是尬笑着,“嗯?”
王子凝视着她,低声开口,“…你来当我的女伴吧,茜弗斯。”
“我想…我也没办法拒绝吧?”
“你不是说想寻欢作乐吗?”他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严肃说道,“那么与你而言,谁都一样吧?不论是我,还是荷哈克,或者是你其他的一些情人!”
“好好好….”自认倒霉地应和着,侍女挠了挠头,“我的荣幸,在河谷节…成为….王子的女伴…啊….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瞪着她,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表达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
“所以呢…你要再来点酒吗?”她举起了酒壶。
“不…”他觉得头晕,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酒神厅内酒肉糜烂,令他感到一阵晕沉,“我们走吧,茜弗斯,陪我出去走走…”
大殿之外,狂欢的人群也在午后酩酊大醉,纷纷回帐篷共度**,在这个可以随意交姌的节日,琴弦声也逐渐稀稀落落,远处还卧着几个不省人事的醉鬼,他们最好快点醒…不然等侍卫赶来,这些家伙必定会被拖进地牢…
意识模糊地想着,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越来越恍惚了,侍女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他搂在怀中,王子缓缓抬头,越过她的脸,头顶的葡萄藤正攀着长廊的架子而疯长。
…酒神节…肆无忌惮地交合…没有人会打扰…所有人都可以毫无顾虑地享受彼此….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她并不瘦弱,常年侍女的活计让她结实而健美,怀抱宽广温暖,这是这家伙,为数不多成年人的感觉吗?
“真是的,作为王储,三杯倒可不行啊,不过作为未成年的小屁孩?好像也正常?”
“我成年了….”小声为自己辩解着,王子在她怀中嘟嘟囔囔,“我已经十六了…!茜弗斯!”
可以立下契约,可以掌管国家,可以婚配嫁娶…可以…可以…
“…可以找乐子了….所以…..如果是河谷节,放纵一下倒也不错…”他的后背紧贴她的胸膛,她葡萄酒的湿润鼻息落在耳后的皮肤,年轻的王子呼吸一滞,那块皮肤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垂着金饰的耳垂随着侍女的吐息而微微颤抖,
“……你说呢?阿图姆?”
“……”王子沉默着,在侍女的笑声中慢慢地慢慢转过身来,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刻意踮起脚尖达到与她平视的水平,紫罗兰,已然不再清透的眸子深深凝睇,嗓音嘶哑,“茜弗斯…….”
“…..嗯?”
“…………”
一段亢长的沉默,侍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动物一般的危险的光,
“小王….”
她的话尚未说完,少年的唇就狠狠堵了上来,蛮横无理,自顾自地,任性地撕咬着着她的唇瓣,像是一只发怒的黑足猫,正在张牙舞爪地示威…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几乎要在脱口而出了,在一阵快意之中逐渐沉沦,茜弗斯也许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游刃有余…他也可以捉弄她,摆布她…就像她平常那么轻浮地对待自己一样….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酒后乱性?茜弗斯长叹息一声,男孩示威一般胡搅蛮缠的吻让她吃了一惊,可是吓唬不了她,她低头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低下身子,揽住男孩那细腰,
“…好烂的吻技…不愧是黄花闺男…”
王子已经开始混乱的酒红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想继续…为什么西蒙总是絮絮叨叨什么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话,却从来不会教导他这些呢?他只好凭着本能,像是小动物一般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品味到了那葡萄酒甜腻的味道…
“阿图姆啊….你还是清醒一下吧?”
亲吻,啃噬,就像是想要把面前这个还能分出心思提醒他的家伙吞噬殆尽一般,这种感觉….
“….我想我已经醒了。”
“所以,”侍女松开抱着他的手臂,下一秒又被他紧紧禁锢,“放开我如何?我记得你已经过了哺乳期了。”
“别管这些,”他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茜弗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所以捏?”
“…所以…我会保护你,珍惜你…我会娶你的…我会娶你的…”
男孩已然神智不清了起来,大脑在过量摄入的酒精以及第一次的初吻中几乎要运行失败,他大口喘息着,含糊不清地连连重复着,
“…你会成为我的妻子,不必再这样寄人篱下…不必再这样自甘堕落…你会是自己的主人…不…不再是任何人的侍女…下人…”
这个时候西蒙那些顽固派的老式情诗,她在他少时带着个人喜好念的言情话本一起在脑中百花齐放,
“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完全属于你…你那些说不清的过往…你,你不想说的话…都,都可以保留…但是我爱你…我会对你无所保留的…茜弗…茜弗…”
“王子啊,嫁给你,不也是寄人篱下吗?”听着男孩那几乎有些孩子气的呢喃,茜弗斯忍俊不禁,他站都站不稳了,居然还想着表白呢…
“茜弗….”小猫一般的呢喃,谁能想到呢,平日里雷厉风行,总是一张臭脸的王子喝醉了居然可以这么讨喜…?
啊,他也是…每次都是这样固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啊…
茜弗斯内心笑着,男孩迷蒙着双眼,只觉得腰肢被搂紧,温热的额头相抵,冰凉柔顺的长发落在他的脸上,就像丝绸一样…那双死水一般的黑眸荡开笑意,就像石子投进了深潭激起了涟漪。
“但是…谢谢,阿图姆…谢谢你…”她俯下身,“每次…都试图了解我的过去啊…明明…我自己都要忘记了…”
落在唇上的吻轻柔细腻,带着果酒的香甜,她的唇瓣凉凉的,动作细微怜惜,是在安抚…这不像爱人热情的吻,但也不是母后,或者姑姑,皇姐的那种吻。
深红酒的眼睛闪烁着,距离之近,他几乎能看到那低垂的睫毛下,深黑瞳孔深处映出的无尽哀伤…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女子无声的回应,感受到了那缄默,已然深埋在七尺之下的爱…
或者说曾经的爱?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作了,在视线还未被潮涨的黑暗吞没前,他颤巍着伸出手,将她紧紧拉向自己…
唉,王嬷原形毕露了(?)查成分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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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子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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