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流氓听了这话非但没被震慑，反而扑上来死死抱住宫决的腰。
宫决一个重心失衡，半个人脸对脸摔到了桑梓身上。
宫决的鼻子磕到了桑梓的锁骨，疼地差点以为自己骨头断了。
“你他妈是智障吗？！”
宫决骂完就想挣起来，桑梓不依，用手把他困在怀里。
宫决登时就一个冷脸下来，伸手就往桑梓裤子里抓。
桑梓大惊失色，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推开了宫决的肩膀。
宫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桑梓：“你他妈是不是没醉？”
桑梓还在刚才的惊吓里没回过神，脱口而出：“我醉了呀！我真的醉了呀！”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宫决把拳头捏地“咔咔”响。
桑梓瞅着他，知道演技被看穿，就要完蛋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个球，准备迎接自找的枪林弹雨。
然而几秒过后，预料之中的拳头却却久久没有落下来。
宫决根本没理他，一个人冷冰冰地爬到上铺，再也不吭声了。
桑梓这才慢半拍地忧愁了起来。
他心想，这回是真的完球了。
宫决生气了……
果不其然。
第二天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宫决就再没给桑梓好脸色看。
早饭的时候，桑梓还特地和胡天天换了座位，坐到了宫决身边。
他非常低声下气地给宫决夹了一个包子：“决哥，吃不？”
宫决：“滚。”
宫决没那么容易消气，桑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于是去学校的路上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身后，到了学校以后，甚至主动帮宫决从桌底搬出椅子，殷勤道：“决哥，你坐你坐。”
然而宫决并不给他面子，扔给他一个白眼，放下书包就走了。
张远洋跟李子通都看傻眼了。
张远洋难以置信地推了推李子通的肩：“小李子，你往那看，看清楚了！那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宫决后头的，是不是我们桑哥？”
李子通也傻了：“我……我不知道！”
张远洋痛彻心扉：“我跟了桑哥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受过这种委屈？讨老婆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啊！”
李子通捂着胸口拍拍张远洋的肩膀，十分忧国忧民地说道：“君王被美人所惑，国将不国啊！”
连着一整天，宫决的练琴质量一直不高。
宫决是个十分讲究效率的人，他一向坚持不专注的练琴都是白练，所以一旦练琴走神时他就会停下来，等注意力重新集中后再继续练习。
然而今天，他停下来的次数有点多。
眼看快到午休时间了，他的一整套练习曲还没练完。
头顶上那个年纪比宫决还大的老式电风扇晃悠地摇摇欲坠。宫决心里烦躁，干脆关了电扇。没想到再拿起琴来，还没拉上几个音，两根弦连续崩断了。
“操。”宫决低声骂了一句。
真是祸不单行。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被呛着。
他心里恼恨，放下琴，困兽一般地在琴房里转了几圈，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发泄的物品。
燥热的空气和烦躁的心情一拍即合，宫决感觉自己七地快炸了。
当他正在使用最后一点仅剩的耐心把琴收起来的时候，房门那边传来了两下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十分谨慎，像是怕惊扰到屋里的人似的，只轻轻敲了两下，就安静了。
宫决打开门，就见桑梓站在门外，开了门也没有冲进来，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桑梓身后站着个穿蓝色制服的男人，男人制服上写着“XXX电器为您服务。”桑梓的脚边还放着两个长方形的纸箱。
“你在做什么？”宫决冷冷道。
桑梓拍了拍脚边的大箱子：“装空调呀。”
宫决：……
桑梓：“我本来打算中午你休息的时候再来，没想到负责安装的师傅提前到了。我听你不在练琴，就敲门了，影响你练琴了么？”
“没有，”宫决没有要在别人面前跟他吵的意思，给师傅让出道来，“反正琴弦断了。今天上午练不成，午休的时候我出去买弦。”
桑梓即刻掏出手机：“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弦？‘绿美人’？‘金美人’？还是‘Larsen’？”
“我习惯混用，绿美人的金E，加上‘派’的另外三根弦。”宫决斜眼看他，“你不用在网上找，没人会把两套弦拆开卖，而且我下午就要用。”
桑梓抬头朝他笑笑：“我让人两套一起买，下午第一节课前送到，来得及么？”
宫决顿了顿，心里盘算了一下出去回来的来回路程，发现极有可能赶不上下午第一节课。迫于无奈，最终还是委曲求全的答应了：“来得及。那我打钱给你。”
桑梓拦住他，好声好气地说道：“唉唉唉，不用，这是应该的。这会儿师傅装空调呢，我俩在这里也碍手碍脚的。我买点了两份冰沙外卖，一起去拿么？”
宫决：……
上午第四课，其他的同学还在班里上课，宫决却蹲在学校的墙根边上——给某人放风。
五分钟之后，桑梓拎着装冰沙的隔热袋出现在了墙上。
“接着。”
桑梓说着就把隔热袋扔下来，等宫决险险接住的时候，他已经从墙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轻巧地跟一只猫似的，一看就是逃学惯犯。
学校西南角有一个小凉亭，因为地处偏僻，平时除了躲着老师谈恋爱的小情侣，或者是犯烟瘾的老烟枪之外，没人光顾。
宫决在凉亭边坐下准备吃冰沙，桑梓就不大爽利地站了起来，在口袋里东摸西摸。
宫决知道他的烟瘾又犯了。
“想抽就出去抽吧。”宫决道。
桑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在掏烟盒，我是在找薄荷糖。”
桑梓戒烟有段时间了。在学校的时候他一般不抽，实在烟瘾犯了，就往嘴里塞一颗薄荷糖勉强忍着。
桑梓浑身上下找糖的时候，宫决正好瞧见他湿透了的后背。
他知道桑孔雀注意形象注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每天出门书包里都要塞上三件T恤，以免打球之后弄脏了衣服影响美观。
他这会儿汗流地这么厉害，应该是因为刚才一起帮师傅搬空调上楼的缘故，所以肩膀上还蹭脏了一块。
宫决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宫羽早上给的奶糖，应该也是薄荷味的。”
桑梓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把糖夺过来塞进嘴里，等到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薄荷味，这才安生地坐了下来。
桑梓叹了口气：“还是不抽烟的好。你不知道，烟瘾上来了真是贼他妈难受。”
“我也抽烟的，”宫决拿着勺，有一下没一下挖着冰沙，“但是我没有你这么重的瘾。”
桑梓惊了：“怎么可能？在家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抽过？你怎么能忍那么久？”
宫决一五一十道：“如果在家抽，不小心被宫羽发现，我可能就再也没命抽了。”
桑梓：……
宫决吃了会儿冰沙，突然问道：“你怎么说服学校给琴房装空调的？”
桑梓反问：“谁说我是跟学校商量过的了？”
宫决：“那装空调的师傅是怎么把空调运进来的？”
桑梓得意洋洋：“这几天不是新教学楼要换新空调么？我就托人在学校订的那家厂子里多订了一台，混在学校的同一批次里运进来的。要不是为了防着蔡菱花知道了又要多嘴，我开学那会儿就给你装上了，哪还会让你委屈到今天？”
宫决：“你再说好听点试试？”
桑梓怕自己再拍马屁拍错地方，立刻往嘴里塞了一勺冰沙，不说了。
宫决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空调和琴弦的费用你算一下告诉我，我给你打回去。”
桑梓有点急了：“我不是说不用了么？那是我应该的。”
宫决平静地看着他：“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桑梓都快无语了。
他从来就没遇到过宫决这么油盐不进的人。这么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为了证明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活下去，每次都非要把别人对他的好分毫不差地还回去。
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要跟谁有什么瓜葛。就这么粗暴地把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好在桑梓知道宫决还生着昨天晚上的气，心里有愧。于是还是深吸一口气，放下冰沙，耐着性子把事情掰开揉碎了跟他慢慢说。
“昨天晚上……是我不是东西。”
“你陪我吃了那么久的饭，我还要装醉戏弄你，这是我不对，我道歉。所以我给你装空调，给你买琴弦，请你吃冰沙……这些都是为了跟你道歉，希望你消消气。”
“我以后再也不那么混蛋了，我保证。所以你别再跟我计较钱的事情了行不行？只要你不再计较钱的事，哪怕跟我打一架也行，我绝对不还手。我知道你有能力，自己能赚钱，我只是真心觉得这种事情计较多了没意思……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冰沙吃地见了底，宫决便端起冰沙杯往外走：“一会儿把空调和琴弦的钱算好了短信我。”
眼看邦交将再次以失败告终，桑梓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谁知宫决在走出凉亭前轻声道：“但是冰沙的话，我就收下了……”
桑梓发了好久的呆才猛地抬起头来。
人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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