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揉着额角，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本来把他们放在前排，就是抱着让这些人充当门面的想法。
光看身高和样貌，其实靳陆放在领舞的位置是最合适的，但凡他的舞姿没那么拉跨，都不至于失去这个资格。
至于孟津禾，她又沧桑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在排练上还挺认真的，多练习肯定能克服，逐渐跟上音乐的节奏，但第一排肯定不能让她站了。
况且，总不能一直让她的搭档被踩，赵老师下定决定。
“孟津禾和靳陆你们两个到最后一排站着，第二排的人往前补，剩下的空缺由后面的人依次往前补位，领舞就决定由夏盈和陈项川担任。”
至于这两个没有任何韵律感的人，还是让他们互相祸害吧，赵老师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好了，大家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十分钟后咱们继续练。”
在其他人好笑的注视下，两人被“发配”到了队尾的位置。
孟津禾走到最后面一排，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她和靳陆又被分到一组了，结果一抬头，见靳陆沉着脸，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该不会是自尊心受挫了吧。
也是，对于靳陆那种学习运动两不误，甚至连乐器都没落下几乎没有短板的天之骄子，有一天猛然发觉自己也不是无所不能，甚至还是最基本的别人都能轻易做到的，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她刚准备安慰几句，便听见靳陆语气透出些许质疑，“我真的顺拐了？”
孟津禾：“噗——”
笑尽兴了，她很认真地点点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只不过有的藏得比较深，不那么明显，靳陆也不能免俗。
原本还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顺拐有些烦闷，一垂眼，见孟津禾笑得泪花都飙出来了。
他很无奈地泄气一笑，心想，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笑了会，孟津禾表情严肃地抿起嘴，开始反思，“不行，我还是不笑你了。”毕竟她和靳陆放在一起比，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见周围的女生都是把校服外套搭在腰间，她也找一排空着的观众席坐下休息，校服搭在腿边。
然后弯下腰，握拳轻轻锤了锤酸痛的腿。刚刚练习舞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绷紧，肌肉也跟着紧张了。
靳陆看她一眼，在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下。
刚才只顾着纠结舞步的事，都没怎么留意男生的演出服，孟津禾这会才有心情仔细看，赵老师给男生统一定制的西装长裤，瞧上去也很有质感。
审美非常在线，演出服搭配得很有巧思：里面搭的衬衫不是市面上的常规款，而是透着随性的古巴领。这么一来，就冲淡了这种正装带来的严肃感，更贴合他们这个跳脱的年纪。
有男生受不了地吆喝：“老师能不能把空调温度降低点，我快热得升天了——”
“不行，这个温度刚刚好，我们穿的可是裙子，温度太低会冷啊。”这是女生在一致反对。
见两边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赵老师进行说和。
“空调温度调太低怕你们感冒，男生实在热的话就把外套脱掉吧，但是不准脱完啊，起码留件衬衫，还有，记得放的时候别把尺码给弄混了。”
孟津禾偏头打量靳陆。
他大概也是嫌热，外套早就脱下搭在臂弯里，光是看着她就觉得热，更别说叠起来穿。
“怎么？”迎着她的视线，靳陆抬手把被汗打湿的额发尽数往后捋。这种头发全拢上去没有任何遮盖的造型，更能看出长相的优越。
他就这么坐姿随意地半仰躺在座位，从孟津禾的视角可以看到敞开衣领下清晰的锁骨线，乍一看有种肆意的少年感。
她此时此刻好像理解为什么那些女生会被他吸引了。
“我是在想，你穿这件还蛮好看的。”孟津禾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尴尬地抿起嘴。
是不是太直接了。
靳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夸赞愣住，下意识也打量了一下孟津禾的穿着。
她本身肤色就白，现如今穿上红色舞裙，衬得她像是绸缎中央的珍珠，格外莹润夺目。
明明刚刚她换完衣服出来自己也扫了一眼，可离得近了，居然凭空生出一股不自在来，他鲜少产生这样的情绪，清清嗓子挪开视线。
孟津禾看到他耳朵红了。
她得逞地笑起来，故意歪着脑袋去盯他，试图不错过男生神情上任何微小的变化，眼睛亮亮的，“我都主动夸你了，你难道不夸夸我吗？”
靳陆错开目光，身子也坐直了，他想问你说话是一直都这么直白？
还没开口，有人过来了。
孟津禾偏头看去，见几个女生互相推推搡搡地走过来。
为首的正是脸颊羞红的夏盈，她被同伴嬉笑着推上前，手足无措地把双手背在身后。
看起来气氛不妙，估计是要来要联系方式。
靳陆收敛表情看过去。
夏盈被推到前面。
见对面有个女生眼神探究地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不是很友好的样子，孟津禾识趣起身，她可不想在这里被当成没有眼色的人。
嘴巴因为出汗有点干，正好去趟后台把水杯拿出来。
“夏盈你别害羞了，快说呀。”女生身后的朋友起哄。
“快快快。”
靳陆：“有事？”
夏盈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贝齿咬着下唇，她受人众星捧月惯了，罕有这样主动找别人要联系方式的时刻。
面对他不冷不淡的语气和态度，不禁生出退缩之意。
然后就打起了退堂鼓。
“额，没什么……”
她身旁的朋友打断她的话，替她说了，“夏盈想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换成其他人，哪怕是不想给，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都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到了靳陆这，他直接拒绝了，“不好意思，不方便。”
夏盈微微一怔，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朋友先不满起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光如此，她句句都挟有火气，“盈盈就是要个联系方式而已，看你避之不及的样子，要知道别的班追她的男生可多了，送的礼物多贵她都不带搭理的，你还拿乔上了。”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夏盈涨红了脸去拦朋友，“思乐你别说了。”
她又手足无措地对靳陆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朋友不是那个意思……”
靳陆则是笑了下，凝着冷意的目光越过她，直直扫向后面那个情绪激动的女生，“你真是她朋友？”
那个叫“思乐”的女生看似句句都在替夏盈打抱不平，实际上自始至终都不顾朋友的颜面，把朋友的追求者送什么礼物这种好友间才会说的私密话，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暴露在人前。
这可不像是朋友。
“你什么意思啊？”女生瞪大眼睛。
“思乐别说了！”
夏盈虽然也在劝她，但心里生出了一股怪异和不适。
大概是他们这边传出的动静太大，把老师都惊动了。
赵老师走了过来，“都围在一起干嘛呢？我离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边吵吵闹闹的不像样子，排练还不够累是吧，专门聚众吵架，谁再主动找事立马就给我离开报告厅！”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因为老师的到来缓和许多。
夏盈推着满脸不忿的女生往一边走，尴尬得整张脸都红了，“没什么老师，就认识的人互相拌了几句嘴，我们什么时候继续排练啊？”
“既然你们这么闲，那就别休息了，提前开始吧。”
“不要啊——”其他无辜被牵连的人有气无力地抗议。
“现在就集合。”
赵老师说出的话向来都不会轻易改变，其他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起来。
孟津禾从后台一回来，立马就感觉到空气有种沉重的凝滞。
主要是太安静了，少了平日里的聊天声和插科打诨，而且时间也不太对，明明离集合还有十分钟呢。
从队伍前排经过，她下意识往夏盈那边瞥去一眼，见对方明显情绪低沉，不禁困惑，难道是没要到联系方式？
队伍已经集合得差不多，孟津禾小跑几步，把杯盖拧紧放在舞台边。
这杯子是过生日叶霜林送给她的，怕被人不小心碰到摔碎，她专门把它往里面挪了挪，和其他人的杯子和包搁在一处。
接下来要学的一段是需要和舞伴配合的双人舞部分，大家面面相觑片刻，都不约而同地扭捏起来。
搭档的配对是随机的，他们中有性格内向的不好意思牵陌生异性的手，更有人举手问：“老师，必须要手牵手跳吗？”
“正式表演的时候必须牵手，排练的时候你们随意就行。”
赵老师没强制规定。
随着乐声的跟进，站在对面的靳陆伸出了手。
这身定制的礼服很适合他，衬得身姿挺拔如松，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做得悠闲舒展，乍一看挺像回事的，完全看不出是会顺拐的模样。
孟津禾犹豫了下，她倒是不怎么介意跳舞的时候有牵手的动作，就是不知道靳陆会不会介意。
于是没有触碰他摊开在半空的手心，而是轻轻拽住男生的衣袖。
衬衫衣袖处传来轻微的拉扯感，靳陆不由自主地垂眼看。
有点奇怪。
明明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靳陆却莫名感觉有股微弱的电流顺着袖子一路淌到手心，他喉结滚动了下，却见孟津禾一脸凝重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鞋子。
“在看什么？”
孟津禾欲言又止，“嗯，就是，你这双鞋贵吗？”
之前大课间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时候，她就听过一耳朵，后排的男生在讨论靳陆的球鞋。
听他们艳羡的语气，似乎还是限量款的名牌球鞋，纪枫也买过类似的联名鞋，她记得价格挺贵的。
如果搭档的鞋子太贵，她踩起来会有负担。
靳陆嘴角抽动了下，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很便宜。”
“那就好。”
见她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架势，靳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刚准备打趣她，脚面即刻就痛了一下。
“嘶——”
男生倒抽一口气。
这一脚严严实实踩得有点重。
孟津禾眼角余光瞄着他有没有生气，一边尴尬地抬起脚挪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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