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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侯景之乱

那只沾满血污、汗渍与攻城烟尘的粗糙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我的螭钮。指甲刮过金镶的棱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种混合着野蛮、贪婪与胜利狂热的灼热气息,透过冰冷的玉质直刺我的“意识”。我被那士兵高高举起,像展示一件稀有的战利品,在同伴们同样炽热、充满掠夺欲的目光中摇晃。

“侯王爷的宝贝!老子找到了!传国玉玺!”他的吼声撕裂了台城内残余的哀鸣,引来更多叛军士兵的狼顾与哄叫。

混乱的脚步声中,我被这只手粗暴地传递着,从一个粗粝的掌心到另一个更汗湿的掌心。每一次交接都伴随着肆无忌惮的捏握和贪婪的审视,留下更多污浊的印记。他们争相抚摸那象征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篆文,仿佛这样就能沾上那虚无缥缈的“天命”。

我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亵渎与这所谓“天命”在乱世中的廉价。这金镶玉角,这千年流转的印记,此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换取侯景赏赐、升官发财的敲门砖。

穿过尸骸枕藉、浓烟未散的宫苑,我被带到了侯景临时的中军大帐。这里曾是梁朝某位亲王的奢华府邸,如今被洗劫一空,只余下凌乱的家具和满地的狼藉。空气里弥漫着皮革、汗臭、劣质酒气和未散的血腥味。

侯景端坐在一张勉强算得上完整的虎皮交椅上。他身材矮壮,羯人特有的深目高鼻在摇曳的火把光影下显得格外阴鸷。一身沾染血污的皮甲尚未卸下,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弯刀,扫视着跪在阶下、献上我的那名士兵。

“王爷!传国玉玺!小的在台城御座下找到的!”士兵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发颤,双手将我高高捧过头顶。

侯景的目光瞬间钉死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萧衍晚年那种空洞的虔诚,也没有梁朝士大夫的矜持,只有**裸的、如同饿狼盯上肥肉的攫取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心火焰。他猛地起身,大步跨下,一把将我抓了过去。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布满老茧,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深刻纹路和攻城后残留的黏腻感。那力道,几乎要将我捏碎。他翻转着我,粗糙的手指贪婪地摩挲着玉面,尤其是那一点刺目的金角,指尖甚至用力抠了抠那金玉镶嵌的缝隙。一股浓烈的、属于北地悍将的体味、皮革的膻味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好!好!好!”侯景连道三声,声音嘶哑低沉,却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哈哈哈!萧衍老儿,你把这‘天命’供在佛前,佛可曾救你?天命,终究在强者之手!”他猛地将我攥紧,高高举起,对着帐内簇拥的部将和谋士咆哮:“看见了吗?!传国玉玺在此!天命在我侯景!这江南锦绣江山,合该由我主宰!”

帐内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天命所归!王爷万岁!”那声音充满了野蛮的狂热,震得帐幕簌簌发抖。我躺在他滚烫的手心,感受着这股因我而起的、扭曲的“天命”狂潮。这场景何其熟悉?从王莽到袁术,再到眼前这羯胡枭雄,每一次我的出现,都伴随着这样歇斯底里的权力宣言和对“天命”的粗暴解读。我心中只有冰冷的嘲讽:天命?不过是野心家粉饰**的遮羞布罢了!你们争夺的,何尝是我这块顽石?你们争夺的,是你们心中那永不餍足的权欲幻象!

侯景将我重重按在临时充作桌案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即刻拟诏!昭告天下,伪梁无道,天命更迭!本王顺应天命,承继大统!”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握住了我,就真的握住了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冰冷的耳光。

侯景占据建康,挟持了太子萧纲,看似掌控了局面。但梁朝的宗室力量并未完全臣服。湘东王萧绎在江陵、邵陵王萧纶在郢州、武陵王萧纪在益州纷纷起兵勤王。江南各地,忠于梁室的刺史、豪强也纷纷举起义旗,战火并未因建康陷落而平息,反而在更广阔的疆域上燃烧起来。

侯景的军队是北来的悍卒,长于野战攻坚劫掠,却短于治理,更无法有效控制广袤的南朝疆土。他陷入了南朝错综复杂的水网、城池和此起彼伏的反抗之中,焦头烂额。更糟糕的是,他手中的“王牌”——我这个传国玉玺,以及他所挟持的傀儡皇帝萧纲,其号召力正在被残酷的现实迅速消解。

萧绎在江陵,以梁武帝第七子、荆州刺史的身份,打着光复社稷的旗号,聚集了相当的力量。他精明而冷酷,深知在乱世中,“名分”有时比实力更重要。当侯景用我的名义发出的所谓“禅让”或“天命更迭”的诏书传到江陵,萧绎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侯景羯奴,沐猴而冠!”萧绎将那份盖着我印玺的诏书掷于地上,声音冰冷,“此玺必为侯景胁迫所得!我大梁神器,岂容胡虏玷污?真玺定在台城陷落时失落,或被奸人隐匿!传令下去,搜寻真玺下落,凡有献者,封万户侯!”

他需要一个“真命天子”的象征,一个足以对抗侯景手中“伪玺”的合法性来源。既然侯景宣称得到了我,那么最好的策略,就是宣称侯景得到的是假货!于是,“侯景所得玉玺为赝品”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建康内外、长江上下蔓延开来。

这流言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了建康城,也钻进了侯景的耳朵里。

侯景暴怒。他将我重重摔在桌案上,咆哮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赝品?!放屁!老子从萧衍老儿的龙椅下亲手抢来的!这质地!这金角!这刻字!天下谁能仿造?!定是萧绎那竖子散布谣言,惑乱人心!给本王查!揪出造谣者,碎尸万段!”

然而,流言一旦种下,便如野草般在猜忌的土壤里疯长。侯景越是强调我的真实,越是严惩传播流言者,反而越显得心虚。建康城内,人心惶惶。那些被迫依附侯景的南朝旧臣,看向我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和疑虑。他们窃窃私语:“王爷如此暴怒……莫非……那玺真有蹊跷?”“是啊,当年王莽时也摔过……谁知道会不会……”

更让侯景抓狂的是,不久之后,江陵方面真的“找到”了“真正的传国玉玺”!

消息传来,侯景几乎气疯了。他立刻派出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打探详情。回报让他既惊且怒:萧绎宣称,一位忠于梁室的老宦官,在台城陷落前的混乱中,冒着生命危险将我秘密带出,几经辗转才送到了江陵!如今,“真玺”已在江陵重光,湘东王萧绎才是天命所归的继承者!

一时间,“双玺并立”的奇观出现了。江南大地,两份盖着不同“传国玉玺”的诏书在对抗、在撕扯。一份出自建康侯景控制的傀儡朝廷,一份出自江陵萧绎的“正朔”行台。两份诏书都宣称自己代表着“天命”,都指责对方是僭逆伪朝。

而我,真正的传国玉玺,此刻正躺在侯景内室一个临时打造的铁匣里。匣子冰冷坚硬,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我被黑暗包裹着,只有侯景每日打开查看时,才能透进一丝光亮,看到他日益焦躁、阴沉的面孔。他摩挲我的频率越来越高,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从我冰冷的玉质里榨取出那虚无的“天命”之力,来对抗那该死的流言和江陵的“假玺”。

他的焦虑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皮囊下奔涌。每一次前线失利的战报传来,他打开铁匣的动作都带着一股戾气。他的手指反复描摹那“既寿永昌”的篆文,口中神经质地低语:“真的……你是真的……天命在我……在我……”

然而,他眼中的光芒却在日益黯淡,被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疯狂取代。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一场足以碾压江陵“假玺”光环的胜利,来证明他手中才是“真命”。

机会似乎来了。萧绎虽然势大,但其弟武陵王萧纪在益州也野心勃勃,兄弟二人为争夺帝位继承权,矛盾日益激化。侯景抓住机会,一面派兵袭扰萧绎后方,一面试图拉拢萧纪,许诺共分江南。

但萧绎比他想象的更狠、更果决。承圣元年,萧绎在击退侯景一次进攻后,竟悍然与盘踞北方的西魏权臣宇文泰达成密约:以割让汉水以东大片土地为代价,换取西魏出兵,替他消灭占据益州、威胁他侧翼的弟弟萧纪!

引胡灭亲!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消息传到建康,连侯景都感到了震惊和一丝寒意。南朝内部的倾轧,竟已到了如此不顾廉耻、引狼入室的地步!这比他这个“羯胡”的叛乱,更能撕裂这个文明最后的体面。

当西魏大军在宇文泰的侄子尉迟迥率领下,如钢铁洪流般涌入益州,攻破成都,逼死武陵王萧纪时,整个江南为之震动。萧绎暂时解除了后顾之忧,得以全力对付建康的侯景。然而,汉东膏腴之地尽入西魏之手,长江上游门户大开,北朝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沉重地笼罩在江南上空。

我虽在铁匣之中,也能通过侯景那充满震惊、愤怒却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波动,感知到这惊天动地的变局。南朝的脊梁,在自相残杀和引狼入室中,正在发出令人心碎的断裂声。

侯景的末日终于临近。萧绎整合了兵力,以大将王僧辩为统帅,陈霸先为先锋,率军从江陵顺流东下,直扑建康。沿途郡县纷纷响应,侯景的势力范围急剧萎缩,被压缩在建康及其周边狭小的区域。

曾经如狼似虎的北地悍卒,在旷日持久的消耗和连续的失败中,士气低落,军纪彻底败坏,烧杀抢掠更加肆无忌惮,将建康及三吴富庶之地变成了人间地狱。粮草断绝,瘟疫横行,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饿殍遍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承圣元年三月,王僧辩、陈霸先联军攻破建康门户朱雀航。侯景亲率残部做困兽之斗,但在士气如虹的勤王军面前,一败涂地。

城破的前夜,建康城内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叛军彻底失控,疯狂地进行着最后的劫掠与破坏。侯景的内室一片狼藉。他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皮甲,将一些细软和珍宝胡乱塞进包裹。最后,他猛地扑到那个铁匣前,手指因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打不开锁扣。

铁匣终于打开,昏暗的烛光下,我温润的玉质反射着幽冷的光。侯景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经充满野性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和一种刻骨的怨毒。他猛地将我抓起,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捏成齑粉!

“假的?都是假的!!”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绝望,“什么天命!什么传国玉玺!都是狗屁!你救不了老子!你也救不了萧衍!救不了任何人!你们这些帝王将相,都他妈是骗子!骗子!!”

他高高扬起手臂,似乎想将我狠狠砸向地面,像当年愤怒的汉太后摔我那样,让这“虚假”的天命彻底粉碎!一股冰冷的毁灭预感瞬间攫住了我。这乱世的终结,难道要以我的粉身碎骨为句点吗?

然而,手臂在空中停顿了。他终究没有砸下。是残存的一丝对“天命”符号的迷信?还是觉得毁了我,就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者,仅仅是不甘心?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最后一瞬,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憎恨、不甘、贪婪、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最终,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猛地将我塞进了他贴身的皮甲内侧!冰冷的玉质紧贴着他滚烫、剧烈起伏的胸膛。那剧烈的震动和浓烈的汗臭、血腥味几乎将我淹没。他抓起佩刀,头也不回地冲出内室,汇入了逃亡的乱军洪流。

我被裹挟着,在混乱不堪的建康街巷中颠簸狂奔。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垂死的哀嚎、房屋倒塌的巨响、女人孩子的哭叫。马蹄践踏着泥泞和尸体,刀剑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侯景的亲兵在拼死抵抗,不断有人倒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侯景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

他们试图从城西突围。然而,勤王军的包围圈如同铁桶。火光中,陈霸先部将的旗帜已清晰可见。一支流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飞来!

“呃啊!”侯景身体剧震,发出一声痛吼。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皮甲,也浸染了我紧贴的玉面——那是滚烫的、带着铁锈腥味的血!

他踉跄了几步,被亲兵扶住。但更多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身边的护卫接连倒下。侯景彻底疯狂,推开搀扶的人,挥舞着佩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向前冲去,嘶吼着:“挡我者死!”

然而,他的末日已至。一支长矛如同毒龙般从斜刺里捅出,狠狠地贯入他的肋下!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带得飞了起来!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最后扫过了胸前——扫过了皮甲下那微微凸起的、沾染了他自己鲜血的我。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泥水里。意识消散,紧握的手指也终于松开。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踢到了他胸前的皮甲,那处凸起在撞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我,这枚浸透了鲜血、见证了他野心与毁灭的传国玉玺,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从他破碎的皮甲内滑落出来,无声地滚入路边一滩浑浊的血水和污泥之中。

冰冷的泥浆包裹了我。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腐臭味是此刻唯一的知觉。头顶是厮杀呐喊的人影晃动,刀光剑影闪烁,沉重的脚步在我身边踩踏,溅起更多的泥点落在我身上。无人低头,无人注意这污泥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侯景的尸身很快被乱兵淹没,分尸邀功。他短暂而暴虐的统治,连同他那抢夺“天命”的痴梦,最终化作了这建康废墟里的一滩污血和碎肉。

我躺在冰冷的泥泞里,听着远处王僧辩、陈霸先的军队彻底肃清残敌的欢呼声,听着建康百姓在废墟中寻找亲人的哀泣声。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我身上的血污,却洗不去这千年积垢的沉重与荒诞。

侯景死了,他的“景汉”政权灰飞烟灭。但这场浩劫远未结束。萧绎在江陵登基,是为梁元帝。他手中的那枚“传国玉玺”被奉为正朔,供奉于江陵行宫。而我,真正的传国玉玺,却如同被遗忘的弃物,深陷建康城某条无名街巷的污泥浊水之中,被战火的余烬和流离的难民所践踏。

“假作真时真亦假”。侯景之乱,不仅摧毁了建康,摧毁了梁武帝的佛国幻梦,也彻底搅乱了“天命”的象征体系。真玺失踪,假玺横行,后世关于我在此次浩劫中下落的种种猜测与争议,便由此开端。我的“真身”,在权力更迭的血腥漩涡里,第一次陷入了如此尴尬而隐秘的境地,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等待着下一次被浊浪卷起的时刻。

雨水冰凉,敲打在污泥中的金角上,发出微弱的、只有我能听见的“叮”声。这声音,像是在为侯景送葬,为萧梁哀鸣,也在为这破碎的河山,敲响着一声声漫长而迷茫的余响。南北乱世的浮沉,远未到尽头。我的漂流,在短暂的“显赫”之后,再次滑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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