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话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他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来，天光大亮，那位灼血依旧盯着他，像一尊铜像，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卜话话尽量无视他，洗漱完去敲隔壁的门，确认楚小南已经离开。
他自己捡了字典认。
昨晚楚小南已经教会他二十六个字母还有一些常用的文字。
卜话话虽然体力不行，但记忆力很好，几乎可以称得上过目不忘。
但只能在他知道了解，有人教过他的基础上。
卜话话不能浪费白天的时间，不然他可能会在识字前先饿死，所以他去敲了另一位邻居的门，但对方在看到他的脸时时，冰冷地将房门关上。
卜话话敲了好几道门，都是同样的结果。
“没有人会想和一个未被百分之百确认的血郁有关系。”跟在他身后的灼血好心提醒。
“谢谢。”卜话话回头，灼血却不见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思。
或许他可以找一个不太需要识字的工作。
-
光希局。
瞬声从口袋里掏出灼血证，贴在闸口感应器。
机械的女声响起：“允许通行。”
去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朱碧彤，对方刚从里头出来，问道：“大少爷来干嘛啊？”
“记录。”
闻言，朱碧彤打趣道：“终于接到工作了？”
“废话。”
朱碧彤跟了上去：“待会儿一起吃饭？”
“行。”
一间办公室有十个办公位子，却并不拥挤，打开数据库，瞬声在电脑屏幕上打出三个字：卜话话。
朱碧彤脱口：“是他啊。”
瞬声侧头：“认识？”
“昨天在南区捡到的，还不识字。”朱碧彤道，“怎么样，你的小血郁？”
灼血可以说掌管着其所监视血郁的生死，所以很多人喜欢用‘XX的血郁’这种说法。
显示屏呈现出他的信息。
“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邀请我和他一起睡。”瞬声扫了一眼，在每日状态那一栏点击正常，“当然，不排除是在勾引。”
血郁拥有优异的外表，确实出现过这样的案例，大多是为了钱。
朱碧彤没作反驳，随口问：“他一天都干了什么？”
瞬声想到昨晚学着写二十六个字母的少年，“认字。”
朱碧彤：“昨天送他去社区还问我名字呢，挺有行动力啊。”
瞬声抬起头，语气平淡：“他问你名字？”
“是啊。”朱碧彤催促，“弄完了吗？我饿死了。”
瞥到屏幕上那张脏兮兮的脸，瞬声关闭数据库，“走吧。”
-
卜话话进了很多家店，均不符合条件，却没告诉他条件是什么。
卜话话想到了昨晚楚小南带他去的快餐店，那个收银员是一个血郁，或许他也能去。要坐公交，他的记忆力很好，看一次就学会了...但他没有公交卡，也没有零钱。
他决定步行过去，已经到中午了，卜话话抵达快餐店。
他们确实收血郁，这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店里已经招够人了，店长向他表示歉意，注意到他裹藏在卫衣下的瘦弱身躯，送给他一个汉堡。
卜话话向他道谢，继续寻找下一家。
他刚出门，重新被店长叫住：“或许你可以去新诚饭店，那里应该会聘用你。”
“谢谢你。”卜话话按耐住激动，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没关系，祝愿你被聘用。”
卜话话走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他不认识新诚饭店在哪，于是他找了一个路人问，那人在他好看的五官上流连，尤其是瞳孔：“你是血郁吧？”
“是的。”卜话话有些担心，他以为这个人也会不愿意理自己，路人却是给他指了方向。
大致记住，卜话话向他道完谢朝那个方向走。
离得不太远，他只走了十几分钟。
这个饭店比自己想的要大得多，看起来很华贵。
他推门进去，立刻有人上前迎接，是一个血郁，他的五官犹如经过精心雕琢的玉石，身上穿着好看的紧身制服，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一个血郁会独自来到这个饭店，面部有一瞬的怔愣，顷刻转为职业微笑：“您是一个人吗？”
“是的。”
血郁引领他到一个位置前，是两人座，他误会了，卜话话连忙解释：“我是来应聘的。”
血郁的脸上凝滞了须臾，随后道：“你跟我来吧。”
血郁把他带到一个地方：“站在这别动。”
“好的。”
然后卜话话看到他进去敲门，一个穿着贵气的男人出来，血郁同他说完后，男人走过来，往他的脸和身上打量，忽然道：“转一圈。”
卜话话转了一圈。
“你被录用了，”男人道，“何宁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忽然太顺利，甚至都没问他从哪来来这多久，以至于卜话话长久未反应过来：“啊？”
男人已经转身走了，留下血郁和他面对面，血郁走过来道：“我叫何宁，我会告诉你该干什么。”他的语气和刚才有所不同，更为放松。
卜话话跟着他问：“这样就能工作了？这么简单？”
何宁笑了一下：“有门槛的。”
“是什么？”卜话话很想知道。
何宁停下来，转过来抬指在他的下巴勾了一下：“要长得很好看，身材也要好。”
卜话话摸了摸被勾的地方：“可血郁都长得很好看。”
“我们不一样，”何宁道，“我们要更好看。”
卜话话不懂，他继续提问：“为什么饭店要找好看的血郁？”
“这样客人来吃饭才会赏心悦目呀，这样才会吸引更多客人。”到杂货间，何宁给他找了一身制服，比道，“你应该再长高一点，再稍微圆润一些。你现在几岁了？我是说真实年龄。”
“3岁。”
“嗯，那还能再长一些。”何宁将手里的制服给他，“可能会有些大，但对你来说已经够了。就在这换吧。”说着将门带上。
制服确实有些大，但卜话话还能长到外观判定18岁，那时候穿起来应该会像何宁那样正好合适。
打开门，何宁看见穿在他身上的制服，围着他转了一圈：“真适合你。”
之后的时间，何宁向他介绍了工作的日常内容和礼仪，他们不用进后厨，只管待在前面，有客人便去招呼。
“就像你进来时我对待你那样，空位置多的时候也可以询问客人的位置偏好。”
卜话话点头，想起进门时对着他的职业微笑，说道：“你很专业。”
“那是当然，我在这工作快一年了。”
“你来人类社会多久了？”
“大概两年。”何宁回问，“你呢？”
卜话话犹豫要不要撒谎，何宁看他拧巴的样子道：“我刚才可是给你解答了许多问题的。”
“好吧，我昨天才到这。”
“猜到了。”
“我不是想要隐瞒，只是...”
何宁：“只是怕我不搭理你？”
卜话话想问他为什么知道，想起今早那位灼血和他说的话，点了点头。
何宁耸耸肩：“我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倒霉地遇上吸血鬼，即便如此，难道能证明我就是吸血鬼吗？我已经通过了半年的监视，百分百证明我是个血郁。更何况这里的探测系统很发达，他们根本进不来，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血郁的概念很难被界定，身上的基因是吸血鬼更多还是人类更多，但他们确实同时拥有两个物种的基因，这让他们美丽，也让他们弱小，他们的诞生就像诅咒，连人血都害怕，身上却又流淌着人血。
吸血鬼爱好人血，几乎不会爱上这个物种，尽管吸血鬼大都长相优异，也很少有人类愿意与其繁衍后代，所有血郁大多是女子被□□繁衍而出，吸血鬼施行□□后会直接将之食尽，但有些也会等待孩子出生。
血郁的出生也昭示着母亲被吞食。
血郁是吸血鬼对于人类残暴的结果，人类本应怀着怜悯之心，却对他们多有忌惮，而在吸血鬼眼里，他们可以是食物。
何宁带着卜话话重新走到大厅，进来两人，他边走道：“我给你示范一遍，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好的。”卜话话跟着走，突然定睛。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何宁已经换上了职业微笑，走到客人面前：“您好，两个人吗？”
朱碧彤没看人，‘嗯’了一声，径直走向一个位置。
何宁递来两本菜单，朱碧彤翻了两页看向对面的人：“你吃什么？”
然而对方视线并不在菜单上，而是身旁的服务生。
朱碧彤最开始以为他看上这的服务生——这的服务生美得一绝，大家都知道。她循着视线看过去，目光定在卜话话的脸上：“是你啊。”
何宁有些诧异，身体稍稍后倾，侧头问：“你们认识啊？”
卜话话迟疑回答：“嗯…算是认识。”
“那就好办了，”何宁道，“这交给你，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做就行。”随即转身朝两位顾客道：“他会帮助二位客人点餐。”
卒然接受任务，卜话话有些不知所措，他悄无声息地朝朱碧彤那边挪一些：“客人需要什么？”
朱碧彤翻看菜单：“海参红松菇，口水鸡，白灼基围虾...云南菌菇奶油浓汤，再要三碗米饭，我饿死了，催他们快一点哈。”
“好的，”另一位还没有开口，卜话话只好转向他，“先生，您需要什么？”
“过来。”
卜话话挪了一步。
瞬声目光停留在比起刚才只更接近自己不到十厘米的面容，“走到我面前。”
卜话话挪过去，“您需要什么？”
瞬声将自己的菜单递给他：“有哪些，帮我推荐一下。”
朱碧彤看向瞬声，他们是这个饭店的常客，当中的菜品除了忌口已经被他们尝遍了，她对这过于明显的刁难感到不解，却没说什么。
卜话话慢吞吞地接过菜单，打开后，首先震惊于上面的价格，里面的任何一道菜比昨晚楚小南请他吃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要昂贵许多。
然后他开始结巴地向瞬声介绍：“或许...酸汁海参，白玉三叶香...牛肉炖萝卜。”
“为什么？”
因为他只认识这些字。
卜话话面不改色道：“味道不错。”
空气静止了一会儿，瞬声开口：“就要这些。”
点餐比自己想象得困难许多，卜话话转身要走，想要呼吸一口空气，被叫住：“还有。”
他的心重新提起来：“什么？”
“海参，不念can。”瞬声语气近乎冷淡，“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卜话话不想对他说谢谢，转身走了。
朱碧彤撑着头，“你刁难他干什么？”
“我没有。”
“人家才来第一天，你就让人给介绍，更何况他还不识字。”
“如果你来到这样一个饭店，会愿意因为服务员第一天工作并且不识字而谅解他的不专业吗？”
朱碧彤想了想，她确实不会，但她就是觉得瞬声在刁难那个小血郁。
这里的制服很修身，不论男女，腰线和臀线得以完美呈现，哪怕尺寸更大一些。
却又被不合时宜地包裹住，加上唇红齿□□雕玉琢的相貌，没有比这更诱人的了。
瞬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嗓子：“我现在更愿意相信，他昨晚是在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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