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店员问陆时“是不是预定了两位的陆先生？”时，沈觉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陆时先斩后奏了，对方则是自然地点了点头，微笑说了句，“是的。”
“你什么时候能听听我说的话啊。”沈觉跟着陆时走到店内，有些不快地说道，“我都说了不想要穿。”
“是吗？”陆时回头看了眼沈觉，“那我可以求求你吗？”
又来了。沈觉赶快把目光从陆时那双狗狗眼上移开，眼睛可以闭上，但耳边还是陆时不得停的软磨硬泡，一会说他穿着一定很好看，一会说自己不想一个人穿，总之什么理由都用上了，沈觉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谁叫求他的人是陆时。
“没有下一次了。”沈觉抱着手臂坚定地说道。
“遵命。”陆时立马喜笑颜开，随手抽出一件粉色的浴衣，又看了看沈觉，“你想不想穿粉色的？”
“滚。”
最终两人还是按照各自的喜好挑了起来，陆时刚从衣架上转身拿下一件藏蓝色的，回头就看见沈觉举着一件同样的衣服在端详着。沈觉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立马把手中的浴衣塞回了衣架上。
“干什么啊……我的品味是很差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和我穿一样的。”陆时把衣服搭载肩膀上走到沈觉身边，又把刚刚塞回去的那间衣服抽了出来，放在眼前对比了一下，“就这个嘛，你看，花纹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区别的。”
“烦死了，这个就这个吧。”沈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毛躁起来，扯过陆时手里的浴衣就走向了试衣间。陆时有些无奈地回头撇了一眼，却好巧又看见沈觉绑起的头发下露出红透的呃耳尖，得逞地笑了出来。
到达场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摩肩接踵的游客早就沾满了整个小摊中的过道。沈觉扶着陆时的肩膀提了一下一直在下滑的袜子和衣服的下摆，抱怨道，“都说穿一整套很麻烦了，人又这么多，穿木屐压根不好走路。”
陆时站在原地低头调整着相机的参数，又撇了一眼沈觉，“那要走不动跟我说，我背你好了。”
“神经病。”沈觉顺手拍了一下陆时的手臂，接着就向前走去。
手突然被身后的人扯住，沈觉回头，看到陆时正从夹在他们中间的路人中挤了过来，对方稍稍用力把自己拉近了一些，无奈道，“别跑这么快啊，丢了怎么办。”
反抗无效，沈觉只能被陆时牵着手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着。好多人，他环顾四周看去，昼伏夜出的生活让他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场合了，更别提这种嘈杂又热闹的氛围，一瞬间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脚步也钉在了原地，像是掉入了漩涡的中心，他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沈觉，沈觉，你没事吧？”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沈觉才微微回过神，陆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孔和因那人靠近飘来的檀木香水味，他有些微微愣住，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觉得心跳和呼吸都在慢慢恢复正常，随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吧。”陆时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热气腾腾的章鱼烧和色彩缤纷的冰沙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又低头看了看沈觉，向一侧指了指，“吃不吃那个？”
补充了食物之后沈觉感到舒服了很多。人群也稍微疏散了一点，两人捧着章鱼烧和冰沙缓慢顺着人流向前走去，沈觉突然看到前面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腾出一只手用力一扯陆时的袖子，身前的人被力道带的向后撤了几步，差点连着两人一起摔倒。
“怎么回事？”陆时看了眼沈觉，又看了看前面。
“乐队的。”沈觉侧身绕到了陆时的后面，指了指斜前方。一行人都穿着浴衣，杏奈和纱纪正拿着苹果糖在自拍，两个男生则是站在一边帮她们提着东西，凉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游离在人群的四周。
“好巧啊，打个招呼去吗？”陆时装模作样的正准备往前走，又被沈觉狠狠一扯。
“不行啊，我跟他们说我有事不来了今天，不是你非要就我俩玩的吗？”沈觉语气紧张地说道，又往陆时的身后缩了一下。
陆时先是玩味一笑，接着拉着沈觉走到旁边卖面具的摊子上，随手拿下两个面具结账，然后把一个狐狸半脸面具往沈觉头上一卡，“头发放下来，这谁还能认出来。”
沈觉用手扶了一下面具，顺手扯下了扎起来的头发。浴衣遮盖了身体的线条，面具又掩盖了一部分的眉眼，陆时端详了会面前的人，本身沈觉的骨架就不大，皮肤又白，看起来和小姑娘没什么两样，只是个子高一点儿了而已。似乎感受到了有些炽热的目光，沈觉尴尬地低下了头，伸手把鬓边的头发从耳后别到了前面。
“走吧。”陆时拉下面具，抓起沈觉袖子的一角向前走去。
杏奈正抱着手机检查刚刚的照片，突然纱纪在一边拍打着她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道，“那个男生好高啊，带了面具，但感觉很帅。”
她抬起头来顺着纱纪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人，她没有看到脸，只觉得有点儿莫名的熟悉，又转眼看到男生的身边跟着一个半长头发的人，她朝纱纪笑了笑说道，“人家旁边更着对象呢。”
“我看到了，我就说说而已。”纱纪耸耸肩，“可惜咯。”
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住了脚，结果刚歇下来没一会人又多了起来。沈觉有些不情愿地被人群挤着往后退了两步。面具边缘卡得脸有些不舒服，他刚准备抬手把面具掀起来，又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一个不稳往后跌去。滞空感停留不到一秒，一双手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沈觉掀了面具抬头看去，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太多了，真挤。”
陆时把双手搭在沈觉的肩膀上又往自己胸口轻轻拉了一下，低头说道，“小心不要被踩到了。”
沈觉转过了脸没有说话，周围挤满了人，他没有挪动的空间，背后能感到一丝温热，甚至能感觉到陆时的心跳声。他又把面具扯了下来，挡住了刚泛上脸的温度，悄悄挺直了一下腰背。可是穿着木屐站久了脚疼，他干脆放弃挣扎地卸了力往后直接靠在了陆时的胸口上。
第一个烟花绽放的时候四周的人群立马爆发出沸腾的欢呼，陆时也从包里掏出相机激动地捕捉着这一闪而过的惊艳。沈觉则是抱着手臂，平静地看着烟花绽放，然后化作一片夜空里的烟雾，转瞬即逝的，和这个夏天一样。
紧接着是一组，一片接着一片，连消散的烟雾都被接连不断的花火照亮。花火绽放的过程是如出一辙的，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起先是一道光向上直冲，随后在半空中却绽放成不同的形态，色彩缤纷地将整个夜空照得彻亮，随后又化作烟尘消逝，如此往复。
陆时拍了点照片低头看去，伸手扯掉了沈觉脸上的面具，身前的人侧过身来看他，漆黑的眼睛里有闪烁着的花火，还有自己的身影。明亮的光勾勒着沈觉的侧脸，乌黑的头发也被照亮，像是绸缎一般垂在肩头。陆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目前看过最美丽的烟花，可是沈觉转身的那瞬间，他已经无暇顾及烟花了。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沈觉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酥麻的感觉顺着指尖窜上手指，又滑过手腕，手臂，最后流像了自己怦然跳动的心脏。他不自觉地用指尖摩挲着沈觉的发尾，似乎这样他才能不为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紧张。
照片也拍好了，过去的事情也解决了，沈觉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就算一切从马上开始就要被他搞砸，他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顾虑了。陆时闭上眼睛，心一横，俯身在沈觉的耳边说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别回头。”
又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砰的一声，陆时感到手下的肩膀变得僵硬，他听到沈觉低低地说了句，“你说。”声音很轻，但他却听得清楚。
陆时又深呼吸了一下，烟花在眼前缭乱，心绪也被扰乱。他这一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不管是面试，比赛，甚至他第一次尝试滑雪跳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沈觉，我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充实过，这个夏天我真的已经完成了好多事情。”话在舌尖滚了几圈，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变得生涩，但陆时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但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做，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需要完成一下。在这之后呢，你可以决定我的去留，我都听你的。”
身前的人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看烟花看得出神。但陆时知道他在听，他不仅在听，他还听得清楚。
“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不是为了要什么，也不是一时冲动。”陆时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稳重又坚定了起来，他一字一句，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又一组烟花在空中绽放，蓝色的烟火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又噼里啪啦地淋落着。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如释重负，只觉得身上又沉重了几分，陆时放开了手，闭上眼睛，像是再等待一个审判。
过了几秒钟，他听到沈觉的声音从前面幽幽地传来，“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嗯。”陆时低声应着，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面前人的眼睛，耳边嘈杂不断，可是他却觉得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他在等那个唯一的声音。
“好。”轻描淡写的一个字，没有主语，没有动词，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没有明确的意义，没有清晰的态度。陆时浑身一颤，像是有电流从脊背上窜下来，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沈觉表情异常的平静，背过身来后一双眼睛没有了烟火的色彩，只能看到陆时自己清晰的倒影。他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抬着，脸上没有抗拒，没有愤怒，平静地像是听了无数遍这样的话似的。
最后一组烟花盛大地在空中绽放开来，更丰富的色彩，更多变的花型，整个天空犹如白昼一般被点亮，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巨浪。但陆时根本没心情去看烟花，沈觉也没有转身，四目相对的瞬间好像拉起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俩人的屏障，隔绝了整个世界。
“你这是…”陆时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有些不可置信般地想再确认一遍沈觉的意思。
“不是每个夏天都有机会看烟花的。”沈觉的目光怅然地飘向一边，随后又回到了陆时身上，他定了定神说道，“所以…”他停顿下来，似乎有话在喉咙中翻滚了很久，久到被滚熟透了，碾烂了，还是没能脱口而出。
半晌，陆时感到垂下的手被覆上一片凉意，沈觉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他双手的手背，然后缓慢地牵起，拇指在他的掌心中小心摩挲着。
“所以我们一起过完这个夏天吧。”
夜空归于平静，只是星星还躲藏在飘散在空中的烟雾后不肯露面，四周的人群依旧靠着未散的烟火味眷恋着这个盛大的花火表演。人群中陆时快速抽出手来，双手揽过沈觉的脖子，他只觉得血液都直冲大脑，将身前的人用力地拥住，直到能感受到同样热烈的心跳声，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
“不能只是这个夏天。”陆时凑在怀里人的耳畔低声说道，“不要只夏天。”
沈觉闭着眼睛，鼻尖全是陆时的香水味，好像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被安全地包裹着，吵闹的人群像是骤然间散去，他安静地倚在这个熟悉的肩膀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快又悄无声息地顺着脸庞滑下沁入柔软的布料中。
此刻无法说违心的话，沈觉沉默不语，只是伸手拍了拍陆时的背。
人群开始逐渐散去，陆时松开了手，似乎后劲上来了似的他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努力站定，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人，粲然一笑。
沈觉很快出手对着陆时的脑门弹了一下，“傻笑什么呢你。”
“像做梦一样。”陆时诚实地说道，“可我从来没梦到过，但现在你是我的了。”
”快走，马上出去晚了要叫不到车了。”沈觉低下头，推了推陆时的肩膀。手突然被抓住，另一只温热的手从手腕上攀了上来，没入他的指缝中去，指尖摁在他的手背上，坚定地扣紧。
“走吧，回家。”陆时笑了起来，手放下后没入人群，他们通过指尖交换传递着心脏上升的温度。
两人步伐缓慢，人群慢慢在身边消失，场地到公路还有一段距离，陆时回头看了眼竟然落到了最后，身后是一个游客都没有了。
“你累吗？”他低头问道，“脚疼吗？”
“有点。”沈觉站定后看了看鞋子，随后干脆脱了鞋蹲下拎起，只踩了一双袜子在脚上，“就这样吧。”下一秒突然被打横抱起，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突然腾空，惊吓让他的手胡乱攀抓，正巧牢牢扣住了身后人的脖子上。“疯了吧你！”
“叫，大点声，让前面的人都回头看你。”陆时低下头，将额头抵上沈觉的额发处蹭了蹭，低声说道。怀里人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开始奋力挣扎，他只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安抚道，“走到能打车的地方就放你下来。”
“你在发什么疯啊。”沈觉抽了手缩回胸前，气不过狠狠掐了一把陆时的脸。
陆时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是疼的哎，我不在做梦。”他低下头，沈觉别过了脸，一半头发挡着，看不清神色。“回去我有个礼物要给你。”陆时低声说着，沈觉似乎还在生闷气，没说话却也没继续挣扎。
到家之后陆时脱了鞋就一溜烟窜上楼，留沈觉一个人在楼下沙发上坐着。过了会他拎了个袋子下来，盘腿坐在沈觉的腿边上，从袋子里拿出戒盒。
“这不是你给你朋友带的吗？”沈觉皱了皱眉毛。
“对不起，那天是骗你的。”陆时端着戒指盒，打开后里头放着两个戒指，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其实这个白色的是给你买的。”
沈觉一时间愣住了，其实觉得像做梦一样的不只是陆时一个人，今晚一切的发生岂止是做梦，他连做梦都不敢这样梦。任由着陆时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微微抬手看了看，刚想张嘴说话就被陆时打断，“不许说太贵了你不要，你要不和我戴一对，我这个也浪费了。”
“不是。”沈觉又抬眼看了下陆时的戒指，干巴巴地说道，“对戒，你知道是什么时候送的吗？”
“表白？不是吗？对戒不都是情侣带的吗？”陆时把手凑了过去，一并看着这两个戒指，细钻分别一圈在上一圈在下，非常漂亮又登对。
“不是…”沈觉的声音忽得变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那是什么时候啊…”陆时拿起一边的手机，快速搜索起来“对戒是什么时候送”。
搜索答案是“结婚时”。
“靠…我从来没研究过这个啊，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又俯身趴在沈觉的腿上无奈地说道，“那怎么办，订婚戒指还没送呢，说吧你想要多少克拉的，我补给你。”
沈觉立马照着陆时的额头上用力一弹，“净喜欢胡扯。”随后他又揉了揉陆时的头发，别开腿起身走向后院，拉了一半的门，“我自己待一会。”
陆时也是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跟上来。沈觉走到院子里，抬起手仔细端详那个戒指，和在店里试戴时不一样，昏暗的灯光下戒指安稳地待在手指上，不再是虚浮的，他的手指能感受到戒指附着的感觉。
可能是本就有预感，陆时和他坦白的时候沈觉并没有多惊讶。只是为着那一句“结局不重要”，他应下的时候几乎不曾犹豫。就像自己说的，把夏天过完吧。
是本不会在生命里出现的夏天。
沈觉点上一根烟，抬头看向天空，他好像不太记得陆时来之前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夜夜地在这儿看着天亮，抽完那么多烟的了。陆时是个甜蜜的陷阱，就当自己死过一回了，沈觉还是毫不犹豫地往里头跳。
哪怕夏天结束的时候他还会再死一回。
无所谓了。
身后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沈觉没有回头，只是站定在那抽了口烟看向前方。身后的人双手环住自己，将下巴搁在颈窝处，像小狗似的蹭了蹭。
这家伙绝对有皮肤饥渴症。沈觉稍微抬了手把烟离远了些。他不讨厌陆时这样，陆时的香水味似乎腌透了，无时无刻不飘散在身侧，穿过浓烈的烟味来到沈觉的鼻尖。
“沈觉。”陆时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还是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那我再掐你一下好了。”沈觉垂下眼睛说道。
“你是…”陆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多了一丝淡淡的低落和惶恐，“认真的吗？”
“什么认真的？”沈觉随口应着。
“喜欢我。”陆时继续说道，语气软糯，“像我喜欢你一样。你不要骗我。”
沈觉起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扶住了陆时的下颚，将他的头微微抬起，侧过脸去看他。陆时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有光泽，此刻却不似声音那样温和，带一种想要刨根问底的锐利。
“是啊…”沈觉用一种无奈的口气回复道，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会不是呢。”
“可是我还有很多有关你的事情都不知道。”陆时盯着沈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以后会知道的吗？”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沈觉掐灭了烟，闭上眼睛向后靠去。他确实还没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他其实有很多事情还没告诉陆时，就算现在尘埃落定了，他依旧不太想说出来，一是立刻把这些事情的压力共享给爱人不公平，二是他不确定陆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如果有做的不好地方，你一定要和我说。”陆时接着说道，“我不会哄人，我有的时候也很忙，但没关系，这些我都会尽力改正的。”
“嗯哼。”沈觉轻哼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陆时的头，“早点休息吧，我好累。”
陆时还没有松手，依旧把脸贴在沈觉的肩上，“最后一个事情。”
“说。”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戒烟。”陆时低声说道，“对身体不好。”
“我尽量。”沈觉笑了笑，其实陆时来之后他抽烟的量越来越少了，只是偶尔抽上一下，可能是心情变好了的原因，他不再需要尼古丁来排解压力。
但他不想完全戒掉。总要有个什么东西能让自己从头到尾的习惯着，爱好，生命，工作，爱人，对他来说都是暂时的，手上总要有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
洗完澡回到楼上时沈觉刚准备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却被陆时先伸手摁住了把手，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时，“干什么？”
“别睡地板了。”陆时把沈觉的手牵住放下，“你也不嫌硌得慌。”
沈觉立马抽了手，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蹬鼻子上脸？”
“中文学的挺好啊。”陆时笑了笑，“我什么都不做，就想躺着和我的男朋友聊聊天。”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沈觉的脸几乎是蹭的一下就红了，烧着似的蔓延到了脖颈处，撂下一句“不要脸。”就又转身想去开门。
手又被拉住，沈觉刚想放了把手转身给陆时来上一巴掌，却刚好和那双湿露露眼睛对上，半个“不”字也再难说出来，他只能沉默着妥协。
陆时确实和他自己保证的一样，什么都没干，两人中间甚至隔了一段距离。沈觉仰躺在床上，用手臂挡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什么话快说，我困死了。”
“其实…”陆时侧躺着，盯着沈觉的脸，他停顿了片刻，突然说道，“你要不想在这的话，你就回去睡吧。”
“啧。你犯什么病啊？一会让我过来一会让我回去？”沈觉噌的一下放下手臂，转头狠狠剜了陆时一眼。
“我只是觉得，你如果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陆时把手臂垫在下巴下面，眨眨眼睛，“比如在这儿待着你不自在了，你就可以回去。”
“没有，没不自在。”沈觉的态度也软了下来，陆时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眨巴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他看着就笑了起来，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陆时也笑了笑，说道。
“问。”沈觉用手扯了扯被子，将半张脸都盖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转了个身面朝陆时。
“为什么中文名要叫沈觉？”陆时问道。
“嗯…因为我妈妈姓沈，名字的话，因为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古诗是春晓，随便挑了个字用上的。”沈觉淡淡地说道，“反正就是个自己随便起的名字吧。”
“可是你的名字很好听哎，‘觉’也有顿悟的意思。”陆时说道，“那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叫清原，我看他们都喊你清原。”
“不知道。”沈觉看向上方，回忆了一会第一次和陆时见面的场景，对方的日语一听就有些塑料，箱子上的贴纸也有中国的国旗，他一眼就断定陆时是中国人，于是拿出了自己平时最隐秘的那个身份，也许一切都是缘分使然。当然沈觉暂时不打算说这些，只是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叫陆时？”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诗经》里面的，你应该没读过。我爸妈可能觉得人生短暂，时间去如江水，想让我珍惜时间吧。”陆时说道，从第一次听到这个释义开始，他好像就开始把这当成一道枷锁和一种期待，他马不停蹄地开始追求未来，却在最近才开始意识到该珍惜的不是未来的时间，而是当下。
“哦…”沈觉低低地应了一声，陆时看去，对方眼皮已经打架，似乎是真的困得不行。
刚伸手关上了台灯，陆时理了理被子，“晚安”还没有说出口却被沈觉突然出声打断，“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黑暗中陆时什么都看不清，只留鼻尖萦绕的柚子洗发水味。
“那天在伏见稻荷大社，你许了愿没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沈觉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却又被陆时听出一丝紧张。
陆时没有说话，只是摸索着伸出手，摸上了身侧人的耳廓，触碰到冰凉的耳环和温热的皮肤，他用拇指在沈觉的脸侧摩挲着，指尖轻轻掠过颤抖的睫毛。
“我许愿你能永远幸福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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