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舍
“我想同你上山。”
付子倾正着手准备上山的物件,烛火映得人心明眼亮。听得这话,她顿了手上的动作。
“那你可愿……”
“我愿意,拜你为师。”说罢,林昭想了片刻,毫不拖泥带水地俯身向着眼前人拜了两拜。
“不必不必。”付子倾见状停住她。想了想道:“我道拜师不必行此礼。你且……”
“你且叫我声姐姐,我便收下你了。”
林昭听罢,合礼道:“付姐姐。”
“嗯。”付子倾有些红了脸,从拾好的包裹里取出原替林昭孝敬给师父的贺寿礼呈给她。“好徒儿,这是为师替你备的贺寿礼,明日你亲自送给你师爷爷吧。”
林昭接过香囊,心道拜师一事早晚得了付子倾的算计,正想着,便被才刚认的师父打了额头。
“竟教的你好没礼貌。”林昭紧盯着香囊,坚定的脸上有些被人操控的窘迫,这惹得付子倾生了脾气,用手掌轻拍上她的额头。
被打的林昭吓得抬眼,拿着香囊的手有些无措。
才认了师父怎的便挨了手掌呢?
付子倾瞧着林昭呆愣的模样,便没脾气地解释道:“说来我是奉我师父,你师爷爷的命,将你带出林家。按礼,你便不认我做师父,也该拜谢长辈。我顾你年小,又无法上山,自然代你行了礼节。我付子倾堂堂正正,可未曾算计你。”
“师父在上,昭儿思得不端,请师父责罚。”林昭听闻当即弯膝而跪,欲行大礼。
“倒也不必这般。”付子倾见状连忙拦住。“我不喜被人编排罢了,不全是你的错。”
烛火有些暗了,付子倾掐了灯芯,陪着林昭收拾上山的行头。待月亮高升时,间路原回了屋子。看到桌上二人收拾妥当的包裹,步子被思绪猛得绊住,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二日太阳刚下些暖气,几人便动身了。白胜赶着马车送三人到华阳城,白夫人有些不舍,在家门口与姑娘们别了几别。
原是白胜打算送几人到涎水村的,被间路原劝罢。连着几天赶路奔波实在劳累。再者白夫人初来平阳县不到半月,留她一人在家实为不妥。
华阳城是离平阳县最近的主城,车马便利,好换乘。间路原租了个宽敞的厢车,两人列坐一向,一人对坐,倒是十分松快。久坐乏累时,轮换着躺下,再就找个店家喂马歇脚,四五日便可到达。
这日付子倾靠在轿厢一侧,马车赶得不急,却也免不了每行一步的晃荡。想到自己下山不过数月,舟车劳顿已经历多次,付子倾无奈地闭上眼睛,将手靠在头后,歪着身子,手里结了一层气团施在身后,尽力让自己好受点。这样施力维持不到半刻钟,间路原撤开她的手,将人揽在怀中。
“还有好些路要走,莫要胡闹,当心伤了心神。”
“嗯。”付子倾靠在间路原的身上,额头抵在她的脖颈,目光正可以看到乖躺在轿厢另一侧睡着的林昭。
“师姐,这光景我好像梦见过。”
“歇息吧。”间路原听罢用手掩住付子倾的眼睛,哄她睡了。
西庄不进时,看着外架子庄重肃清。进来才知道里面的人丁热闹。付子倾的眼神绕着院墙好一圈,也没瞧出是什么高明的门道,把墙外面和墙里面隔出两个世界。
“师姐……”付子倾凑近间路原,此时倒有些怕起事儿来。
迎人进门的管家姓吴,原是这西庄老太太八杆子外的亲戚。
“二位姑娘稍坐,我去传老太太的话。林姑娘是先去回老太太,还是与二位姑娘同坐?”
“我陪两位姐姐,晚些去回姨奶奶。”
吴管家得了话,交代小侍们几句待客的场面,便辞了几人。
付子倾可没见过这般场面。从进得两个院子,再绕行半个园子,又避开三处女眷的住所,这才终于坐在这梨花木椅上,打量起小侍乘来的花样茶点。
“你姓林?那你叫什么?”付子倾转头发问。
“我叫见安。这是我姨奶奶家。”
“林,见,安。原是取的见得平安的寓意。”付子倾又一字一顿道了遍。见这孩子愿意开些口,便连着追问。“那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你平日都住这吗?你又是怎么被人掠走的呢?”
“我……我不常住这。近月家中变故,母亲便将我托在姨奶奶身边。这里院深墙高,本是安身的好归处。”
“因……因着我贪玩,哄着吴管家带我出去逛逛。谁想街上人多,这才走散了。”
“我当你如何,原是贪玩闹的。”付子倾听到这,心头长了些孩子才有的优越,便学着景飞师兄平日里劝人用功的架势,归劝道:“我比你虚长几岁,有些道理还是可以讲与你听的。”
“古来圣贤教我们至诚坦荡,诸子百家教我们礼让尊卑。可人若手无寸铁,身无建树,心无思辨,内无城府,如何能至诚坦荡,又懂得礼让尊卑呢?个中人事物,自然是由简增繁,再化繁为简。”
“若凭一腔热血,满心实诚,由简入简,未历繁累,这一生便都是别人替你活的。”
“今日是我们碰巧得见那歹人,又碰巧那歹人的手段未见高明。这才拦下你。若是……”
“倾儿。”间路原终于打断了对话。
“又见得你的高明了?”说罢轻敲了下付子倾的前额。
“付姐姐说的是,我定敬小慎微。”
“啊……嗯”付子倾挠了挠头,被人答得恳切,她反变得有些拘谨。
几人坐定了一会儿,吴管家进来回话。言说午膳的时候可见到老太太。今早宫里的楚小王爷下榻拜望,老人家这会子绊住了。
这西庄是如何的不简单啊。间路原有些担忧,怕两人困在什么局面里解不开身。若是涉到皇室宗亲,盘出俩人身份来,姜允平便能快步地找来了。
说来也怪,这王爷应是皇宗亲,进庄时却没见有什么皇家的排场严阵以待,家厮女眷也不觉新奇。想来这位楚小王爷与西庄必然关系非常。
“见安,你知道这位楚小王爷吗?”付子倾问道。
林见安摇了摇头。
道机山上的山石刻印被日头照得鲜亮,“道机”二字十分显眼。
间路原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空落落的腰间,便将自己腰间的令牌取下,右手起势在令牌上一比,那令牌竟脱手腾空而起,在三人周身设了一道透光的墙,跟着几人的步子便护进了山门内。
进得山门后,间路原素手一挥,令牌便回了手里。她快速系在腰间,查看了下几人的包裹,便道:“走吧,回家了。”
林昭只见付子倾使过一回道法,那日隔空将几位武道有头有脸的人士一并放倒,尚可用内力高深做推论。如今见这一番,着实有些惊怪。
想来付子倾为人倒低调的。正想着,就听付子倾惊呼:“师姐,你好厉害啊!果然掌门就是不一样啊!”
原是你不会啊。林昭暗下撇嘴。
“端庄些,你徒儿还在呢。”间路原提醒道。
付子倾挺了挺腰板,正色道:“昭儿,你且要好好用功,以后做道机山的掌门,便可学了这绝世密法。不过,儿女情长也是要抛开的,不可早恋哦!”
“付生!”间路原打断她,转而对林昭道:“这里便是道机阁,我带你们去住处休整下。晚点儿你可以到处转转。不能进的地方会有弟子守着,除了后山和这些地方,都可以逛逛。”
“我会带着她的,师姐。”付子倾轻声道。
“你随我去重檐堂。”
“哦……”
间路原如今搬去了重檐堂的正殿,姜允平的住处娜去了后山的无主庙里,偶有要事,便来重檐堂的偏殿办公。
倒不是虚传道机山不尊师重道。只是在掌门传承上,他既强买强卖,又凭拆良缘,德道不沾,情理不站。如此退位让权,实姜允平主动为之,好也了断间路原的后路。
间路原搬去了重檐堂,旧日姐妹俩合住的屋子便空下,足够付子倾与林昭歇息。
林昭打量着这间小屋,陈旧又整洁,唯一崭新的房门被衬得有些突兀。说来这屋内的陈设倒和桃舍有些相像。
不过这榻上的被褥叠得更齐整,帏帐低低地束起挂在外侧两端的床柱上。榻脚搭着一把桃木剑。烛台远远隔着帏帐。
林昭拿起角落里的桃木剑端详起来。桃木轻便,不似付子倾腰间常挂着的那把未开刃的短剑。
照着付子倾挥剑的模样,她也在空中划了几下,便先挂在腰间做个令牌的功效。
果然,她走到一处敞阔的庭院时,便被一位相貌端正的男弟子认出了来。
陈景飞正安排弟子洒扫武堂,正看见一位清俊的姑娘走过来,腰间别着付子倾的桃木剑。
“林小侄!林姑娘!”陈景飞上前一步招呼道。
林昭听声定在原地,看清来人,便上前几步行了个礼。“拜见师叔。”
陈景飞忽发羞涩,理了理本就齐整的衣襟,道:“我叫陈景飞,是付师妹的二师兄。我只听闻,并未见过。见你腰间别着师妹常把玩的木剑,想来就是师妹新收的爱徒了。”
“方才不知是二师叔,林昭再拜。”
“诶诶诶,不必拘礼。在外面我不知,在这道机山,付师妹可没这么讲礼。”
那可是不讲理啊。
“小师侄,你可到处逛过了?我且带你四处走走。”
讲讲付子倾的荣光往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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