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玉一直到林夏吃完晚饭都没有再露过面。
期间喻函的手机亮了几次，他没遮掩却也没接通电话，林夏眼尖瞥见了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写着的助理名字。
她站起身，收拾好碗筷，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冲坐在餐桌前的喻函说话。
“走吧，这么晚你也该回去了，我出去扔垃圾，顺便送送你。”
荔海刚经历过台风摧残，虽然风力不强，小区的绿化还是受到影响，短短一周还没恢复过来，着了枝叶的树木在晚风中耷拉着叶片。
太阳已经从海平线落下，只留下天边一丝光亮。
林夏想着宋舒玉没吃晚饭的事情，预备等下在小区门口的甜品店买些甜食带回去，喻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不能开车，打了电话让助理来接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区人行道上走着，电话挂断后，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步伐不一致的脚步声。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走在前面的身体突然停下，想事情正出神的林夏险些直直撞上去。
“怎么了？”她诧异地问。
喻函转过身看她，眼镜框后的目光平和专注，紧盯着林夏脸上的表情，林夏被他看的发毛，在她不耐烦之前，喻函终于开口。
“如果你觉得他麻烦，那就完全不用搭理他。星环不是没有这桩生意就会倒闭，你不用迁就他无理取闹的要求，于私于公你都有立场和权力拒绝，不用担心公司的前景。”
这话说的坦诚，林夏知道他说的是谁，也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星环不需要她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即使对面站着的是万信也一样。
她还是下意识挪开视线，为自己无法拒绝宋舒玉这件事辩驳，“也不全是为公司考虑……今天荔海确实订不到住处，总不能真的让他露宿街头……”
喻函打断她，“他可以住我那。”
林夏：“那还是算了——你们都不认识，住在一起得多尴尬——”
喻函看向她的目光专注温和，带着难以察觉的无奈，他再度打断她：“林夏，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
“你还喜欢他吗？“
林夏顿住，晚风轻轻吹起她颈间散落的碎发，恍惚间她又想起合川飘飘扬扬的大雪落在肩头的感受。
“以前喜欢过。”她回答的声音很轻。
“那现在呢？”
林夏侧过脸去看远方漆黑一片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海平线，许久后才轻声回答：
“现在呢……你要知道，如果见证过彼此最惨烈的青春，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很难忘怀的。”
公寓所在的小区入住率不高，入夜后还在小区里晃荡的人寥寥无几。
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妻警惕地看着小区垃圾桶旁披散长发的身影，经过站着的那人身边时两人的脚步都加快了。
“什么毛病……大晚上不回去睡觉站在这里吓人……”
林夏没听见两人的吐槽，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
宋舒玉这么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有多大毛病才能对几年前的事情还难以忘怀，以至于到荔海堵她。
还有喻函，他临走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让她没办法回答——
“林夏，我们要不要复合。”
他看着林夏眼睛，语气平静地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过去是我能力不足，工作和感情不能同时兼顾，现在星环已经走上正轨，我也成熟了很多。”
“你要不要考虑下复合这件事的可能性。”
林夏清晰记得和喻函从在一起到分手的全过程。
大四那年寒假，星环刚完成公司注册，为了新产品的上线和公司资质认定忙的不可开交，即使这样，工作室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还是得到了为期半个月的新年假期。
她不打算回合川过年，林建树死后，林有成跟着董雪一起生活，她就算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哪，索性年年寒暑假都申请留校。
除夕夜当天，学校为留校的学生准备了年夜饭活动，她不爱凑这种热闹，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公司加班。
那时星环账上根本没钱，办公地点还是学校提供的孵化基地，三层高的小白楼，没有电梯，只有露天的楼梯的顺势而上，星环就在最顶上的两间办公室。
她一步步爬上楼梯，天色渐暗，学校四周的居民区开始燃放烟花。
随着天空被炸开的烟火照亮，她和站在倚着栏杆站在楼梯上的喻函四目相对。
荔海的冬天从不下雪，他们俩倚着栏杆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看完了这场免费的烟花秀。
期间她觉得无聊，拿出手机去刷社交软件——
星环决定做一款基于图片分享的app，为了做参考，她将国内国外知名不知名的潜在竞品都安装了个遍，没事就挨个体验。
技术日新月异，社交软件的功能也出其强大，那天刚好给她推送了可能认识的联系人——
头像她很眼熟，初高中同学，袁钗。
她提前参加高考后，也从芳菲口中得知了高中那些风云人物后来的去向，袁钗考上国际知名的艺术院校，在某个芭蕾舞团担当首席舞者。
袁钗的社交软件主页也同她的人生一样精彩，滑雪，高尔夫，冲浪，各个国家的演出和旅游plog。
林夏漫不经心地滑动手机页面，屏幕上的时间调到零点，荔海城市上空铺天盖地亮起绚丽的烟火。
袁钗的主页刚好有一条更新，十分钟前发出，背景是某个庄严奢华的会场，她拍的是身侧人的手掌，没露脸，指节分明。
配文是“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林夏本该是匆匆略过，偏偏她瞧见那手掌虎口处浅浅的，月牙似的疤痕。
像是难以熄灭的火焰，灼伤了她的视网膜。
她想起刚刚明知没有回复，却还是掐点发送出去的新年祝福，连提出疑问的勇气都没有。
荔海的冬天不算寒冷，不见雪只见霜，她穿着大衣却感觉浑身发冷。
许久后才回神，意识到旁边人在同她说话。
喻函侧着脸望向天空的烟火，一向温和没有剧烈情绪起伏的脸被火光照亮，林夏发现他的耳尖红透，刚想问他是不是太冷，就听见他声音清晰平静地陈述。
“林夏，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几年你也没有谈过恋爱，就当社会化的必经之路，我们试试吧。”
她不知抱着何种心情答应了，虽然第二天后悔的情绪就让她几乎无法走出宿舍楼面对等在门口的喻函。
好在相处四年，彼此知根知底，即使口头上真的成了情侣，喻函对她的态度也没变化多少，不算亲昵，不至于让她连夜逃跑。
再往后，星环做大做强，工作室的人手不够用，她忙着毕业和公司的事情，喻函在工作上也很拼命，两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八份来用，在连着通宵一周后，她终于因为肠胃炎发作，又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那天林夏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和透明的输液袋，第二眼注意到拿着轻薄本趴在她病床边专心办公，另一只手还下意识轻抚着她披散在枕头上长发的喻函。
注意到她醒来，喻函合上电脑屏幕，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后才为没注意到她身体情况而道歉，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事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目前的状态是不适合在一起。
两个极具责任心的人在一起，会为了不拖累彼此而拼尽全力，最后成了过为沉重的负担。
喻函觉得她应该换一种更轻松的活法。
林夏对此表示没有异议，从恋爱到分手，她都没有强烈的情绪起伏，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影影绰绰地触不及真心。
又或许是应了那句流传甚广的名言——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她大概还困在合川那场经年累月的大雪里。
林夏觉得喻函对于这段感情的态度应该和她差不多——一次失败但还算不错的尝试。
三年过去了，喻函在事业上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支持，她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恢复到原点。
喻函离开前让她好好想想，她就真的站在小区楼下垃圾桶边想了快一小时，直到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才想起来上楼。
——
简短回复了工作信息后，电话那头助理小心翼翼询问他回公司的时间。
宋舒玉看了眼阳台外，小区里夜色渐深，路灯只有几盏，看不见林夏和她那个上司的身影。
他冷冰冰地说了句待定后挂断了电话。
躺在沙发的小熊笑容不变，像是在讥讽他此时的形影单只。
房屋的一切陈设突然变得面目可憎，每件物品都让他怀疑是不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林夏回来时发现房间的灯不知何时关了，阳台窗帘被拉开，只有冷清的月光照亮客厅一角。
她按亮灯光开关，一眼便瞧见宋舒玉背对着她躺在沙发上。
他已经换上了下午她在超市里随便选的的男款睡衣，白色棉质睡衣贴身，洗过的黑发没干透，露出苍白的脖颈。
宋舒玉身量偏高，蜷缩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林夏第一眼扫过去觉得有些好笑。
即使她开灯的动作不算轻，骤然亮起的灯光突兀照亮室内，背对着她的身影也没有丝毫动静。
像是故意装聋作哑给她看。
林夏站在原地半晌，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总觉得他和高中时比起来，一点没变。
一样的厚颜无耻，执迷不悟，叫人心烦。
还叫人放心不下。
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林夏抱着毯子站在沙发边推了推宋舒玉肩膀。
“不要在这睡，会感冒，你去房间。”
预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一分钟后，林夏深吸一口气，抖开毯子替他盖上。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温热，恍若少年一样倔强的身影让林夏满腔怒火不知往哪发泄。
她摸了摸宋舒玉还潮湿的发梢，有些心疼自己新换的布艺沙发，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不理人真讨厌，还不如让喻函把你带走得了。”
不知道那句话触到宋舒玉逆鳞。
牵着毛毯边角的手突然被人抓住，用力一扯，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因为重心不稳趴在躺在沙发的宋舒玉身上。
刚刚还在装睡的人已经睁开眼，直直盯着她。
林夏撑着手想要爬起身，一只手却被宋舒玉紧紧握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她刚想发火，宋舒玉先她一步冷冷出声。
“你出去了很久。”
他质问的理直气壮，黑色碎发下细长的眼尾发红，颇有正宫逼问出轨的负心人的架势，林夏莫名有些发虚，“有很久吗？两个小时不到吧……”
“送同事出小区会需要两个小时吗？”
林夏回过味来。
不是，这人谁啊，莫名其妙非要住她家，现在还质问起她的行踪来了？
她挣扎的动作愈发激烈，宋舒玉偏偏和她作对似的死活不肯放手。
两人距离随着争执越来越贴近，连带着林夏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林夏心里哀叹一声，想要推开他湿漉漉的脑袋却力不从心，变成虚搭他柔软的黑色发顶。
“真的没有。”
宋舒玉抬头看她，两人间仍维持着一个极度暧昧的距离，呼吸交织。
他极为缓慢的吐气，黑色长睫下琥珀色眼珠暗沉沉的，像是瑰丽又危险的陷进，吸引着人的视线下沉。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双眼睛所蛊惑，他声音低沉含糊，即使近在耳边，林夏都有些听不清。
“接吻也没有？”
没等林夏有回应，他已经低下头垂着眼轻轻啃咬她的嘴角。
动作带着一丝焦躁，急切又小心克制着自己的不安，像是犬类面对喜欢又不舍得一口吞掉的食物一样，用牙齿咬住林夏温软的下嘴唇，舌尖细细的磨。
林夏侧过脸，避开急切又没章法的亲吻。
她浑身发热，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难堪地闭上眼。
“……没有，都说了真的没有，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过脸。
“林夏，你看看我。”
她紧闭的长睫颤了颤，最终还是缓缓睁开眼，一下落入一双漂亮的恳切的，带着些委屈的琥珀色眼睛里。
“那我呢？”
“你还喜欢我吗？”
宋舒玉专注的看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地倔强着等她回答。
黑发湿润柔软，眼睛也湿漉漉的，白色睡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戾气和成年人的锋芒被他很好的藏起来，看起来就像个，无辜的、纯良的委屈小狗。
色令君昏。
他是魅魔吗他？？！
林夏无助地想要拿手背挡住他热烈的视线，却被人牢牢控制住。
逃也逃不过，她也有点想哭了。
在林夏羞恼的泪水落下前，没得到拒绝的话语而为此快乐的吻先急切地落在了她眼角，宋舒玉手上的动作也大胆了起来。
吮去冰凉的泪珠，落在她脸上灼热的呼吸带着满足的喟叹。
“林夏，你还喜欢我。”
拒绝狗塑......拒绝狗塑......哦不......就要狗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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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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