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看着他，表情略微有点愉悦。
但邖傅顿时脸色一变，厉声道：“胡扯，怎么可以让你叔叔去，他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山一程：“他不去我也不去。”
邖傅见他如此倔强，气得就要扇他，只是要到山一程脸上时又顿住了动作。
山一程有点不可置信，浑身僵在原地。
他敛神睨了眼邖傅那张宽大的手掌，心里莫名的感觉心酸。
明明这只手掌是在他幼时的一个支柱，如今却成了伤害他的武器，只不过言语的冰冷更有伤害性。
“邖兄，孩子任性，没必要打。”水鬼轻松就将邖傅要落在山一程脸上的巴掌扯开，将还处于沉默中的山一程搂入怀中。
邖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气愤，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山一程，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回去的。”山一程想挣开水鬼，但力气仿佛被卸掉了般让他格外无力。
邖傅愣了愣，转身失神地走了。
“松开。”山一程垂眸看了眼水鬼，总感觉这人太粘人了。
“小哭包。”水鬼嗤笑道。
他那瓷白的手轻轻滑过山一程的眼袋，拭去了上面的泪珠。
“……”山一程没想到自己竟然哭了，连忙推开他用袖子擦了擦。
傻逼泪腺。
山一程擦干后扭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水鬼，一字一句道：“你必须和我去。”
水鬼看了眼他红透了的耳根，笑道：“想让我和你去？”
“一句话，你去不去？”山一程最讨厌他这一副哄孩子的模样和那哄孩子的语气，让他总感觉有些别扭。
水鬼：“去，当然去。”
……
临走时邖傅还是在劝说邖锦离不要去，邖锦离死活不听，抱着洛子夜的手臂不肯离去，邖夫人一脸愁容，看得出来她病得很重，连站着都要丫鬟扶着，只为看他们一眼。
要不是山一程怕邖夫人伤心早就上去给邖锦离抽两耳屎了，拳头握了又松。
邖傅劝阻无果，又看向了山一程，山一程明白他想说什么，便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对他点头。
邖傅暂且放下心来，看见水鬼整齐的衣冠又忍不住心里一揪。
水鬼似乎感知到他的担心，对他颔首一笑道：“邖兄不必担心，一程我会照顾好他的。”
邖傅：“……”
邖锦离闻言忍不住暗笑一声，似乎没想到一个病秧子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狂言。
山一程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难得没有对他翻白眼。
或许是担心过于招摇，飞狐谷的人都换了身束袖式的常衣，山一程当然也穿了身浅蓝色的紧衣，全场只有水鬼穿着长袖宽衣。
要知道的，对于一个要行动的人，除非是武艺高超的高人，其他的都不会穿长服。
或许是顾忌到水鬼会成为他们的拖油瓶，飞狐谷的小少主有点不乐意：“你看起来就柔弱得不能自理，能保护谁？我看你还是好好待着吧。”
水鬼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小少主脸一红，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被他那犹如天仙般的面容搞羞涩了。
陆柏城作为领头人，见水鬼没有丝毫要留下的意思，便开口道：“我们出发了叔叔，婶婶的病不能拖了。”
“好，好。”邖傅依依不舍的说道。
山一程不想和主角团走在一块儿，便先行一步，思考了一下还是拉上水鬼一起，后者看着他攥着自己那衣袖的手只是愣了愣，旋即眉目染上了笑意。
去空明洞的路上要经过集市，山一程一路左顾右盼，想找到今天那个小屁孩。
集市里的人很多，稍微有个不注意他和水鬼就会被冲散，但山一程不在意，毕竟凭水鬼的能力，找他不是很难。
当然，他不想拜托水鬼找小屁孩。
“做什么？东跑西跑的，跟个小老鼠一样。”水鬼攥住他的手腕，冰凉的爽意顿时从山一程的手腕处侵蚀全身，后者想挣开却被抓得更紧了。
好在只是不让松开，山一程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找人了。
“你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山一程低头看去，发现今日早上还较干净的小孩此时惨兮兮的看着他。
刹那间，山一程莫名的感觉愧疚。
“这个，还给你。”山一程管不了太多，只能解下腰带的荷包以及袖中的碎玉给他，这些足够他活个半月，想来想去还是说了句，“以后没饭吃了就去邖府，拿着我的玉佩去。”
说着就把玉佩解下来给他，毕竟自己要是死了，邖傅就着以往的一点父子情义会给这小孩一碗饭吃。
小孩愣了愣，拿着他的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山一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好了，去乞讨吧，别把钱丢了，要是有人抢你就和我旁边这位大侠说。”
小孩闻言，看了眼一旁的白发男子，不由得一顿。
不知道触动水鬼哪个笑点了，他轻笑一声，缓缓说道：“稀奇。”
山一程以为他在讽刺他，便冷哼一声。
小孩犹豫半晌才回答：“我知道了，谢谢您。”
该干的事干完后，接下来的也就是找死了。
说实话山一程其实也是现在就跑路的，但是烦人精在旁边，他左右都动不了，真是想到过去抽死自己，自己也是疯了才拉着水鬼一起走。
不过水鬼若是对他有一丝情义，至少不会让他死在那空明洞里吧。
这么一想山一程心情好了不少，以至于他多看了水鬼几眼。
水鬼：“？”
水鬼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能感觉到这人的心情大变，比猫还傲娇。
这么一想他微微勾起唇角，盯着山一程在风中行步的模样
衣摆随着清风在空中飘荡，青丝如绸顺风而动，当局者不知自己已入他人眼，只是步子轻狂地迈向前方。
……
空明洞是这片区域最大的洞穴，而且位置偏僻，几乎没人会过来，山一程一路上除了能听见水鬼的呼吸声也就只有风与鸟的声音，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莫名觉得眼熟。
好像就是他昨天误闯的森林。
山一程：“……”
要是真这样，那山一程总算知道割魂鬼为什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山一程，你是乌龟精吗这么慢。”邖锦离满脸怨气的看着山一程逐渐放大的身影，语气一如既往傲慢，“等了你几个时辰了，要不是陆哥记挂着你，我们早就走了。”
闻言，山一程看向陆柏城，后者没有多言，从石头上起身，说了声“走”就进入了空明洞。
“听见没，都怪你。”山一程啧了一声，扭头对水鬼说道。
水鬼被冤枉的莫名其妙，但也只是含笑地看着他。
山一程被看的心虚，连忙转身跟上洛子夜他们的步伐。
一进入山洞，前面的陆柏城就顿了顿脚步，低声道：“小心点，割魂鬼就在里面。”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副无所事事的小少主以及她旁边的女子都攥住了手中的剑。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邖锦离像朵小白花紧紧依靠着洛子夜，山一程有些鄙夷，刚在心里吐槽邖锦离，下一秒就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熟悉的墨香萦绕在他的身旁，就像落叶归根，让他那根神经松懈下来。
奇怪了，他怎么会把一个想要他命的人当作个依靠。
很快抗拒就像是洪水般席卷而来，山一程默默了与水鬼拉开了点距离。
“这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不到百里，你的小命可能就会没了，确定不靠近我吗？”
水鬼低语如温水，煮着山一程这只青蛙，后者摸了摸耳朵，心里在活命和抗拒之间纠结，最后还闭了闭眼，忍着强烈的不适与水鬼保持几厘米距离。
在他靠近的一刻他明显听见水鬼轻笑了一声。
“……”
由于他俩落在后头，所以没人在意他俩的动作，前排的洛子夜已然抽出自己的宝剑，似乎也和水鬼一样感应到割魂鬼的气息。
不多时他们到了血腥最重的地方，邖锦离不知道看见什么了，惊呼一声。
山一程捂住鼻子，眉头一拧，刚想往前看看就被旁边的人拦住。
“几个人头有什么好看的？”水鬼将他的视线都挡住，一张脸怼在他眼前。
听见是人头，山一程显然犹豫了，毕竟一个正常人没有赶着去看人头的喜好。
“这个割魂鬼什么癖好？”即使死人见多了的小少主也忍不住捏了一下鼻子，不由得往洛子夜身边一靠。
陆柏城用剑挑开头颅，摆出正脸来，却见那头发正面早已腐烂，甚至有些蛆虫从空黑的眼眶中出来，发丝一碰就脱落。
他瞥了眼其他的头，有点可能是刚杀的，有的可能是之前的。
他直起身，往阴暗的洞穴看去。
洞穴很阴森却又很神秘，仿佛有人牵动着他的神经，挑起他身上的傀儡线往前走。
“先给婶婶取药草。”陆柏城拾起一旁的石子，旋身甩出，石子快速撞上石壁，旋即反弹至另一侧，它义无反顾的冲向黑暗，点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紧接着就是碰撞落地声的回音。
亮点将里面的模样展示了个大概，陆柏城举剑示意前行。
“罗伊伊，别靠得太前。”小少主拽住走在她前面的女子，有些责怪道，“赶着送死呢。”
罗伊伊乖巧得点头：“我只是想保护少主的安全。”
小少主有些无语，看着她抱着剑颤颤巍巍的模样，不耐烦地将她扯到身边。
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了邖傅所说的药，但他们却丝毫不敢前行，因为他们察觉到有人靠近。
邖锦离整个人哆哆嗦嗦，盯着黑暗处不敢吱声。
气氛过于凝重，也过分安静，明显是敌不动我不动。
陆柏城用脚挑起一块石子，踹了过去。
忽的一阵阴风掀起，陆柏城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出现了闷哼声。
血液快速渗透，鲜红的衣裳被染成大片暗红色，还有几丝血滴泼洒在石头上。
山一程瞳孔一震，手胡乱地扶起眼前的水鬼。
这石子……是冲他来的。
他触碰到一片湿意，心就像是漏了一拍，脑子嗡嗡作响，或许是过于震惊，他还没站稳就被水鬼压下来的重量弄得连忙蹲下抱好人。
为什么要挡。
山一程看见水鬼脸上那一丝痛意，心情百般复杂，手颤抖地去拔掉水鬼背上的石头。
石头明明是钝角，为什么还会陷得这么深。
“没事吧！”洛子夜没有扭头，他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问了句。
“还没死。”小少主看了眼就收回来视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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