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朦胧胧将银辉洒落人间,树影被风吹得飘摇,层层叠叠地落在两人的脚底,温柔地延伸开。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
小姑娘的眼睛明亮澄澈,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睛睁大,攥着他腰际的衬衫往前扑,不太像拥抱,倒像是有点不受控地栽入他怀里。
“?”
她脑袋埋在他胸膛里,尴尬地嗓音闷闷传出来:“……跑得太快……好像扭到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宴清低头闷笑出声。
他的笑声很低,带着点哑,细碎的气息跟胸膛一块轻轻振动。
祁柠被他笑得脸色都在发烫,小手在底下掐他的掌心,“你烦不烦。”
他抓住她的手,满条斯理将人扶稳,蹲下身身去握住她的脚踝,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笑意:“……明明自己才是个小朋友。”
脚踝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揉着,她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下,没挣开,好半晌,才红着脸回了句: “我不小了。”
“过完年我就二十二了!”
徐宴清笑:“二十二还不小啊?”
祁柠故意气他:“那跟你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徐宴清也不生气,顺着她的话:“嗯,我老。”
“……”
他还在蹲在地上,宽大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握住她发红的脚踝,仰头问:“这儿疼不疼?”
“好像……还行。”
祁柠感受了下,刚刚主要是过电似的麻了一下,现在没这么疼了,她尝试着动了下,“应该能走。”
徐宴清站起身,从车里拿出口罩和帽子戴好,学着她的语气调侃说了句:“不行,放心不下。”
他背过身微微弯下腰,示意她爬上来,“走吧,送你回去,小朋友。”
祁柠喜欢被他背,也不扭捏,顺势爬上去,但语气闷闷不乐:“为什么我每次都能比被你碰上这么丢脸的时刻。”
摔倒也就算了。
哪有人像她一样,发鸡汤发到一半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祁柠无语地呼出一口气,趴在他背上,指尖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泄愤似的戳了戳,瓮声瓮气:“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徐宴清低声笑,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很喜欢你。”
风似乎也开始吹得温柔了,路边的灯光下灰尘浮动,橘黄灯光朦胧迷离落在两人身上,脚下是一颗又一颗的细碎光斑。
温柔的晚风里,祁柠听见他松软的语调:“所以这辈子上天眷顾我。”
他低头笑, “才让我有这么多表现的机会。”
心脏像是被很轻地挠了下,祁柠脑袋侧着趴在他肩头,小小声说:“那你好好表现吧。”
徐宴清轻声笑了下,突然喊她:“柠柠。”
“什么?”
“跟你说个事。”
他语气很轻,又过分地认真,祁柠直觉跟他今晚情绪不佳有点关系,双手揽紧他脖颈部,声音很软,“要是提起来不开心,就不要说了。”
“没觉得不开心,已经过去太久了。”他摇摇头,语气还带着笑,“毕竟我们要谈恋爱的话,我总得跟你说一下。”
“……”祁柠小声嘀咕,“我还没答应跟你在一起呢。”
“没事。”徐宴清笑,“我可以提前说。”
“……”
-
祁柠确实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情,语气很轻,也很平静,像是局外人,叙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她又能很明显地感受的,他可能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只是那些事情都太久了太久了,在漫长的时光里变成了一根细小的针,不显眼,却扎在心脏里,稍稍动一下都会觉得疼。
祁柠听着有些心酸,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徐宴清没动,任她摸,笑着接着往下说。
当听到祝永安又回来找他时,祁柠眼睛都睁大了,语气激动:“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徐宴清笑:“在你亲我那天。”
一秒老实趴回他背上,祁柠小小声,“说正事呢,你怎么老抓着这个不放?”
“因为很开心。”
徐宴清语调松软,像是天上柔软蓬松的云,重复着说,“真的很开心。”
祁柠哦了声,不太自然地偏过头,轻声问:“然后呢,你打他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在祝永安的头距离车前座只有几毫米的时候,他松了手。
真正意义上的松手。
祝永安脸色都是白的,扯着自己的皱乱的领口,惊魂未定,气的手都在哆嗦,尖叫着重复:“你还敢打我?你竟然还敢打我?!”
一看精神状态就很不对劲。
徐宴清只记得他当时坐回主驾位上,缓慢地松了松衣领,轻声说了句,“你真该庆幸我今天是陪着别人来的。”
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纠缠。
徐宴清发动车子,将他送到警察局。
手铐铐上祝永安的手腕上的那一刻,他剧烈挣扎着,所有情绪全面崩盘,头发凌乱,皱纹在脸上变得扭曲,指着警察破口大骂:“你们全他妈疯了吗?!我是受害者!抓我干嘛!他要打死我!你们抓我干嘛?!”
这么一副目眦尽裂的模样,让徐宴清想起了,他亲手送祝永安进监狱的那天——
他也是这样满脸不可置信,发红的盯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吃了他。
估计祝永安自己也没料到,他还能够站起来。
那天挂断电话后,他坐在客厅有些破旧的沙发上,呼吸又闷又沉。
他下意识从兜里抽出烟,想缓解这种难涩的感受。
但是那口烟特别呛,不知道是吸的太急还是什么,徐宴清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很难受,呛得一直咳,单手死死攥紧沙发,布料捏出皱痕。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有点茫然。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变成这样不应该是他。
明明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凭什么他的生活就得过得一团糟?
他一点也不相信,真的有人能从一开始就老奸巨猾,能完全处理掉所有不利于他的证据。
一定有其他的受害者。
一定还有真相被掩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握紧拳头,白天若无其事地假装送徐莺上学,夜晚假装颓废,在祝永安派来的偷偷跟踪他的人放松警惕后,悄悄睁开眼睛。
开始不断地调查。
起初什么都找不到,祝永安是惯会玩人心的,他保释他出来,不仅为自己取到宽宏大量的美名,还让他被无数人戳着脊骨骂。
祝永安肯定是做好了后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是徐宴清不愿意放弃,他持续不断的,寻找着机会。
转折是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祝永安的律师,陈义。
那会儿陈义只是祝永安名下一个小律师,顶端核心根本接触不到。
可是他跟徐宴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的女儿,也曾经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被祝永安。
他也是来报仇的,他也是来找证据的。
只是陈义跟他亲生女儿并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才让他成功进了祝永安的团队。
两人开始联手。
徐宴清用自己精心策划的一次情绪失控,成功换取陈义在祝永安面前的信任。
也就是如此,陈义开始接触内部核心事务,在无数天的卧薪尝胆后,终于拿到了祝永安手机的里满足自己恶趣味所拍摄的视频。
警察将祝永安团团包围的时候,他还维持着虚伪的笑容。直到证据被摆上台面,他僵硬地抬头看着陈义和徐宴清。
那会儿他的神情也是像现在这么不可置信,红着眼,像是狼狈的疯子,像个滑稽的小丑。
祝永安被判了十五年,监狱的劳改生活让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虚伪的笑容,皱纹尽显,丑态毕露。
徐宴清不用怎么想,都能猜到他来找自己的理由。从人人敬仰,位高权重到现在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落差太大,他心有不甘,所以想让自己也活在痛苦的泥沼里。
……
祁柠心酸吸了吸鼻子,脸颊蹭着他肩头,声音闷闷地说:“真无语。”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在他身上不老实地开始动。
徐宴清笑着拍拍她小腿:“干嘛?”
“你放我下来。”祁柠挣扎着,鼻音很重,“我忍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打他一顿。”
徐宴清没忍住笑起来,“你去哪里找他啊?”
“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徐宴清不可置否,轻声说:“我现在只是希望他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徐宴清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心大方的人,也称不上什么名义上的好人,他在重新遇见祝永安的那一刻,内心也曾经闪过很多很阴暗的想法。
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对于祝永安这种重财重权重面子的人来说,死亡也许是种解脱。
像个疯狗一样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说不定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心脏被满腔的涩意灌满,祁柠伸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那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就该过得很好。”
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重复:“就该过得很好。”
徐宴清忍着笑:“嗯。”
祁柠很想再安慰他几句,可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她不自觉地喃喃说出口:“阿姨……是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徐宴清脚步一顿,又嗯了一声。
若有若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哑。
他乖乖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最适合说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现在再提起也只不过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添加同样的伤疤。
他知道那种差点没来得及的悔恨,也在痛苦的泥沼里挣扎过,他花了很多年也不算完全走出来,所以一点也不希望,祝晚慧重温他当年的痛楚。
不知不知走到了宿舍楼底下,层层叠叠地树枝里,隐隐约约能听见蝉鸣的叫声,风里裹挟着桂花的香气,温和地落在两人身上。
徐宴清脚步慢下来,没接着说,笑问:“我能上去吗?”
“能。”祁柠点点头,“我们是男女混寝。”
她伸手,把他的帽子和口罩戴着更好,遮住他清隽的脸颊,才接着说,“就是不知道美丽回去了没有。”
徐宴清笑:“那我送你到门口就走。”
楼梯里的声控灯伴随着脚步声一盏一盏的亮起,摇曳的灯影照在徐宴清的身上,他额前碎发散落,神情总是温和的,这么具有少年气的脸,走在黑暗里,却给人一种很空的感觉。
祁柠脑子里都是最后那句话,她鼻尖发酸,忍不住把脸埋在他肩头。
她好像能猜到一点了。
从前模糊的猜想在现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祁柠有点不知所措,眼眶也泛着红,她尽全力地忍着,脸蹭着他肩头闷声说:“你曾经是不是,也想过跟阿姨走的?”
美丽还没回来,宿舍里黑漆漆一片,周围静悄悄的,徐宴清将祁柠放下来,转过身看她时喉结上下滚了下,最后还是很诚实地说:“怎么可能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曾经那么努力地读书,那么拼命地想考上能帮到你的专业,仅仅只是想见你一面。
见你一面而已。
眼眶潮湿地滚烫,鼻尖热气上涌,眼泪不受控地掉出来,祁柠不想让徐宴清发现什么,往前一步抱住他,脸埋在他胸膛里,肩头微微发颤。
“不是。”徐宴清笑着将人拎开,“用眼泪给我洗衣服。”
他一本正经开着玩笑,“有点奢侈啊。”
祁柠还是哭:“徐宴清,为什么我要比你小那么多呢,我要是再大几年,一两年也好,我就可以早点陪你。”
哪怕不能陪你。
我也可以早点遇见你。
起码在那样的时刻,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不是的。”
徐宴清微微弯下腰,很认真地对上祁柠的视线,“你已经陪过我一次了。”
也曾给过他很多很多勇气的人。
他轻笑,指尖拭去她的眼泪,轻声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喜欢的那首歌。”
灯光落入男人的眼睛,有种分外明亮的干净,他弯着眸,声音很清澈也很郑重。
“是我为你而写的。”
想让他俩早点谈恋爱了(咬帕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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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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