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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百花楼外,相邻的街上,新的一天的叫卖声已是热闹了多时。

云皎,一只狐狸,在太阳晒满了背,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翻了一个身,打了一个哈欠,十分拟人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才从她专属的狐狸窝里起身。她整理了一下因为睡觉而有些凌乱的狐狸毛和寝衣后,才向她如今所坐卧的这间小楼的主人——花满楼,缓步走去。

云皎,本是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之女,妖界都尊称其为“玉面公主”。一日,正对镜梳妆,镜面忽然闪了几道灵光。灵光过后,镜子里就出现了一段影像,是关于她的。镜子里的她,因为父王故去,空有百万家私,却无护持之力。便倒陪家私,招赘那牛魔王为夫。本是为了护身养命,不曾想反招了个祸星。未得其力,反倒因他的牵扯,被猪八戒一钯筑死,洞内大小妖精皆被杀尽,洞府亦被拆尽烧毁。看完后,云皎心惊肉跳,背冒冷汗,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

旁人不知,她自己确是心知肚明,镜中呈现的只是明面上的罢了。百万家私只是其一,最惹人垂涎的还是她父王给她留下的种种法宝。那西方的佛、天上的仙,在洞府中种种翻找敲打,怕是皆是为此。可是他们却不知,自己虽武艺不强,神通不大,可是对各种阵法却是小有所成,早把那些宝贝都藏于自己的狐尾。若是自己身死,再是远古稀罕之物,也不过是灰飞烟灭,做自己的陪葬。影像放完又归于原样,镜面如先,映照着她的玉面娇容,只是此时这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冷笑。

云皎一边走着,一边思绪不禁又往回飘。想起自己得灵境示警后,便下定决心,用父王留下的阵图封死洞口,隐匿积雷山,不到仙、佛衰败之日绝不启封。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位义姐——毒敌山琵琶洞的蝎子精和陷空山无底洞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当日,曾邀两位姐姐一起来摩云洞好避开这佛道西行的风头,可两位姐姐都艺高胆大,并不想对那些人相让,只得留下一、二法宝,相约日后再聚。

三个月前,云皎在洞中修炼,感应到佛道已衰,天庭也不安稳,正是自己启封出府之时,便收拾一新,启封、出府。正要去与两位姐姐相聚,一则报喜——避开死劫。自己又重新出世,姐妹三个又可以恣意玩耍、畅快游乐;二则,也是为了展示展示自己这几百年的修炼成果,增长的本事。

哪曾想,那佛家的贼秃竟会在去毒敌山的路上围堵,好在云皎这些年是真长了些本事的,边打边斗中寻到了一丝破绽,拼着被砍掉半身的风险,成功突围。

云皎想着,那日成功突围后,那些菩萨金刚依旧紧缀身后,直逼不放。为搏一线生机,自己运起一枚敛息符,一头钻进了人间。

此时,云皎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百花楼的露台上。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名叫花满楼的男人。这丝生机终究还是让她搏到了,想到这里,她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对佛家的轻蔑。

花满楼刚刚在露台上,为他心爱的花浇水。云皎的一行一动,他早已捕捉到。待云皎走近后,他笑着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云皎也用鼻尖轻轻地触了触他的手心,以示回应。

花满楼感受到手心濡湿的触感,心里越发地柔软。笑着柔声唤她:“阿狸——”。

‘阿狸’,是花满楼给云皎起的名字。云皎对此无所谓,只是借住一段时间避险而已,没必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名讳,毕竟椿嬷嬷教导过她——人心叵测。

云皎又用头蹭了蹭他,嘤嘤叫了两声。

“好,这就为你梳洗,然后吃饭。”

花满楼带着云皎返回了厅堂,如往日一般,在云皎清水漱口后,拧了帕子为她擦脸,接着为她梳理蓬松松的毛发,然后把云皎叼来的衣物为她换上,打理完这一切事物后,才跟在云皎的身后,来到她专属的小餐桌前。打开早就备好的食盒,从里面一一取出为云皎特制的食物。在一旁一边静候着云皎用膳,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云皎的狐狸脑袋,还时不时地帮云皎把食物递到嘴边。

云皎一边美美地吃着烤制的恰到好处的鸡肉,一边眯着眼享受着身边人的服务。不得不说,比起洞中的小妖,还是花满楼服侍的更周到、更舒适。想到这里,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端坐的青年。五官俊秀,眉目清朗,气质温润,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清雅和俊逸,书中所言的‘公子如玉’就是如此吧。

若是他能一直如此,待她伤好后,保这凡人一世安稳富贵,甚至是几世的,也不是不行。云皎这样想着。

见小狐狸吃的欢,花满楼喂的也很高兴,不禁夸赞道:“阿狸真聪明。”

“哼——”这算是云皎的回答。

花满楼听到这声似娇纵得意,又似骄傲不屑的轻哼,不禁有些想笑,却又生生忍住了。他若是笑出了声,他敢肯定,他的阿狸一定是会生气的。他总觉得,他的阿狸不是一般的狐狸。阿狸不仅仅是人们所以为的有灵性、能‘听懂’人言,他感觉,阿狸是真真正正地听得懂人的言语。它很聪明,不亚于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感觉,花满楼这样认为着。

花满楼在喂云皎吃东西的时候,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云皎身上的衣物。那是他特意请绣娘赶制出来的,仿着小姑娘穿的上衣下裙的样式改良后给狐狸穿的。在这衣裙下是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遍布全身。很明显是人为,想到这里,愤怒又再次充斥着他的胸腔。究竟是什么人,能对这无辜的生灵下此狠辣毒手。

云皎正吃的开心,突然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不对劲,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了他。

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花满楼的双眼是看不见的,但这好似对他并无影响,他的一切行为如常人一般。他低头看着云皎,对着云皎轻声道:“抱歉,打扰到你了。无事,继续吃饭吧。”

云皎见他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便也继续吃了起来。虽然她是一方大妖,是积雷山摩云洞的玉面公主,坐拥百万家私,可论起吃喝享受?云皎真切地认为,还是人最会享受。做的最好,花样也最多。之后要不要抓两个人类的厨子回去呢?一道想法突然闯进了云皎的脑中。云皎想了想,就又把它抛到了脑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她又专心地吃起喂到她嘴边的肉。

云皎吃完了她这顿不知该称呼为早饭还是午饭的饭后,花满楼把这一切收拾妥当,陪着她玩耍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后就出了门。

待花满楼出了门,云皎一改刚才玩乐的模样,立刻窜进后院的群花之中,找到合适的位置,隐匿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确定四周无人后,便立刻开始吐纳归息,运转腹内宝珠进行疗伤。

日落时分,花满楼从外面回来。他最近一直都在调查阿狸受伤的事,不过一无所获。一切就像是凭空发生,无半点痕迹。

一人一狐吃过晚饭后,照例进行着陪玩活动,活动结束后,花满楼看书,云皎窝在他怀里。遇到她感兴趣的就看两眼,没兴趣的就闭目养神。每到这个时候,花满楼总有种阿狸是真的能看懂的感觉,他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日子就在花满楼或是浇花、修叶、读书、抚琴,或是帮助来小楼求助的人,和云皎或是伺机修炼调息,或是捣乱、玩耍中度过。

转眼时间进入了八月,离云皎来到小楼的日子,也不过过了四个月。如今不仅是花家的至亲好友,连江湖上不相干的人也都知道了江南百花楼的花公子,养着一只狐狸,很是娇惯,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养的还精细耗费,让人直咂舌。

陆小凤听到了这个传闻,好奇心使得他早就想来瞧一瞧了,只是一直被麻烦缠着脱不开身。如今,他蹲在百花楼的窗檐上。屋里有只小狐狸对他虎视眈眈,只要他一有进去的动作,他保证,它一定会扑过来撕咬他,他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的好了。

一人一狐,以窗为界,默默对持,互不相让。

“阿狸,他是陆小凤,我的朋友,不是坏人。”带着调侃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云皎立刻收了攻势向来人跑去,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着。

陆小凤跳下窗子,扫了一眼有些大变样的堂厅,又打量了一下云皎身上的蜀锦云绣嫩黄浅碧的衣裙,打趣道“花满楼,你这还真是把狐狸当闺女养了?”。

“这又有何不可。”花满楼一边笑着说,一边蹲下身撸了撸云皎的狐狸脑袋,又用手轻轻挠了挠云皎的狐狸下颌,云皎扬着头,微眯着眼。

花满楼又起身净了手,打开了一个刚刚提回来的荷叶包,从中取出一颗腌渍好的梅子喂到了云皎的嘴里,云皎含着酸甜的梅子,尾巴一甩,美滋滋地跑开了。她为了等这口梅子,可是连修炼都没顾上,好在花满楼去的时间不长。

陆小凤早就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一屁股坐下。看着花满楼,玩笑道:“花满楼,你以后要是有了女儿,我都不敢想你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不过你陆小凤每年的生辰礼、压岁钱是跑不了。”花满楼一本正经地笑着说道。

“是极,是极。此次来的匆忙,下次一定给狐狸侄女补个金锁做见面礼”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说完后,他内心里有着一股新奇又有趣的感觉。

说笑了几句,陆小凤进入到了正题,说道:“你之前托我查的,有关虐杀狐狸的事情,我翻遍了江南,以及相邻的四周,都没有查到任何的线索。一切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喝了一口茶,又说道:“一只狐狸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在江南,在这里。无论是人为的,还是它自己跑过来的,一路上一定会有人看见,可是这些应该存在的痕迹,一点都没有,就好像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再则,”陆小凤略一停顿,又接着说道:“阿狸的长相不一般,我想你应该清楚。”

“我听家人说过,阿狸的狐尾尾尖带金,双耳的耳廓周边有着深浅不一的金色,额前和眼尾更是有着相连的金色花纹,好似由天底下最精妙的画师用饱蘸颜料的画笔精心又炫技般细致地勾勒出来的,与人间女子精美的额钿和眼妆相仿,却又更加精妙绝伦。除此之外,阿狸的白色毛发,白的纯粹、无暇,似带圣光,形体秀美矫健,奔跑跳跃间仿若一片轻云。”花满楼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描绘,似乎怎么都描绘不出那般奇异的‘美景’。

他的阿狸究竟是有多不凡,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惊叹到惊异。哪怕是见过许许多多惊奇之事的陆小凤,也是如此。即使他极力的压着,状若寻常,然而他依旧捕捉到了这丝惊诧。

陆小凤看着他的好友,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既然都知道了,他也就不再装了。于是,就像松了绑一样,松快地说道“花满楼,我如今特别希望阿狸就是凭空出现的,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是这么‘啪’一下到了百花楼。”他做着变戏法的手势。若是阿狸不是凭空出现的,那么这背后就决计不会简单。如此不凡的模样,不是被天家这样的权势人物圈养的,那就是准备献给天家这样的权势人物了。无论是哪种,都是大麻烦,陆小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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