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没预料到温禧的这番话，周北尧眼里难得划过一丝错愕，想触碰她的手顿了顿，思考了下才问：“怪我没提前和你讲？”
温禧别过头，避开他的眼神，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从下午与他那通不痛不痒的电话开始，很多高涨的情绪也被他偶尔流露的冷淡冲散。而这种低落，在听到周文骞无意间道出的内情之后，随之加深。于是即便见到期待已久的人出现，她这会儿也只想回避。
因为她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很晚了，休息吧。”
见她又闭上眼，周北尧脸上的柔和渐渐淡去，薄唇抿了抿，道：“温禧，你觉得这样，我们还能好好休息吗？”
“我只想听你说一句：你会来找我。对你来讲很难吗？如果你觉得我烦，其实也可以不来的。”
“就因为这个？”周北尧似乎觉得好笑，只当她是在耍小性子，“现在纠结这个有意义么，我来都来了。还是说，你想让我走？”
温禧瞪着他不说话，随即翻过身侧躺，怒气冲冲地将背影留给他。
两人安静僵持了会儿，直到温禧察觉到他似乎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
“那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没过一会儿，屋里的灯暗了下去，周北尧没立刻躺上床，而是先去了外面。
温禧心里生着闷气，想借题发挥追出去大闹，但是又不想闹得太难看。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在吃醋，想要听他能说几句安慰肯定的话，哪怕一句也好。
可她突然什么也问不出口。
最初无所畏惧靠近他的那些勇气，随着和他交往渐深，反而变得畏手畏脚，变得患得患失。
周北尧迟迟没进来，温禧纠结万分，眼皮也渐渐在打架，不知不觉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温禧被梦境里光怪陆离的画面惊醒，再睁眼眸时，屋内仍然一片昏暗，唯有厚重的遮光帘不小心漏出条又细又窄地光线，提醒着她此刻已经天明。
她脑子还有点迷糊，一股脑地翻过身时，却直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人手臂动了动，自然而然地将她搂紧，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疲倦：“还早。我这两天没睡个好觉，再睡儿。”
温禧脸颊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这话后，原本想要推开的手缓缓顿住，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两人身体中间，最后放在他腰上。
等察觉到他似乎真的睡了过去，温禧听着他轻浅均匀的呼吸声，望着他英俊的睡颜，许多凌乱的思绪在这一刻趋于平稳。
……
起床后已临近中午，原本温禧和徐昭昭计划吃完午餐后游览下景点就返程，但周北尧的到来，让温禧不得已推迟回市内的时间。
邵雪和周文骞早就没了踪影。即便周北尧顾及体面，打算派人亲自招待徐昭昭，但也被她拒绝，火急火燎上了送她返程的车。
“你们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聊。”徐昭昭朝她招手。
温禧点点头，目送车子走远才转身回了酒店大堂。
她进去时，周北尧并不在原地。还是他的助理见到她提醒了句，“周总在茶室那边。”
“有人找他吗？”温禧顿住脚步，这一次没立刻跟过去。
助理点点头，“和一个朋友打招呼。”
“那我就不过去打扰了。”温禧说完，刚想要乘电梯上楼，就见周北尧朝她走了过来。
他今天内里叠穿高领毛衣，版型挺括的羊毛外套，整个人如行走的衣架子，证实那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尤其他人又高大，走到哪里，都仿佛在完成一场独属于他的走秀。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还有没有想玩的没？”周北尧询问道。
温禧摇摇头，看上去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毕竟雪也滑了、温泉也泡过了。
见状，周北尧也不再多问，而是走进牵起温禧的手，十指紧扣，道：“那就跟着我好了。”
原本温禧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去见朋友，未想单纯是他们独处，最后还一起去坐了缆车。即便昨天来时就感受过这里的美景，但换个角度，视觉体验好像又不一样了。
脚下经过昨天的滑雪场时，周北尧问：“昨天玩得开心吗？”
温禧正拿手机拍照，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就回了句：“还可以。”
“滑雪好玩吗？”
“嗯，我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温禧摆弄着手机，并未注意到周北尧神情的变化。
周北尧淡淡应了声。
温禧感觉身后的人安静下来，收起手机，转头看过去，正好撞见他思忖的侧脸，似乎在回忆什么。
她坐了下来，见他迟迟没察觉自己的目光，问：“你在想什么？”
周北尧偏眸望向她，径直回到：“在想我弟弟。”
“你说的是……已经去世的那位吗？”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点点头，轻描淡写补充了句：“他是滑雪出的事故。”
温禧愣住。
“他就喜欢这种户外运动，滑雪其实也足够平常，他每年冬天都要去，但唯独就是那天没设防，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出了事。”周北尧淡淡道，英俊的脸上已经足够平静，“人摔了后失去意识，没醒过来。”
温禧心头颤了颤，忽然想起昨天和他通话时，他略显奇怪的反问。
难道他是因为她，想起了他弟弟的事？
“所以你昨天……才会那样问我？”
“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他解释道，“下次还是请个专业教练跟着你吧。”起码不要独行。
“本来也是随便玩玩。”温禧心想，她那点划水技巧顶多摔个屁股墩。而他明明是有点担心她，可偏偏就要拐弯抹角。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软了点，继续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而且这种几率……也很小的。”
周北尧不置可否点点头，“那当然最好。”
气氛不知不觉和缓，不用刻意去看手机，温禧整个人也轻松许多，随口安排道：“那下次你陪我一起，在你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错吧。”
谁知周北尧神色微怔，犹豫几秒，看着她点头：“好，可以。”
听到他的回答，温禧心情逐渐阴转晴，将手机递给他：“你帮我拍照吧。”
周北尧接过她的手机，倒是很认真且耐心地给她拍了好一会儿照片。
随后温禧检查他的成果，发现照片都意外出片好看。两人一起挑选时，呼吸靠的很近，身体也不自觉贴紧了些。
温禧没能抵触这种带着彼此浓烈气息交缠的亲密距离，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终是没忍住抬眸撞上他灼灼目光，几秒后闭上眼睛。
她回抱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好似化成一滩水。
等下了缆车，温禧的嘴唇仿佛沁了水的樱桃，脸颊还泛着余热。
周北尧面色镇定，细看眼里仍然闪着温柔又得逞的笑意，若无其事地捏着她的手指，准备赶去下一个景点。
期间，周北尧见缝插针地问了句，“所以，昨晚为什么生气？”
温禧翻看两人照片的手顿住，语气不明道：“因为你明明可以好好跟我说，你要来找我，偏偏要逗我。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
她的话刚要道出口，便被前座的司机打断。
“周先生，前面的路好像暂时不让通行了，我们得换条路走。”
周北尧点头应了声，偏眸看着温禧，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温禧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把他和宋以苒的往事再确认清楚，就注意到周北尧的手机亮了。
“你先接电话吧，我们等会儿好好聊一下。”
“好。”
见她如此认真，周北尧便没意见。
未想这通电话来自周家。
他看了温禧一眼，才不紧不慢地按了接听。
没多久，温禧注意到周北尧前一秒还算轻松的神色不知不觉披上凝重和冷肃。
她心里只觉得不太妙，安静等在一旁没做声。
直到这通电话结束，周北尧抿唇沉默几秒，才询问道：“我们改天再来放烟花？”
原本说好，等逛完景点，陪她再去买点仙女棒烟花，吃过晚饭在一起回去。
计划突然被打断，温禧便试探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是有点事。”
虽这么说着，可他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温禧不想耽误他，这回毫不犹豫点头：“那我们先一起回去吧。”
周北尧点点头，吩咐司机直接换路线驶离度假区回市区。
期间，周北尧似乎还联系了周文骞。
眼见着他有了更要紧的事儿，温禧此前要问的问题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返程的路并不通畅，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才终于驶进市区。
原本打算将温禧先送回家，但路线太绕，时间太赶，又不太可能把她一个人放路边下车，于是周北尧直接带她回了周家。
正观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豪华别墅院落，温禧一听说这是他父母家时，整个人有些惊愕。
周北尧倒是顾不及不了那么多，只是带着温禧进屋后，交代佣人来接待她，并让她先在这边的会客厅等他。
整栋别墅庄园很安静，偶尔听见似有若无的小提琴声，但又感觉是错觉。落地窗外飞过白鸽，驻足在草地上，不远处依稀可见人造喷泉及泳池，以及形状相似的建筑。
室内呈欧式风格的装潢，家具陈设尽显奢华。
温禧坐在真皮沙发上，表面上虽不见得多么局促，但内心还是有点紧张。
这毕竟是周北尧父母家，她总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既视感。唯一得到安慰的是，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画了个淡妆，穿得还算有模有样。
只是突然来打扰还是感觉唐突了，温禧思索着待会儿如果撞见他的父母，该怎么打招呼更为合适。她自然不敢跟家里请教这种事，不然被她妈知道定是要骂她的。
想来想去，温禧决定顺其自然。
天色这时候已经暗下去，但整个周家别墅里里外外都灯火通明。
“温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移步餐厅用餐。”
此前招待过她的佣人走过来道。
温禧听了，下意识摇了摇头，“我等周北尧。”
未想，佣人犹疑片刻才道：“少爷这会儿应该过不来的。”
“是有什么事吗？”温禧好奇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佣人没回答，只是看了眼窗外的方向，礼貌笑道：“温小姐还是先用餐吧，少爷忙完就会过来找你的。”
她还想继续打探，但那人已经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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